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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第81章

与谢沉上次见面,已是在清平郡中?了,那一夜,我?请谢沉在郡中一家酒楼用晚饭,请谢沉告知我在谢家时的旧事。

谢沉那时方知?我?失忆,说他一时难以开口,说改日?定会将旧事告诉我。谢沉提前离席,离了酒楼后,醉酒落水。我随后将醉睡的谢沉安置在客栈中?,我?看到了谢沉手?臂上的伤痕,我?渐渐地自己想起来在谢家时的旧事,所有。

后来,我?被到来的萧绎带走,我?在昏睡时被秦党的人捉拿至大船上,再辗转被不知?关到京中?何处许多时日?,与谢沉已有一个多月未见了。

再见面,就是今夜那条小巷中?,谢沉忽然到来,为我?和云峥解困,将正被捉捕的我和云峥带到谢家,藏在谢家。

时隔一个?多月的再见面,谢沉不似在清平郡刚到酒楼时,见我?时眸底流动着月色般的温柔。从?在巷中?相遇时起,在车中?,到谢家,谢沉在面对我?时,便是端谨持重的谢右相,待我?恭敬守礼,并,泾渭分明,眸中?没有任何不应有的情绪。

就似……就似我?在刚失忆时,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为攀交情贸然来到谢家见谢沉,当时谢沉对我?的态度,就是恭敬守礼,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直至说到要告诉我?谢家旧事时,谢沉沉稳如水的神情才似微有涟漪。而当我?轻声说不必,我?告诉谢沉,我?已自己想?起在谢家的事时,谢沉平静的神情终似冰面开裂,再怎么极力忍耐,亦难以克制眸光的破碎。

我?竟一时不能面对这样的神情,那破碎的眸光似是谢沉衣下的刀痕,如有实形地刺在我?的心中?,令我?不由低下眸子。

我?沉默片刻,继续道:“我?已经恢复绝大部分记忆了,剩下的一点事,关于晋王殿下的旧事,我?想?,谢相应是不知?情的。”

我?考虑着当下处境,将这时不该在心中?搅涌的心绪都?压下去,抬眸看向谢沉道:“烦请谢相告诉我?,这一个?多月都?发生了什么吧?晋王殿下现在人在何处呢?”

当我?平静地说“谢相”时,谢沉眸中?深涌的情绪便都?收敛,他也将一切都?压下,即便那破碎压在心底只?会无声地刺伤他自己,他亦是沉静如前,只?是先告诉我?道:“他已不是晋王殿下了。”

我?心中?一惊,想?难道萧绎被皇帝废为了庶人不成?更甚是萧绎被贬为罪人、被打入了天牢中??!

我?急要知?晓详情,而谢沉也正要告诉我?时,夜色中?却忽然有尖亮的通报声远远传来,道是:“太子殿下驾到!”

于静室内间等待的云峥,在这一声中?,突然就冲了出来,紧攥住我?一只?手?,似想?从?后窗等地,迅速带我?离开。然而这静室四周忽然都?亮堂堂的,外面的兵丁执炬包围了这里,里面的人插翅难飞。

我?想?我?已是瓮中?之鳖,今夜是逃不了的。我?想?将事情全揽在我?自己身上,对追兵说是我?自己逃出了那处小院,擅自躲进了谢家,与云峥、谢沉无关。

不管对方信不信我?说的话,但我?一人将事情都?揽下后,云峥与谢沉至少可?暂时无虞。云峥背后有博阳侯府,谢沉背后是名门谢氏,秦党再跋扈,也不能无缘无故捉拿云峥谢沉,需要人证物证,需要正经公文。

我?不能连累云峥和谢沉,是为旧日?之情,也为今夜他们救我?之义?。

虽然我?也不知?秦党为何将我?关小院中?,一个?多月都?没对我?动手?,但今夜这全城搜捕的架势,太子亲自来逮的架势,证明我?在他们那里并不是毫无价值。

也许被抓的萧绎,死不承认巫蛊之事,秦党就想?从?我?下手?吧。我?是萧绎的妻子,我?若作证萧绎干下巫蛊之事,又或是这事是我?“干”的,萧绎哪怕没动手?,也要受我?“连累”。

这回被秦党的太子亲自来逮走,我?恐怕很难再重获自由,甚至就生机渺茫了。

萧绎都?已不是晋王,想?来处境艰危,也许也有性命之忧了。萧绎从?小就是害怕孤单的孩子,若真已走上黄泉路,我?陪着他,路上二人作伴,就似这些年来,倒也没那么寂寞。

我?已有面临死亡的心理,我?想?今夜,大抵就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见云峥和谢沉了。

我?想?老天爷虽然经常无眼,令沈皇后早逝,令秦家人坐大,但临了还是从?手?指缝里透了点仁慈下来,让我?能在死前,再见一次我?这辈子爱过?的人,和他们再说几?句话。

我?看向云峥,我?将他紧握着我?的那只?手?掰开后,也没有立即就放开,而是轻握了握他的指尖,看着他说道:

“我?不后悔曾经遇见你,虽然你我?的婚姻,后来发生了些不好?的事,但那些不好?的事,并不能遮掩在那之前的美好?欢喜。

我?在最难过?的时候,遇到你,是我?的幸运,后来你我?婚姻不幸,是我?们缘分不够,今生曾欢喜地相伴走过?一程,已经足够了,你莫要再执着了,放下过?去的事吧。”

我?放下云峥的手?,又看向谢沉,看向我?这辈子最先动心的男子,轻道:“我?不怨你,真的一点都?不怨,早还在谢家时,就不怨了。能与你结缘一时也是我?的幸运,但若那结缘会使?你痛苦一生,我?纵在黄泉之下,亦难心安,你不要再多想?了,不要再为难自己,往后珍重自身。”

不再看云峥和谢沉,我?快速说下对他们的“遗言”后,就门外兵丁的包围声中?,快步向大门走去,推开了门。

我?以为看到的太子,会是秦皇后的儿?子,齐王或是越王,然而那兵丁火炬围簇的人群正中?心,那夜色中?身着太子服饰的少年,却面容熟悉地令我?呆若木鸡。

我?懵了,我?真的懵了。

蟠龙流云,萧绎穿的是太子袍没错……熟悉眉眼,穿太子袍的是萧绎没错……好?像很简单的两件事,或是同一件事,我?脑海里却像是在乱糟糟地打仗,久久地想?不清楚……

而我?身后,谢沉与云峥都?已走了出来。谢沉如仪向太子殿下行礼,而云峥……云峥硬犟着未动,似又要牵住我?手?,拼死一搏带我?走时,太子身后也有人走出,是云峥的父亲、我?的前公公博阳侯。

火炬照映的夜色中?,博阳侯神色严厉,痛心疾首地叱骂云峥道:“孽障,还不快向太子殿下磕头认罪!”

见云峥仍杵着不动,博阳侯神色难掩地恐慌担忧,叱骂云峥的嗓音已带了恳求之意,“孽障……孽障……你母亲还在家里等你回去呢……”

似是云家将来甚至满门荣辱性命,都?压在云峥一人身上、压在云峥此刻的选择上。火炬燃烧的“呼呼”声,云峥终是在老父的恳求与叱骂中?低头,他将眸光从?我?身上移开,他弯身向太子躬行大礼。

而我?,仍懵呆如偶人一般,我?眼睁睁地看穿着太子袍的萧绎走了过?来,看萧绎从?侍从?手?里拿过?一道披风,披在我?的身上,看萧绎牵住我?一只?手?,另一手?揽在我?肩头,带我?离开。一直到走出谢家、坐在太子辇车上,我?都?没能完全回过?神来。

直到辇车行驶有一会儿?后,我?才像从?一场十分离奇的梦境中?醒了过?来。

我?定睛看向身边的萧绎,我?两手?捧着他脸颊,仔细看,又抓住他两只?手?,仔细看,看萧绎身上有伤痕没有,见萧绎是全乎的、健康的、还穿着太子服饰的,放下心来的同时,心中?又满是震惊不解的迷茫。

“……这到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82章第82章

萧绎却没立即回答我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辇车行进时的?微微晃动,令车内灯光落在他面上的光影,忽明忽暗的?。

我急了,紧抓着萧绎两只手道:“你快告诉我吧,过去一个多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就又成了太子呢?!我什么都不知道?!”

萧绎听我说“什么都不知道”,眸光微动了动,将落在他眸中?幽幽的?灯影,都化作了温和的?春波,神?色就似从前与我一起时。萧绎轻握着我一只手,温和地安抚地我道:“你别急,我慢慢和你说?。”

在萧绎的?娓娓道?来中?,我知道?了我“与世隔绝”的这一个多月里?,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萧绎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萧绎说?,在清平郡那夜,京城忽然来人捉拿时,他在亲信护卫下及时逃走,此后,就一边躲避追捕,一边一路潜逃回京中?,暗中?联系朝中?正直老臣,想要设法洗清冤屈,救我出?来。

原本依萧绎单薄势力,又有巫蛊案的?罪名扣着,莫说?救我出?来,萧绎连自保都很困难,但事情的?转向,却渐是如有神?助。

齐王和越王为太子之位斗急眼了,齐王在探查到帝后已秘密立越王为储君后,竟逼宫造反,但他率兵至明化门时,方知中?了越王圈套。所?谓密储,是越王一方捏造,撺掇齐王逼宫的?幕僚,也其实是越王一方的?暗人。

逼宫失败的?齐王,被?终身圈禁后,越王也没得着什么好果子吃。很快,越王也被?齐王残党狠狠咬了一口?。皇帝得知是越王给齐王做局,一气之下,也把?越王给关起来了。

两个儿?子都背着罪名被?关了,秦皇后着急地直接病倒了。而皇帝更?厉害,一番气血攻心下,直接中?风起不来了。

因为之前齐王党越王党在互斗时,不停往对方头上扣罪名,把?巫蛊案的?真相给扯了出?来了,萧绎无?罪,乃是清清白白的?皇子。

现在既皇帝病倒了,又国不可一日无?主,又只萧绎一名皇子清白无?罪,又萧绎曾经就是储君,是先帝钦定的?皇太孙、将来的?江山继承人,于是在一帮坚守正统的?老臣支持下,萧绎成了监国太子。

至于我一直被?关在京中?某处,起先秦党的?人,是想利用我引逃逸的?萧绎上钩救人,从而把?萧绎给抓了。

不过后来齐王越王斗疯了,情势急转直下,秦党就秘密关押着我,把?我当奇货可居,想在密谋推翻萧绎这监国太子时,在关键的?时候,用我来胁迫萧绎,把?我当一步好棋。

而萧绎在成为监国太子后,就一边打击秦氏残党,一边派人搜城到处寻我,只是云峥先他一步找到了我。

萧绎的?讲述就在此戛然而止。总之讲述内容并不惊险,处处透着幸运,齐王与越王鹬蚌相争,难搞的?秦皇后和皇帝都很适时地病倒到起不来了,最后是萧绎这渔翁得利,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成了监国太子,幸运地如有神?助。

也许是沈皇后在天之灵保佑吧,又或是先帝不想皇位交到齐王越王这俩货手中?,显显灵让他的?皇太孙又成了太子。总之是老天开眼,萧绎能?这般幸运、能?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不过了。

我想云峥在找到我后却不告诉我外界真相,而带我躲避根本不必躲避的?太子搜捕,大抵是为了他自己的?“私心”吧,云峥很执着,他并不想放下前事,总想与我再续前缘。

但谢沉,谢沉并没有云峥那样的?“私心”,他为何也要带我躲避根本不必躲避的?太子搜捕呢?

谢沉自己说?是想在我见到太子前,争取一些时间,先助我恢复记忆。但,为何要如此呢?

不管我恢不恢复记忆,我和谢沉、云峥,和萧绎之间的?关系,都不会有什么改变,萧绎成为监国太子的?现状也不会有什么改变。谢沉若想助我恢复记忆,完全可以?在我见到萧绎以?后的?日子里?,慢慢和我讲说?旧事,何必非赶在那一时呢?

那一时往大了说?,可说?是谢沉故意违抗太子命令,认真计较是可治罪的?,向来循规蹈矩的?谢沉,为何要这样做呢?

心中?为此不解时,我又回想着萧绎那处处透着幸运的?一番讲述,心中?疑惑越聚越多。

譬如秦党这些年势大,就算因为内斗大伤元气,应也能?胜过势单力薄的?萧绎,怎就能?让一帮快致仕的?老臣推萧绎上位,萧绎这监国太子之位,坐得稳吗?

又譬如秦皇后可不是娇滴滴的?女人,就算她两个儿?子都被?关起来,她很是着急伤心,也只会伤心一时,就能?振作起来,到处搞事,怎会这么虚弱,一气就一病不起了?

细想来,感觉疑点重重,好像有不少事情想不清楚。不过无?妨,只要我问,萧绎就都会为我解释清楚的?,萧绎对我,向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无?不诚的?。

我就要开口?一一问萧绎时,辇车正转弯拐过街角,车身微一斜晃时,我忽然神?思也微一晃荡,片刻的?记忆画面似秋叶落水拂过我的?脑海。

那是……我失忆的?前一天,在晋王府中?,黄昏时。我匆匆地跑出?门,我心中?十分?地难过失望,甚至有种这世间几乎任何人都不可信的?心灰意冷。

我急匆匆穿走在晋王府花苑中?,似是想将一切都抛在身后,离开这里?,离开晋王府,离开京城,走得远远的?。而我身后,有人在快步追赶,是萧绎,我回头看了一眼,见萧绎神?色焦急而又冷峻,与他素日判若两人。

是我从未见过的?冷峻,那样陌生而又令人心中?生惧。记忆画面中?的?我,竟不想看萧绎,不想看这个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不想看我的?现任丈夫,仿佛此前我从未真正认识过他,正追赶我的?,是另一个名为萧绎的?少年。

我回过头,急走的?步伐更?快,生怕萧绎会追上我。我对被?追上后的?事感到恐惧,我心里?竟然在想,我不要见萧绎,这一辈子,都不要再见萧绎了。

极为短暂的?记忆画面,似是一点线头,刚想起一点就又断没了,可却令我后背暗暗浮起了一层冷汗。

不是我在胡思乱想,是闪过我脑海的?片刻真实记忆,因为真实,我感到慌惧,从心底渗出?寒意来。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想逃跑、会想离开萧绎,我只知道?记忆里?我的?感觉是真实无?比的?。记忆里?的?我,是发自内心地对萧绎感到失望而又恐惧,是坚决想要离开萧绎,再不相见。

然而就是在那一天傍晚,我意外落水,醒来后失忆了,而后因为信任萧绎,失忆的?我,接受了晋王妃的?身份,接受了萧绎是我的?丈夫,我把?萧绎当成是我所?熟悉的?我曾经认识的?那个他,而不是遗忘的?记忆画面里?那个。

为何会有那样的?记忆画面……我与萧绎之间到底曾经发生了什么……我失忆,真是因为一场“意外”吗……

一层层疑惑伴着惊惧上涌,令我心中?的?不安恐惧越来越深时,我的?一只手忽被?萧绎握住。

我心中?一惊,下意识就要挣开时,又猛地想起来现状,按捺着没动,听萧绎柔声问我道?:“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我垂目避开萧绎眸中?落着的?幽幽灯影,道?,“我只是累了……有些困了……”

萧绎为我捋了捋鬓边散落的?发丝,温和地对我道?:“困了就先睡吧,等到了东宫,我抱你下车回房。”

还?睡,我想我上次在车中?睡着在萧绎身边,醒来后就已身在船上,而后又被?关小院中?许多时日,不知外事,不得自由。

既然萧绎不是我所?以?为的?萧绎,我被?捉拿看守的?因由,真如萧绎所?说?吗?萧绎之前那渔翁得利的?讲述,是真的?吗?

我失忆以?来,萧绎对我说?的?话,有真的?吗?

明明那记忆画面里?,我失忆的?前一天里?,我和萧绎关系都成那般了,可当第二天我睁眼醒来并失忆时,萧绎却与我你侬我侬,似与我之间毫无?嫌隙、夫妻情深的?模样。

回想自今年年初我失忆以?来至今,萧绎平日里?的?表现,完全似我十六岁及那之前的?记忆里?的?他,而不是那个在后追赶我、让我心灰意冷、失望又恐惧的?。

就好像萧绎在面对失忆的?我时,一直在有意地戴着面具,一张温良的?面具。

一旦心中?起疑,似乎所?有事情都值得怀疑,可我与萧绎是曾共患难、相依为命的?感情,这感情不掺杂任何利益计较,极为纯洁和坚固,为何会落到一个我逃他追的?地步,为何萧绎会戴着“面具”对我呢?

为何会如此?何至于此呢?!

第83章第83章

满心的?惊惑,令我有一瞬间?,几乎忍不住要开口直接问萧绎,问为何我会有那样的?记忆片段,问我与他之间?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问他和我说的?话?,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但就要开口时,我又强行按捺住了。

萧绎说我是意外落水失忆,但我失忆真是因为意外吗?会不会我今夜问了萧绎这些,明早睁眼醒来,就又?失忆了,且比上回要忘记更多。又?会不会像在清平郡时,我一睁眼醒来,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又?被软禁,不得自由?

萧绎若肯对我说实话的话?,在面对失忆的?我时,早将一切都如实道出了,而不是有意隐瞒,一直戴着“面具”对我。

好不容易才想起许多旧事,我不想再忘记了,也不想再陷入被软禁的?境地,对外界一无所知了。

我强行压抑着心中的?乱绪,就当并没有想起那“我逃他追”的?场面,对萧绎仍像从前一样。

我想我当先稳住萧绎,而后暗地里自己调查,找回我所缺失的?最后一部分记忆,弄明白我和萧绎到底为何会走到那样的?地步。

在对萧绎深深起疑后,再回想谢沉那看似奇怪的?举动,似乎也没那么奇怪了。我想谢沉可能真的?知道些什么,可以帮助我完全恢复记忆,我想我应当私下里再见谢沉一面。

然而在被萧绎带回东宫后,我就找不到再见谢沉的?机会了,因?我就无法离开东宫,不管是想从东宫大门?光明正?大地走,还是想从什么边边角角悄悄溜出去,总有侍卫会拦住我,会请我莫要离开东宫半步。

那些侍卫是奉太子之命,而太子萧绎不让我离开东宫的?理由是,秦氏残党在密谋作乱,我离开东宫会有危险,所以暂时不可离开半步。

听着是很正?经很有道理的?理由,若是我没有想起那“我逃他追”的?场面,我定会对萧绎的?话?深信不疑,因?我从前就不会对萧绎有半分疑心,可现?在,不管萧绎说什么,我都得在心里掂量掂量、怀疑怀疑。

眼下我这处境,说来很像被关在船上、被看守在小院中时。如今想来,所谓巫蛊案、捉拿事等,都是那秋娘所说,秋娘自称是秦皇后的?心腹,可后来在看守中日?常待我却很体贴,与其说看守,更像是照顾侍奉。

秋娘真的?是秦党的?人吗?秋娘说的?话?可信吗?所谓巫蛊案真的?存在吗?我是被秦党派人捉拿,还是被萧绎给软禁了?就像现?在我在东宫的?处境一样。

我不寒而栗,愈发想探知真相,在自己出不去东宫时,就托付绿璃帮忙。我写了张密笺,让绿璃出去悄悄给谢沉,笺中,我请谢沉告知我他所知道的?,想请谢沉写封密信给我。

然而这日?等在东宫的?我,先见到的?人,不是带信回来的?绿璃,而是萧绎。

自将我带回东宫后,萧绎白日?里一般不在东宫中。身为监国太子,萧绎日?理万机,朝事繁忙,不仅白天不在,经常晚上我都已用完晚膳、沐浴上榻了,萧绎人也没回东宫。

说来自从回东宫,我和萧绎并没有多少相处时间?,我很少见到萧绎他人。有时我夜里困睡着了,迷迷糊糊感觉萧绎好像回来了,就坐在榻边静静地看着我,但我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没精神睁眼迎他、和他说话?。

依我如今这般成?日?心事重重的?状态,怎么夜里睡觉会那样沉,不会是饮食或是熏香有问题吧。我不禁如此思虑时,又?觉我自己越发疑神疑鬼,但又?控制不住我自己继续疑神疑鬼。

疑神疑鬼的?我,在看到回来的?人不是绿璃,而是基本不在大白天出现?的?萧绎,心猛地一跳,跟大白天见了鬼似的?。

我努力镇定下来,就像平时那样,含笑对萧绎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想你了”,萧绎神色自若地向?我走来,在搂住我的?同时,就朝我唇上吻了过来,“因?为很想你,所以就早些回来了。”

我起先僵着身子没动,可渐渐萧绎越吻越深,不似平日?里蜻蜓点水即可,好像这是什么生死离别之际,他若不紧紧地拥着我,就会失去我,萧绎吻得极深,渐使我感觉呼吸都困难,似要溺死在他缠绵温热的?深吻里。

我手揪着萧绎衣裳,硬将萧绎略推开了些,我边低头?避开萧绎的?亲吻,边忙结结巴巴道:“……说……说说话?吧……平日?都见不到你……说说……说说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好不好?”

萧绎手捧着我面颊,额头?贴靠我眉心许久许久,终究还是听我的?,没再继续纠缠下去,而是牵着我手与我坐在殿中屏风前,向?我说起他近来处理的?几桩朝事。

我因?有心事自是听得心不在焉,但还是会时不时捧场夸赞萧绎几句,赞他宽仁英明等等。然而萧绎却说道:“也不能一味宽仁处事,现?在是特?殊时候,必要时也需以雷霆手段,以儆效尤。”

我心暗暗一揪,慢声问道:“比如……什么样的?事?”

萧绎道:“有些朝臣,仗着家世等,一而再地逾越本分,对这样的?人,若一次两次敲打不够,就只能按律处置了。”

是……随口一说,还是意有所指?指云峥?云峥背地里确实做了许多事,逾越了臣子的?本分。又?指谢沉?谢沉不仅那天晚上藏匿我和云峥,违抗了太子命令,先前在误解我的?示好时,在小佛堂中与是晋王妃的?我也有些逾矩的?举止。若这件件桩桩,真都按律处置,云峥与谢沉都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我心中浮起担忧,斟酌着言辞,也没将话?说破,就含糊地劝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还是宽宏些吧,我想他们?会改过的?。”

萧绎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清幽的?眸子映着我的?身影,“若我有过,你会选择宽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我对望着萧绎的?目光,沉默片刻,以似家常说笑的?语气缓缓地道:“都说夫妻齐心,你宽宏大量些,我就宽宏大量些。”

萧绎微微笑了,淡淡的?笑意里似衔着一点苦涩。萧绎靠前吻了吻我脸颊道:“过几日?,就是我的?登基大典。”

我惊讶时,萧绎说道:“太医说父皇好不了了,既如此,我想就尊父皇为太上皇,自己早些登基,如此,朝堂安定,江山社稷也可避免动荡。”

有理是有理,但就没两个月前,萧绎在我心里还是个可怜弱小无助的?皇子,别说当皇帝当太子了,只要萧绎能性?命无忧,我就觉是上天开眼保佑了,哪里敢多想其他。而现?实里,萧绎竟就要坐上皇位了,我望着面前眉目清秀的?少年,只觉他似一潭深水看不透。

我默默须臾,问道:“那秦皇后呢?”

萧绎道:“秦氏罪行累累,不配为后,已被废为庶人,同她两个儿?子一样。”

就皇帝现?在那样,哪里能下废后旨、废王旨,大抵是萧绎写了圣旨,直接拿皇帝的?玉玺盖的?吧。

已不必再猜萧绎先前所讲述的?上位经历是真是假,就现?下萧绎这雷厉风行毫不温吞的?作风,他就不是我所以为的?那个少年,我自失忆以来,一直都错看了他。

那失忆前的?我,是从何时意识到萧绎真正?的?一面呢?

我只欠缺那一段记忆,从我小产后对云峥心死,到我失忆的?前一天,有关萧绎的?最为关键的?记忆部分,我总是记不起。

我暗想着地神思不属时,萧绎牵吻着我的?手道:“在登基典礼后,就是封后大典,你是我的?妻子,我的?皇后。”

第84章第84章

这日?萧绎离开后?,绿璃方?才回来了。绿璃见到我就很沮丧的模样,说她没做好我交代的事,说她明明将密笺贴身放着,不知怎么就弄丢了,在走过的路上来回找了许久都找不着。

我一听绿璃说密笺丢了,心就凉了半截。当绿璃让我再写一道,向?我保证她这回一定?不会弄丢、会将之送交到谢沉手中时,我向?绿璃摇了摇头,道不必再送了,让绿璃自去歇息了。

因萧绎恰就在绿璃回来前来过?,因萧绎那句似乎意有所指的话,我想这密笺大抵不是绿璃不慎弄丢,我也不敢再私联谢沉了,我担心真会连累谢沉。

想想也真可悲,我与萧绎当是心无隔阂、无话不说的,如今彼此之间却是掺杂着猜忌防备的不信任,而如此的根源,我尚记不起。

目下处境,想要恢复记忆,唯有靠我自己努力想起了。

我回想我恢复记忆的过?程,想我能恢复与云峥、谢沉相关的记忆,是因为与他们?相处渐深,且和?他们?做过?与过?去类似的事,如曾有过?拥抱、亲吻等等。

按此推断,我早该恢复与萧绎相关的记忆了,因我作为萧绎的妻子,平日?里与萧绎相处更多,与他之间的亲密举止也更频繁更深入。

可我并没有因此联想起过?去,即使在扶风苑中我与萧绎曾差点清醒地行?事,先?前在云凉殿里更是醉着荒唐了一夜,可我并没有就因此想起过?去与萧绎是如何私通,明明情景相似,应可唤起几丝旧日?记忆。

但就是没有,有关过?去我与萧绎私通的起始过?程,我脑海里始终是一片空白,空白地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会不会真就没有存在过??!

我猛地想到?这一种反方?向?的可能,起先?感觉荒谬,可渐渐却像打开了一种新思路,越想越觉不是没可能,因有不少细微处,可佐证这一看似十分荒谬的可能。

如在云凉殿时,我为安慰萧绎,主动吻了他。当时萧绎惊怔的反应,好像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被我吻唇。

又如在扶风苑那夜,萧绎的表现。当时我以为萧绎是身体病弱的缘故,但其实有没有可能,那真是萧绎人生中的第一次,萧绎不是体力不支,而是因为生涩,不得其法?。

我越想越是惊心,竟觉这荒谬可能越发有可能。我之前可能是因思路错误,故怎么想都想不起与萧绎的过?去,现下我反其道而行?之,刻意往反方?向?追想,是有可能打开记忆闸门?的。

且尽管尚未记起,但我心里已有了一个越发清晰的猜想,照此想下去,我应早晚能够恢复记忆。

只是,时间像是来不及了,萧绎登基后?,没几日?,就会是我的封后?大典。若我与萧绎并不是真正的夫妻,我如何做他的妻子、他的皇后?。

当萧绎牵着我手,带我看他命人为我绣织的皇后?礼服,我望着萧绎眉眼间的欢喜,望着礼服上繁复精美的刺绣,只觉心像是被一根根丝线缠勒着,难以再维持那平静的假象。

“要不……先?推迟封后?大典吧”,我寻了个理由对萧绎道,“大典耗费人力财力,还是将这钱用来先?做其他正事吧,反正……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

萧绎却深深地看着我道:“让你成?为我的皇后?,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从很久之前就是。”

我缓声?道:“我……我不适合当皇后?……”不待萧绎急说什么,我就先?说道:“我这人性子散漫,不爱守规矩,不适合待在到?处是规矩的宫廷里,我想……我想更适合待在外面,一个人生活……自在一些……”

当我将心里话说出几句时,萧绎牵我手的力道不由加大,他身体贴靠近前,蕴满急切的眸光紧紧地盯在我面上,“可我们?是夫妻,夫妻怎能分开?!”

犹豫许久,我终是半试探地看着萧绎道:“夫妻,也不一定?会一直在一起的,也有可能会分开,会最终和?离。”

萧绎眸底若有幽色浮涌,但他一时并没说什么,只是默然地看着我,神色平静,却紧紧攥着我的手。

我沉默片刻,继续道:“从前我总担心你,总想守护陪伴在你身边,但如今你已是皇帝,没人再能伤害到?你,我终于能放下心,有朝一日?,若我离开你时,也不用担心了。”

我说这些话试探,是为印证我心底的一个猜想。说罢,我仔细观察着萧绎面上神色,想知我的猜测是否准确,但见萧绎面上并无表情波动,他静静地看我许久,抬手揽住我的肩,只是沉默地将我搂在他的怀中。

封后?大典终是推迟了,不是因为我的要求,而是因为皇帝本人无法?到?场,因为皇帝遇刺,主使行?刺之人乃秦氏女,曾经的长乐公主萧沁。

在秦皇后?与齐王越王皆被废为庶人圈禁后?,萧绎对曾诬陷晋王府的长乐公主萧沁,处置算是宽宏,仅废其位,未禁锢其身,甚至还有打算为萧沁赐婚,令其成?为博阳侯世子夫人、云峥之妻。

但萧沁并不感念萧绎的宽宏大量,竟纠集秦氏残党,刺杀萧绎。萧沁目的,是使母亲兄长重?获自由,使秦氏重?新夺回朝堂,使兄长登上皇位,而自己恢复公主身份。

以上皆是御前侍卫首领向?我禀报,我边听着,边焦急地往宁乾殿走,一路上都在心中猜测此事真假,萧绎是真遇刺了,还是这又是他自导的一场戏,他其实并没有遇刺受伤。

依萧绎势力,江山都能夺下,皇位都能坐稳,不该会在阴沟里翻船,被萧沁所纠集的残党刺杀成?功。

废后?秦氏都未做成?的事,我不觉得萧沁有这能力,萧沁只是个骄纵憨纯地被人利用也不知晓的娇公主,除非她似萧绎长期以来隐藏性情能力,但萧沁从小被帝后?宠爱着长大,要什么有什么,实在没有万般隐忍的理由。

我心中偏向?于并无刺杀之事,但到?宁乾殿中,望见宫人捧着血水出去,望见太医正为榻上的萧绎上药,望见萧绎身上那血淋淋的伤口时,我人木了一般,脑中似在震荡,我怔怔地走到?萧绎身边,手颤颤地抚上他的身体,尚未说话,泪水就先?不自觉地落了下来。

萧绎忙就安慰我,说只是不致命的小伤,说已将刺客当场捉拿,说尽管萧沁等秦氏残党还在逃逸,但最终都会被搜捕殆尽,让我不必担心。

我一个字也说不出,喉咙哽咽酸楚,只能默然垂泪。当许久后?,太医宫人等为萧绎处理好伤口退出此殿时,我方?能压制住喉咙间的酸涩,垂着眼,轻轻地对萧绎道:“你不能再这样了。”

萧绎听话说“是”,说他以后?定?会加强身边护卫,说会将秦氏残党尽快扫清,会小心保护好他自己等。

我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意,望着榻上面色苍白却尽力微笑对我的少年天子,再一次哽声?道:“你不能再这样了。”

萧绎面上安慰我的淡淡笑意如薄冰凝结,他看着我,所有的镇定?在眸底破颤着碎裂。

不管怎样,我都不希望萧绎受到?伤害。无论是尚未恢复记忆的我,尽管忆起了一段看似可怕的画面,心中感到?失望和?恐惧,可仍不希望萧绎出任何事。

还是……还是当看到?萧绎血淋淋的伤口时,在剧烈的心神震荡之下,忽然将一切都完全?记起的我。

我的猜想方?向?没有错,只是真正的过?去,比我所猜想的,更令我感到?心碎。

第85章第85章

承光四年的冬季,对谢沉来说,犹为漫长。父亲病重,祖母以泪洗面,谢府终日愁云笼罩,十八岁的他,既要承受将要失去父亲的痛楚,又要强忍心中哀戚,每日尽力安慰祖母,还需肩担起谢家诸事、谢氏的门楣将来。

当名医们皆束手无策、父亲已药石无灵时,爱子如命的祖母,情急下竟听从术士之言,想用民间冲喜的法子为父亲挽得一丝生机。谢沉对此极力反对,父亲大限将至,何必使一无辜女子将一生空掷。

然而孝道沉沉地压着他,当见祖母流泪恳请他、甚至要跪求他时,谢沉不得不沉默地同意了这桩冲喜,同意在婚礼上代父拜堂。

他总有许多不得不为之事?,自生为谢家?独子,他从小便是这?般,他也习惯了这?般,压抑本心,不得不为。他原也以为这?件事?,只是他不得不为的许多事中的其中一件,并没什么特殊。

那时他还不知?,他是亲手给自己种下了一颗苦果,此后苦果发芽长叶,虽也曾有过晴空花灿时,但?很快就花瓣凋零、结出苦果,疯长的枝叶遮天蔽地,使他心永远沉在阴影下自尝苦果。

婚宴当是欢声?笑语、宾朋满座,然而那场冲喜婚礼处处透着简陋、荒诞与?悲凉。祖母说那名虞姓少女乃是自愿冲喜,绝非被逼迫,而拜堂过程中,着婚服执喜扇的少女,也确实?是平平静静,未有任何出格举动,任由谢家?侍女扶她?完成各项仪式。

就像……平静的傀儡一般。谢沉心中浮起此念时,只觉抱着公?鸡的自己也似是一具傀儡,他这?傀儡是因被孝道压着,少女因也是被何事?所迫,不得不也如傀儡一般,臣服于她?的命运。

傀儡的夫妻对拜,因公?鸡突然啄向新娘花冠而令死?水荡起涟漪。谢沉慌忙按住公?鸡时,见少女吃痛地抬起面庞,那双隐在喜扇后的眸子抬看向他,乌澄漆亮,泪意晶莹,似是明镜,能望进人心底去。

也许是因事?出突然,谢沉不由看怔一瞬,但?只一瞬,他就低下了眼眸。婚礼已成,尽管只是冲喜,但?眼前小他两岁的少女,也已是他的长辈,他不可有违礼之举,谢家?是诗书礼仪之家?。

此后漫长的冬季里,他与?她?在病榻前来回相?见。是年冬日,他送走了父亲,翌年初,又送走了祖母。当将丧事?都办完后,许是身?体疲累到?了极点,又许是长期压抑的哀伤突然袭来,他在送葬回城的路上,忽然昏倒。

昏梦中,他像回到?了小时候,在母亲的葬礼上,那时候,身?边还有父亲、祖母陪着他,父亲教导他要坚强,道他将来要继承谢家?不可软弱,祖母则会怜爱地将他搂在怀里,抚摩安慰他一时。然而一转眼,父亲、祖母也离去了,灵堂纸钱纷飞,如茫茫白雪,望不尽的雪地里,他孑然一身?,似生死?都无人问。

梦境太过真实?,使他苏醒时心境郁沉无比。然而将眼睁开时,他却看到?了她?,见她?正坐在榻边舀吹着热药,在看到?他睁眼时,乌亮双眸泛起的惊喜如粼粼的波光。

他大病的那些日子里,她?每日都会来看他。起初还较少言,渐渐会同他说些话,她?会问他为何房间陈设如此素净,又讲她?自己会如何布置房间,细至一几一案,一灯一帘。

他从未见有人能如她?那般,将日常之事?也说得生机盎然,零碎琐细的小事?,由她?讲来,却像是阳光下的琉璃珠,在叮咚脆响,闪闪发光,她?婉转言语,如莺啭呖呖,是春莺轻快扬翼在灿烂花枝间。

她?常常携花来,亲自修剪了,插在他房中的瓷瓶中。她?嘱咐他要放宽心好好休养,她?笑对他说要快些好起来,不然春天就要过去了,就要错过这?一年的曼妙春景了。

她?照例将话说得很动听,好像每个字都带着乐调,落下时弹跳在人的心上,谱成潺潺溪水般的轻快乐章。

他看她?一边笑语一边插花,柔夷过处,花香浮动,春阳灿烂地透窗落在她?身?上,明媚的光影中,她?一颦一笑如诗如画,她?的身?后,烟碧色的窗纱外,春风如酒,春光烂漫。

他没有说话,而心中想,他其实?早已看到?了春天,她?一直在携春天到?来。

其实?他也知?她?善待自己的缘故,偶然一次,他曾无意间听到?她?与?侍女绿璃的交谈。侍女绿璃问她?为何待他这?样好,她?沉默片刻后,回答绿璃说,因他是谢家?人,将来在朝中定会大有作为,她?对他好,是希望他将来能多少感?念她?的情义,在太子殿下危难时出手相?帮。

他已查知?她?与?沈皇后的渊源、知?晓她?为何会来谢家?冲喜,他敬她?的重情义,且他并不觉得她?只是想纯粹利用他,她?虽然口中这?么说,但?日常待他,甚是真诚。耳听不一定为实?,人心所感?受到?的,更?为真切。

渐渐熟悉时,她?询问他所喜爱的菜肴。他并没有特别?的口食之欲,然她?仍是好奇追问,甚至问他,若就要离开人世,最想再尝尝什么菜肴。

他想到?了蟹黄豆腐。小时候,他第一次用这?道菜时,他和他的家?人都不知?他不能食蟹,鲜香滑嫩的口感?后,他手臂起疹,用药也无用,直疼痒了数日方消。

此后,家?人就不许他食螃蟹,他的餐桌上也再不会出现蟹黄豆腐这?道菜。父亲是大儒,日常之事?皆可衍说一番大道理,就用这?事?教导年幼的他,当学会克制欲|望,从戒口腹之欲,上升至戒骄躁淫逸等等,末了又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等语。

其实?他并没有很喜欢吃那道蟹黄豆腐,但?因父亲用它教导他克制私欲,他才?会记得那道菜,记得那鲜香滑嫩的口感?。久而久之,这?菜仿佛在他心中有了特别?的含义,象征着克欲与?禁忌。

人之将死?,也就不必再克制了吧。当她?一再追问时,他就说出了“蟹黄豆腐”这?道菜,他没想到?她?会为他亲自做这?道菜。

眼前盘中的蟹黄豆腐,似比记忆中还要鲜香可口,但?记忆中那疼痒难熬的滋味,他也至今记忆犹新。

然而,对望着她?热烈期待的眼神时,他说不出任何扫兴的话,他无法拒绝她?,即使是用最合理的最委婉的言辞,在她?笑盈盈地看着他时。

那盘蟹黄豆腐的味道,似比他幼年记忆里还要美味许多许多,而后使他手臂痛痒难忍的感?受,也胜似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