十六岁,谢卿淮躲过了数不清的暗杀,可惜没躲过自己的老学长,因烧了人家几十万的鸦片又死了一回,这次真险些成土。你十七岁,我有幸还活在这世上,为保住叔叔唯一的血脉捡起谢骛清这个名字,来这里做人质。”
“在这里,”他最后说,“去年的十二月一日,认识了你。”
最后这句直戳到人心里。
人生际遇不可测。北京到云贵山遥水远,陆路水路不晓得要换几回,各省战火不绝,通信要走上好几个月……若没有入京为质,他们两个恐怕这辈子都难认识。
讲述已告一段落。他的九年,生死往复,早活了常人的几辈子。
谢骛清又开始熬耐心,不急不慌地等着她。
“为什么后来改了名字,”她受不住这静,继续问,“不用山海?”
他笑笑,没答。
太多人死在他阵前,反袁后,他便用谢山海陪葬了师兄弟们。男儿自当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可男儿脚下的是谁,除了他自己,无人在意。
“可你给我的信,落款是山海。”她再问。
他又笑了,还是不答。
那是十七岁的谢骛清,虽舍了一切,却是他最意气风发的年岁,用这个名字能让他暂时忘掉被软禁的挫败。
“还说都会答。”何未小声抱怨,见到的只有他一次比一次深的笑意。
……
不答就算了,不勉强他。
何未想,他笑时真好看。公子清贵,如珪如璋。
谢骛清没留她吃晚饭,实在院子里没人会做正经饭,也没先准备,怕委屈了她。他掀帘送她到院子里,何未回头问:“那你自己吃什么?”
“公子爷吃过了。”没等谢骛清说,一旁年轻武官已忙不迭地接话。武官还要说,被提着木桶浇冰的人踹了一脚:是你该插嘴的时候吗?
她遗憾:“那算了,还说上次没吃到,这次尝一尝你们的手艺。”
“公子爷不喜欢浪费东西,没让多做……”
谢骛清挥挥手,亲自将人赶走了。他问副官:“邓元初去哪里了?”
“说去买东西,”林副官掏出邓元初留下的怀表算时间,“快回来了,他算好时间的。”
何未坐邓家车来,须坐同样的车回去。谢骛清不便送她。
他肩披着军装大衣,低头问她:“要不要先进去?”
她摇头。纵然有谢骛清的铺垫,她对邓公子仍保持着该有的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