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落忍,蹙眉调开了视线,“给他们搭个棚子,别让日头晒着他们。派几个人送他们回去,由团营每户发放二百两葬银,再从司礼监各调拨二百两恤银,以慰其家小。”秦九安道是,“还有四个没找着,今儿再找一天,实在不成,也只有建衣冠冢了。昨儿海上风浪大,兴许卷到几里外去了,找到的几个也经不起耽搁,天儿热起来了,回去还得走上好几天呢。”梁遇颔首,“这几个先送回大沽口,再留一艘哨船接着找。那些受损船只,修复得怎样了?”秦九安道:“除了拍碎的两艘哨船,就数福船受损最严重。剩下的船都是小伤,略收拾一下,不费什么工夫。”“加紧修复。”他抬手抚了抚肩,毕竟伤势不轻,站久了人有些支撑不住。小太监上来搀扶,他又吩咐了句,“咱们的行程不能贻误,都整顿停当了,就扬帆上路吧。”说完方转身返回船楼。他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有了主心骨。装载遇难者的鹰船上扯起了油布,搭出一个大棚子,调转船头返航了。一艘沙船顺着水势一直往东追寻,如今找人是大海捞针,唯有尽人事知天命。至于鹰嘴湾的船队,福船能航行,不过船楼受损,战船的下层常年有储备的木板,可以边航行边令船工修缮。月徊看着众人有条不紊,心里对哥哥的统领能力还是相当服气的,只是别谈起情,谈情就让她七荤八素。她觉得四肢乏力,浑身没劲儿,说不定要生病了。正拖着步子,打算找人问问自己的屋子是哪间,迎面正碰上梁遇回来。他那双眼睛瞧人,能一眼洞穿灵魂,月徊有点慌,没头苍蝇似的团团转,他就那么冷眼瞧着她,启了启唇道:“怎么还在转悠?”月徊磕磕巴巴说:“我的舱房……不知道给……安排在哪儿了?”梁遇听了,朝随侍的小太监瞥了一眼。那小太监忙上前来,捏着柔柔的嗓子,抚膝道:“请姑娘跟奴婢来,奴婢送姑娘过去。”月徊忙跟着走,好在这回不住他隔壁,她到了舱房里,随便擦洗擦洗就睡下了。从昨晚到现在,她受到的惊吓接连不断,非倒头大睡不能抚慰她的心。平常她是那种一沾枕头就睡得着的人,可今天却不大一样,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个时辰,才渐渐坠进梦里。多情的人多梦,月徊虽然大大咧咧,但大多时候还是细腻的。她做了一回白日梦,梦里遇见了亡故的父母,那两张脸陌生又熟悉,爹说:“月儿啊,至亲手足不能乱来,他虽不是梁家亲生的,可我和你娘对他视如己出,他不该恩将仇报。”娘说:“一派胡言,他哪里恩将仇报了?好好的一个人,把自己弄得六根不全,就是为了找仇家给咱们偿命。如今仇也报了,人也残了,梁家抚养过他一场,就能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