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二年深秋。
正是胡杨林黄的时候。
西域南部的盆地中呈现出了一种奇景:沙漠与湖泊相接并存,浅黄色的沙漠中又生长着金黄色的胡杨林,一棵棵都呈现出古老的姿态,在这个季节成了点缀沙漠秋意最好的色彩。
一匹枣红马站在沙漠湖边,低垂着脖颈在湖中饮水,旁边弯着一棵巨大的胡杨树,叶子黄得格外漂亮,树下一堆行囊、一个躺着的道人。
叶子已经落到了行囊上、道人身上。
走到这里,道人实在不想走了。
游历天下十二载,道人见过很多种秋。
逸都城外被白云笼罩的萧瑟山林,镜岛湖畔抽出白色花穗、如地毯一样随风倒向一旁的芦苇小径,云顶山上红得像血一样的红叶林,禾州光州平得一望无际的稻田麦海,言州金黄色的大草原,也有西域宛如世外天地的秋叶林和小木屋,但眼前这片秋仍然数得上是一绝。
萧瑟与坚强,古老与挺拔,生于荒漠,绚烂盛放,对比之下,给人一种极强的震撼感,仿佛看见了它绝处逢生的生命力。
听说它有三个千年——
生而千年不死。
死而千年不倒。
倒而千年不腐。
不知是真是假。
也不知身边这棵胡杨树已经多少年了,总之能在这里、恰好在它们一年中颜色最为绚丽之时与它们相遇,实在是一件幸事。
同时这一路走来,气候也变了又变。
从堪比北方最冷时候的神山,到清冷如秋的绿城,翻山之时如寒冬,穿过沙漠又像盛夏,直到来到这里,气温总算变得怡人了一些,宋游也躺在这里好好享受着属于这片土地的绚丽、西域给他的另一种秋。
直到一只燕子飞了回来,落在头顶树枝上。
随即是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羊叫。
自家童儿打猎回来了。
“道士!”
三花娘娘的声音清细,听不出感情:“三花娘娘捉了一只野羊子,还没长大的,看起来乖乖的,今天三花娘娘给你做馕包羊肉来吃!”
“咩~”
小羊也叫得清细。
一片胡杨树叶随风飘落。
女童已经开始拿刀了。
三花娘娘仿佛没有感情一样,小羊还没来得及叫第二声,就被她抱到湖边,成了分水刀下的亡魂,随即放血剥皮、清理内脏,一气呵成。
马儿都离她远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