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翼微楞, 眸间淡然垂了垂。
从她手中接过面具,面无表情重新扣回,拎剑起身。
“诶, 长翼”许媛笑了笑。
长翼驻足,没有转身。
她环臂轻叹, “这张面具有这么好吗?值得你一直扣在脸上。”
他微顿,而后径直从她身侧离开, 一声未吭。
许媛遂才放下手中的绷带,看着手上沾了一团的药膏,再次轻叹道, “我真是一个有良心的好主人啊……”
言罢擦了擦手,正准备推门出去, 却听长翼淡声, “别出来。”
她微怔, 果真折回门后。
屋外,是短兵相见的声音, 亦有鲜血喷在屋门的窗户上。
她眸间微微颤了颤,似是并无多少意外,只是安静得在屋中候着, 直至稍许之后,长翼推门而入,温声道, “叫上阿彩, 走。”
许媛没有迟疑。
阿彩也是她身边的暗卫。
她一路从西秦来,身边的几十余个侍卫只剩了阿彩一人。
后来她和阿彩遇到了长翼。
阿彩的眼睛受了伤,缠着绷带看不见,马车在路上飞快行驶着, 阿彩轻声道,“殿下,让长翼带你走吧,别管我了。”
她眼睛看不见,只会拖累。
许媛轻嗤道,“想得美,等你眼睛好了,我还需使唤你呢,做什么春秋大梦啊。”
阿彩闹心。
马车外,长翼轻声笑了笑。
这一路,虽一直不太平,但好似他心中却太平。
前方抵达木独镇,镇子不大,亦在僻静之处,应是没这么快有人追来。
今夜亦可安稳。
许媛在镇中寻了大夫给阿彩看眼睛。
又陪同了好一阵子,等大夫给阿彩的眼睛上药施针,说要安静的时候,她才出了屋中。
长翼照旧在屋顶上坐着,观察四周。
此时已入夜,许媛仰首看他,“陪我说会儿话吧。”
他俯眼看她。
稍许,他接了她来屋顶,两人并排坐着。
许媛似是第一次爬屋顶,叹道,“这里夜色……竟然这么普通……”
长翼轻笑出声。
她却托腮,“真不知道你看了一晚上,都在看什么?什么都看不见啊。”
“我在值守。”他声音平淡。
许媛笑笑,似是也从未这样在屋顶上打量过四下,其实,挺无趣的,却是他每日的例行。
她忽然道,“你早前,也是这么每日守着夫人的吗?”
长翼微怔,没有应声。
许媛知晓她猜中。
她双手托在脑后,躺在屋顶上,仰首看着星空,“你是不是很想她?”
夜空星辰几许,他再度噤声。
许媛忽然道,“同我说说她吧,我看看,她是不是真这么好,值得你一直想着……”
长翼敛眸,没有应声。
许媛叹道,“她一定很美。”
长翼看她。
她啧啧叹道,“在你们眼中,五官比三观重要……”
他轻笑。
许媛坐起,“诶,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笑起来很好看。”
他看她,“我脸上有面具,你上哪儿看?”
许媛笑道,“我可以通过你的眼睛和你唇角的弧度,直击你心灵。”
胡诌,长翼低眉笑笑。
只是趁他低眉,她忽得凑近。
他顿了顿,短暂一瞬,他本可以避开她,却没有动弹。
她直接贴上他的嘴角,亲了他。
“呀,真不容易,历时六个月,盖个了印儿。”她颤悠悠起身,似是想踩着一侧走下去。
长翼看她。
她果真缓缓悠悠踩滑,坠地前,他抱起她,平稳放在地上,“能不闹吗?”
“能,你亲我呀。”她指了指侧颊。
长翼松手,转身。
她在身后拍了拍手中的浮灰,嘀咕道,“脸皮真薄~”
他淡淡笑笑。
许媛同夫人是全然不同的两类人,却各有不同的处事准则。
他每日被她烦到‘闹心’,却越发时间去想起早前的事和早前的人。他不知道哪里冒出这么多杀手,不远千里来取她性命,她只说家中家大业大,惦记家产的人也多啊,等她熬死了其他人,就回西秦,继承一大笔遗产。
“反正有人说了要送我回西秦的,我们暂时不回西秦。”
“……”
他们早前一路从木独镇到乾州,又从乾州到新沂,等到新沂的时候,才似是再没有西秦的杀手追来过,也没有侍卫再出现过。
起初,她还会每日一念,“阿彩,你眼睛什么时候偶才能好啊~”
也会每顿一念:“阿彩,我想吃八宝鸭~”
“阿彩……”她有时候竟也会忽然忘了,那时候的阿彩已经不在了。
“你也走吧,长翼。”她连阿彩都没了,她不想再没他。
他果真转身。
她独自一人在苑中坐到黄昏,抬眸时,却见他踱步回来,“不是要吃八宝鸭子吗?我去买了。”
路上有些远,所以回来得晚。
她抬眸看他,眸间氤氲。
他蹲下,与她齐高,声音清冷,目光却笃定,“你想回西秦还是留在苍月,我都陪着你,”
她伸手筷子夹起手中的八宝鸭轻尝一口,点了点头,“好吃。”
他亦温声,“那我明日再去。”
那晚夜色很好,她同他坐在屋顶,她靠在他怀中入睡。
夜空星辰下,他似是不敢动弹,怕吵醒怀中之人。
他仔细看她,心底会怦然跳动,她发间有股清淡的白玉兰香气,很浅,却悠悠坠入心底。
她睡着,他放她到床榻上。
正要起身,她伸手扯上他衣领。
他恼火看她。
她悠悠道,“你,是不是有隐疾?”
他莫名看她,“……你有毛病是不是?”
她伸手揽上他后颈坐起,她鼻尖抵上他鼻尖,暧昧道,“我不信……要不,我们试试?”
“要不你试试?”他声音轻到不能再轻。
她见他耳根子都涨红。
这是他们遇见的第四年。
时光飞逝。
她伸手,从他修颈抚至胸前,又从胸前至腰间。
他沉声,“不后悔?”
她眸间颤颤,“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他再度轻笑。
她亦笑笑。
他伸手绾过她耳发,声音略微有些嘶哑,“应当来不及了。”
他阖眸,吻上她双唇。
她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