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走在梁禄的前头,到了延福门,梁禄取出宫门钥匙开了锁,向李公公恭敬地作揖道别,再分道往西而去。
李明海五十多岁了,是先帝朝的旧人,伺候过先皇后和奉天皇帝的;梁禄年纪则与陛下相仿,自小就跟着陛下,陛下似乎更器重他一些。
能在皇帝身边屹立不倒这么多年,这些人都是人精老滑头了,不过偶尔……我还是能看到一些他们不小心流露出来的念头。
李明海把我送回昭阳宫,永嘉公主还在等候,看见我便着急地迎上来,抓住我的手问:“怎么去了这么久,延福门都下钥了!陛下跟你说什么了?——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我把手抽回来,说:“天黑了外头还是有些凉。陛下没说什么,就问了一些……姑姑过世前几日在宫外的事情,还说要赏赐我呢。”
公主放下心来:“那贵妃……”
我不知该如何跟她说,也无法对她言明真相,只能垂下眼摇摇头。
“好了好了,我不问就是,你可别又哭了啊。”公主哄着我说,“折腾一天,你累不累?快去梳洗歇息吧。”
这一整天确实忙碌奔走、疲累芜杂,到了公主这里我才敢松懈下来。但是沐浴完放松地躺在卧榻上,我却又睡不着了。
皇宫的屋顶比一般的房舍都要高,烛火照不到上头,最上面的藻井黑黢黢的,像一头盘踞在宫殿顶上的怪兽张开的巨口。
从前我都是爬到床上沾枕就着的,所以被我记住的屋顶并不多,仔细想来,大概只有虞重锐家、瑞园和我自己的房间这三顶。
公主翻了个身问我:“又想贵妃了?”
“嗯……”我仰着头回答,“以前来宫里找姑姑,每次也是这样,她都会留我睡在一起。”
除了澜园那夜,她推说染病婉拒了,安排我去离她很远的院子独住。我为什么就没觉得不对呢?为什么不硬赖着她不走?或许我当时阻挠打断她的计划,隔天她就改变主意了。
不,隔天她该回宫了,等待她的将会是更长久更无望的折磨。
我现在都不知该如何评判,自尽对姑姑来说到底是苦痛还是解脱。如果不是因为我还小,无依无靠,她或许早就解脱了吧。
公主悠悠道:“我小时候怕黑,不敢一个人睡觉,也会跑到贵妃嫂嫂那里,缠着她陪我睡。嬷嬷取笑我说,公主天天来纠缠贵妃,陛下都来不了,他们就没法给我生小侄儿了。那时候我也不懂,还对贵妃嫂嫂说:以后你不要生孩子,生了孩子就不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