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既已袭了父爵,那么他的父亲与她的父亲一样,也必早就薨殂了。
不免暗暗一叹,心里的百般滋味大抵也只有谢玉才懂,那么谢玉心里此刻的滋味大抵也只有此时的小七才懂了。
小七仰头笑道,“我才从长陵回去的时候,有一回梦见我们的父亲在一起煮酒说话,我父亲穿着青衫,你父亲穿着玄袍,他们看起来很好,就在桃林老宅,饮了酒说了话,他们一起走了。”
她看见谢玉眼眶湿润,在月色下闪着莹莹的柔光,听他笑问,“他们去哪儿了?”
小七亦笑,“去了桃林深处,去了没有纷争的净土。”
那个梦她记得清清楚楚的,梦里有黛瓦老宅,梦里的山桃亭亭如盖,多年之前的木廊下的长案仍如。
梦里那一主一客,一青一玄的身影在那满山的桃林里渐行渐远,很快就消失在了如黛的远山里,再也看不见了。
他们必是去了自己最想去的地方,避世离俗,抹月批风,就做个闲云野鹤,对酒当歌,逍遥物外。
但当谢玉问她,“江南便有那样的地方,小七,你可想去?”
衡兰芷若,有馥其芳,却被那愈发浓起来的血腥气打得七零八落,掌心的金柄匕首也愈发比初时沉重了许多。(出自《汉书·司马相如传上》:“其东则有蕙圃,衡兰芷若。”衡、兰、芷、若都是香草名字,分别为杜蘅、泽兰、白芷、杜若。)
她低声呢喃,“可我在兰台也很好。”
谢玉怃然垂眸,迟迟没有再说话,小七便也不知该如何再答谢玉的话,既不忍离开公子,亦不忍伤谢玉,一时便静默了下来。
她说服不了谢玉,谢玉也说服不了她,交握于一处的手仍旧不肯松开,留着那宽大的袍袖在清风里招摇。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须臾,也许已经过去了一盏茶的工夫,也许总也有小半个时辰了。
远远听见猎犬吠叫,小七顿然抽回手来。
旦一抽离,方才被覆得热乎乎的手背顿然清凉了下来。匕首仍在手心攥着,刀尖却不再指向谢玉了。
她轻声道,“我要回去了,公子总不见我,定会来寻的。”
你瞧,她又提起了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