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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他死。”裴醉垂下了头,将手里的纸尽数折皱,指节泛青。
方宁咽了口唾沫。
他真的很害怕。
太久没见过这样压着暴怒的殿下。
他简直就像海啸前的平静而广袤的大海,安静地令人心慌又胆寒。
可,方宁记着周明达的叮嘱,带着哭腔去拽他的袖子。
“周先生说,你现在出府,就是造反。公然抗旨,这次,真的谁也没办法保住你了。”
裴醉冷淡的抬了眼。
方宁被这双克制又凛冽的双眼震了一下,瑟瑟缩缩间,手里的药瓶不知不觉地被夺走。
方宁大骇,手心一凉,却也来不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裴醉的喉结微微一滑,药入腹中,再无可救。
他抱着药匣子,失魂落魄地跪了下去。
裴醉起身,自顾自地穿上软甲,将腰间系带狠狠地一扎,宛若出征前的决绝。
扶宽死死握着腰间的雁翎刀。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重重跪在裴醉面前。
“求殿下给我一个报仇的机会。”
裴醉收拾着身上的行装,忙中打量着扶宽血红的双眼和空荡的左袖口。
“你的仇,报不完的。”
逼死扶光的,是好大喜功又夺人功劳的贾兴邦,是与武将狼狈为奸的盖无常,却也是腐朽的大庆,是黑暗的官场,是人性的恶,对权势的贪。
扶宽的仇人,多如蝗虫满仓,凭他一把刀,杀不尽,斩不完。
“是。”扶宽重重点头。
“来日手握重权,救人,比杀人重要。今日之事,最好与本王撇开干系。”裴醉声音嘶哑,仍是不允。
“末将自知,走到今日,全凭殿下的提携。天威卫很好,兄弟们也很好。可我,没有忘记过扶家是如何一夕之间家破人亡的。”
不过几个月,当初望台小乡村里的偷马贼已经不再吊儿郎当,他跪在裴醉面前,恭敬而虔诚,面容坚毅,双眸坚定。
“就是想不明白?”裴醉皱眉。
“是,殿下,我不明白。”扶宽眉间一道疤微微发烫,眸光明亮,“我不明白,却也明白极了。我要杀人,要痛痛快快地活一场,提刀饮血,纵情快意,杀不尽仇人又有什么关系?杀一个,算一个!”
裴醉怔了一怔。
他以为,经过天威卫的磨砺,扶宽应当懂得世故,不再凭着侠气行走尘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