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听见了两人的争吵。
“先生,朕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新政势在必行,如今不过是一时错漏。”
“当初……如今这般情态,朕要如何相信?这朝廷姓宋还是姓周?削花令颁布时,国玺都是先生把着朕的手所印,朕这个皇帝……”
“陛下不过是不再信我罢了。”
不多时,周檀便面无表情地从书房中走了出来。
罗江婷连忙提着食盒退到了一侧。
周檀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她,他往外走了几步,恰好撞上前来汇报军务的燕覆。
燕覆拱手行礼,“哎呀”了一声:“宰辅手指为何在流血?像是利器割伤。”
周檀道:“无妨。”
顿了一顿,他突然又说了一句:“你我本是过命交情,如今肯关怀我一句的,也只有濯舟了。”
燕覆不解其意。
罗江婷却听得悚然一惊,她拎着裙摆进了书房,门口的内监紧跟着阖上了高高的雕花木门。
“陛下,臣妾方才听见……”
周檀拍了拍燕覆的肩膀,告辞之后继续往外走,跨过书房外小花园的门槛时,他忽地回头看了一眼,琥珀色的眼眸幽深,流露出一丝微不可闻的笑意。
*
朝野上下皆知陛下与宰辅在朝后不欢而散。
当日午间,周檀的折子就递到了吏部,笔触淡淡地责怪自己“不能尽人臣之道”,请上书罢相。
宋世翾毫不犹豫地许了,提笔回了一个“善”字。
曲悠坐在临风亭中,端着一盏清冽的梅酒,任凭风将她盘得不甚仔细的发髻吹得凌乱。
下人将此事告知,她也没有过于意外。
周檀第一次罢相,本就是因为朝野舆论,不过她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不过三个月之后,他便因为“扫清旧党”有功被重新启用,又做了两年的宰辅。
直至第二次罢相,客死异乡。
就是不知,今日周檀与宋世翾的争吵,有几分真、几分假?
还有后来周檀立功,她能想到的“旧党”大概也只有下落不知生死不明的李缘君了。
不过此时,她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些事。
酒水清冽,亭外细雨迷蒙,周府后园的湖面之上蒸腾出一片雾气,她坐在此间,如在仙境,晨起周檀走后,她已经在这里坐了一整天。
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情,如今倒突然了悟了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