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书逸过去。
才靠近，他就在李希面前看见一件军装外套。
衣服是第一军区的。
“扔这最少都得十来天了，血都脱落了。”李希不知从哪里捡了个棍子正在挑那衣服。
衣服是自己脱下来的，上面也有那种黄色的粉，对方应该和他们一样发现问题后在这边处理伤口。
“王元帅他们？”
周世一他们才进来七天。
“很有可能。”李希道。
夏书逸眉头皱起。
王磊发现裂缝不见，绝望之下进了异界?
夏书逸和李希回去时，陈旭敬一群人都已经处理完。
“怎么了？”陈旭敬问。
夏书逸大概把情况讲了遍。
听完，一群人都皱着眉头思考，但却根本想不明白。
夏书逸脱衣服检查，陈旭敬见状，上前帮忙。
衣服脱下，夏书逸还没来得及低头，陈旭敬就惊讶低呼，“咦……”
“怎么了？”
“你脖子上有一个，但是……”陈旭敬一手扶住夏书逸的头，凑近了查看，“泡破了，里面的东西已经不见，而且怎么……”
夏书逸也已经看见，他肚子上也有一个。
泡早就已经破掉，里面的东西不见踪影，现在那里的就只有一块散发着淡蓝色色泽的伤。
陈旭敬拿了沾着酒精的棉花棒擦拭伤口，棉签一点都没变色，“怎么会？”
夏书逸蓦的想起许顾沫之前说过的话，那蘑菇很排斥变化，无论遇到什么都会保持不变。
现在他们融为一体，它的形状就是夏书逸人类的形状，这些泡泡属于外来的不正常的，所以它就帮他排斥掉了。
“还消毒吗？”听完夏书逸的猜测，陈旭敬一脸惊奇。
旁边不少人都过来看热闹。
“消。”夏书逸并不信任。
他身上一共找到三处，一处在后脖颈衣领下方些的位置，一处在肚子上，一处在右侧大腿上。
顾静枫处理完伤口，找了泡泡最多那人的衣服用便携式观察镜观察，“那些花粉都是幼虫，一碰到合适生存的温度和环境就会往肉里面钻，不过前期太小，钻不深，只能在表面孵化。”
“它们体内应该还带有一定麻醉宿主的毒素，这样可以防止宿主发现，等宿主察觉的时候，已经钻进肉里。”
前期那些虫子好处理，一旦到后期，宿主恐怕会被直接吃光内脏。
且吃光之前，宿主和那些虫子，都会活着。
伤口处理完，夏书逸看了眼已经只余夕阳余晖的天，快速带着一群人下山，“我们到山脚下的草地里去扎营。”
夏书逸原本并不准备离开树林，因为外面有那些异兽，但现在他宁愿冒险。
这个异界天黑的速度比他们的世界要快，半小时不到，树林中就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天一黑，树林就变得可怖，那种树后随时可能会冲出一个人来的感觉再次袭来。
一同袭来的，还有昨夜的记忆。
“你们说昨夜那女人会不会是……”
“是什么？”
“就是那个。”
“哪个？”
“鬼。”
“你这人——”
不等那人说完，之前那人就赶紧打断，“我这么说也是有我的道理的。张王李他们不是说在树林中看见了一群人扎营，等过去了人却不见？那群人总不可能是平白消失，你不觉得那就像是……”
“而且昨夜夏队追的那人不也说她长得很奇怪，就好像没骨头？”
“别自己吓唬自己。”夏书逸打断。
这种陌生环境本就让人不安紧张，那人再这么一说，他都听见好几个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乱了。
那人讪讪，不再说话。
一群人尽量选择宽阔远离那些树的地方移动。
无人说话后，黑暗中就只剩下脚步声和呼吸声。
不知是之前那人的话起了作用还是疲惫感上来，不少人神经高度紧绷，时不时就要回头去看向身后其他人。
看见他们那紧张样，就连夏书逸都逐渐觉得树林不对有鬼。
他们步伐加快，后面几乎变成小跑。
下山再加小跑，速度加倍。
一个小时后，他们却并未看见树林边缘。
两个小时后，他们还是没看见。
第三个小时时，人群开始不安骚动。
他们上山也就花了四个多小时，现在下山加小跑，按道理两个小时应该足够下山才对。
“该不会是鬼打墙吧？”
“你闭嘴。”
“就是，少说两句会死？”
“没人把你当哑巴。”
夏书逸停下脚步看了一圈周围，他们现在已经在山腰往下的位置。
这边地势相对平缓，没有办法直接看见下方的树林边缘，也就没办法直接确认还有多远。
“继续走。”夏书逸带头继续往下。
黑暗中只余脚步声和呼吸声。
半个小时后，眼见都快走满四个小时的下山路，队伍中逐渐有人开始绷不住，呼吸声变得急促而不安。
咬着牙关又向着下方走了十多分钟后，所有人速度慢下。
“怎么会这样？”
“我记得这山也没这么宽啊。”
“会不会是我们走岔了方向？我们以为我们是直接往下，实际上一直偏向其它方向？”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应该下山了，四个小时了，都够走两个来回了。”
“夏书逸。”陈旭敬面色铁青，他对这种事没什么抵抗力，异兽来了大不了抄刀砍，可神神鬼鬼地打不到摸不着的……
“别自己吓自己。”夏书逸加大声音，冷冽和强势，“再往下走一段，这次我们走慢点，不要走歪了。”
再次前进，所有人手中的魂器就没放下过，每往前走一步，他们都得转动脑袋看上一圈。
夏书逸走在最前面，两只眼睛笔直直视前方，尽可能控制自己的方向。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片本应该稀疏的树林慢慢开始变得拥挤，那种感觉就好像黑暗中有无数东西……
夏书逸吞咽口水，努力不让自己去想。
“你们觉不觉得这地方有点眼熟？”
“别瞎想，树林不都长这样？”
“不是啊，这地方我真的觉得有点眼熟。”
“你看错了。”
“做个记号吧。”顾静枫道。
夏书逸回头看去，说话那人愣了下后从背包中掏出记号喷漆，快速跑到一棵竹子前在那边喷了几下。
做好记号，队伍再次移动。
十多分钟后，带着明显哭腔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你们看……”
所有人都看去，他们左侧不远处一棵树上赫然是刚刚那人做的记号。
“我就说嘛，这地方眼熟，你们还不信。”
无人说话，寒意自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吞没所有人。
004.
“要不咱们试试拜山头？”
夏书逸看去。
“拜山头，求放过啊！”
“这异界里面的鬼也兴我们那一套？”
那人噎了下，好半天后才憋出一句，“……心诚则灵。”
“走。”夏书逸带头继续往下。
再次移动，他速度放得更慢，每一步都会仔细确认。
他一直走的是直线，脚下的路也一直是在往下，然而十多分钟后他们还是再看见那颗树。
第三次看见，众人心里防线彻底崩溃，就算原本不信这些的人也都青了脸。
“这异界到底怎么回事？”
“该不会真的有那种东西吧，可这怎么可能？”
“那种东西本来也算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生物，更何况异界什么时候合理过？”
人群有片刻的安静。
“要不我们还是拜一拜？”有人提议。
无人动作。
那人转动脑袋，要选择拜拜方向。
那一幕既好笑，又让人悚然。
夏书逸没有理会他，皱着眉头思考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中毒了？
这些树会散发有毒物质？
可为什么昨天就没迷路？
因为那些虫子？
但昨天他们没被虫子咬也……
“队长……”
“队长。”
夏书逸看去。
黑暗中，他身边有人哭丧着脸看着他。
说话间，那人跨前两步，挨着夏书逸站着。
夏书逸下意识要退开，还没动作就听那人压低的声音问道：“队长……我们队里一共十五个女队员对吧？”
夏书逸莫名其妙，他没具体数过，但应该是十四五个没错，“怎么了？”
“我之前数过的，张王李队里三个，李希队里十二个，一共十五个。”那人声音颤抖。
“所以？”
那人不语，只摆着一张哭脸看着夏书逸。
夏书逸很快明白过来，他强忍着身上一阵又一阵泛起的鸡皮疙瘩，默不作声地开始数数。
一，二，三，四……
十五。
十六。
夏书逸顿了顿。
再数一次。
一，二，三……十六。
夏书逸吞咽口水，喉结滑动的声音震耳欲聋。
他浑身肌肉都紧绷，背脊更是一阵阵发寒。
他在人群中搜索，很快找到正在看那人拜山头的张王李和李希。
他悄无声息靠近，看得正认真的张王李吓了一跳。
夏书逸抓住他的手腕，轻声道：“别动。”
张王李立刻僵住。
“你队伍里几个女队员？”夏书逸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
张王李愣了下，脸色瞬间怪异，这时候了夏书逸问这个做什么？
夏书逸抓住他手腕的手用力。
张王李不懂，只快速说道：“三个。”
夏书逸放开他走向旁边的李希。
李希明显不信什么拜山头，但也明显被这诡异的状况震慑到，她紧紧抓着手中长枪，手背青筋都凸起。
夏书逸靠近。
李希看来。
夏书逸在她开口之前轻声问道：“你队里加你一共几个女队员？”
李希不解，但还是立刻就回答，“十二个。”
三加十二，等于十五。
那多出来的那个女人，是谁？
他们军区男女编制是分开的，白诉泠这次进来带的人都是男的，没有女人。
张王李和李希身为队长，再怎样也不至于连自己队里有几个人都不清楚。
所以数字肯定不会出错，出错的就只有人……
被围在中间忙着拜山头的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学到的那一套，看着还有模有样。
夏书逸在人群中移动，一一打量那些女队员。
黑暗中，有人察觉回头看来，有人注意力被拜山头的人吸引。
一边移动，夏书逸一边低头看向手中的魂器。
他已经亲过了。
魂器悄无声息变化，变得有分量。
不是炮管那种沉重，而是第三形态高穿透的机枪。
“……我们初来乍到，如果有什么地方不小心得罪骚扰，还请一定不要和我们……”
夏书逸从两个女队员中间走过，其中一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另外一个长发女人背对他这边，看得聚精会神。
夏书逸继续向着前方走去。
人虽然多，但都聚在一起看中间那人拜山头。
夏书逸片刻就已经绕完大半圈，眼见只剩下最后四五个人，他愈发警惕。
一个，两个……
从最后一人身旁走过，夏书逸眉头皱起。
没问题？
张王李和李希记错了？
夏书逸回头看去。
这一圈走下来，他早就已经满身冷汗，心脏快得像是要从嘴巴里跳出来。
中间拜山头的人已经在和对方谈条件，他们会尽快离开，所以对方也别再为难他们……
夏书逸视线快速在一张张脸上扫过，正准备再回头去问问张王李和李希，视线就猛然停顿。
刚刚背对他的那长发女人不知何时回过头去，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一个满是头发的后脑勺。
她看似在和身后的人聊天，但她后面的那女队员注意力却都在中间拜山头那人身上……
似乎是察觉到视线，那女人缓缓回过头。
她后脑勺的另一边，也是后脑勺。
冰冷悚然的感觉瞬间从夏书逸脚底直窜头顶，那瞬间他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大吼着让其他人逃又是怎么开的枪，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扣下扳机。
“砰。”
比普通枪声更为尖锐的枪声猛然刺破黑暗。
子弹精准命中那女人的脑袋。
那女人身体明显晃了下。
周围一群人本能看去，看见那女人，他们愣了会后才反应过来。
下一刻，黑暗如油锅进水，噼里啪啦炸了锅。
“啊！”
“鬼啊！”
“啊……”
“砰砰砰。”
“妈的。”
……
混乱中，那被夏书逸精准爆头的女人摇晃了两下后，居然重新站稳。
她缓缓转动也不知是后脑勺还是脸的脑袋，看向夏书逸这边。
被注视，极度恐惧间夏书逸有些懵了，他那一枪可是连异界之核都能打烂，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宽阔的荒野中。
许顾沫在夜色中看向对面的白诉泠。
白诉泠没有睡觉，而是正垫着自己的膝盖在小本子上写着什么，他一脸严肃，写得认真。
许顾沫一看见他就火大，他收回视线，不搭理。
白诉泠想死就去死好了。
想想，他又觉得自己这气生得可笑。
白诉泠这三个字本来就是他们加诸白诉泠身上的枷锁，之前他们拥护他，用一条条命把他捧到高处。
后来大部分异界被解决，情况缓和，不再需要神，他们给他一个元帅的职位，然后就不再管。
白诉泠刚当上元帅的时候，一个月都说不上几句话，那样的他却必须马上监管一整个军区……
现在，他又开始要求白诉泠不要用魂器，要乖乖听话，要呆在安全的地方。
许顾沫起身，走了过去，主动搭话，“在写什么？”
白诉泠察觉他靠近，快速把本子合拢收好，不给看。
许顾沫打量白诉泠，有种自家小孩长大了的心酸感，明明以前白诉泠从来不会藏着掖着，就算是记他们的仇也是光明正大。
“又做梦了？”许顾沫在白诉泠身边坐下。
他刚被带到白诉泠身边的时候，白诉泠几天都说不了一句话，说的最多的就是“嗯”，那时候他一直一个人自言自语。
白诉泠不准备说。
和之前的没有话说不同，他现在是不想说。
许顾沫挑挑眉，“别那么小气。”
白诉泠看了他一眼，想到什么似地掏出另外一个本子，大大方方在膝盖上展开，书写。
许顾沫立刻看去。
许顾沫，背地里说坏话。
许顾沫噎住，记仇这点倒还是大大方方。
“我什么时候背地里说你坏话了？”许顾沫不解。
“之前。”
“什么时候，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许顾沫莫名其妙。
“你和夏书逸。”
许顾沫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这就是污蔑。”
他上次那叫说坏话？
白诉泠收起本子，明显相信夏书逸，不愿意相信他。
许顾沫酸溜溜，他和白诉泠认识好几年了也没见白诉泠这么相信他，夏书逸这才出现多久，白诉泠就这么相信，他这是被勾了魂了？
不过看见白诉泠那个本子，许顾沫倒是又想起另一件事。
许顾沫环顾周围一圈，看向对面的董杨，“你觉得董杨这个人怎么样？”
董杨和白诉泠同时看来。
“他跟在你身边好几年了，这么些年里也帮了你不少忙，人勤快，还能干，我觉得是个不错的人。”许顾沫道。
军区的人，长得比白诉泠高点，还是个男人，董杨完全符合条件。
董杨不明白许顾沫突然发什么疯，但还是紧张地看着白诉泠，好奇白诉泠对他的评价。
白诉泠黑眸无波，他思索片刻，“吵，忘记打饭。”
董杨恍恍惚惚，两眼含泪。
他只有几次忘记给白诉泠打饭，每次都是因为实在忙不过来才忘记，白诉泠怎么还就真记上了？
而且他有时候是啰嗦了一点，但那也是出于副官的职责。
许顾沫默默在心中把董杨排除，“那冠生平呢？除了脑子简单了点哪都挺好，我记得今年就立了好几次功？”
“谁？”
许顾沫噎了下。
想想，许顾沫继续，“许路林呢？就是长得清清秀秀那个，还戴个眼镜，他也挺不错的，脑子特好使。”
白诉泠黑眸幽冷而困惑。
许顾沫再是一噎，他面无表情，“那夏书逸呢？”
白诉泠如幽潭的眸底深处似乎有光，“好。”
许顾沫受不了地翻个白眼，白诉泠现在是真的把夏书逸当个宝。
“你梦里那个人该不会是夏书逸吧？”要不是许顾沫知道白诉泠开始做梦时还没见过夏书逸，他都要信以为真了。
“砰。”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枪声，紧接着枪声频繁响起。
“裂缝那边，是夏书逸他们？”董杨看去。
“过去。”白诉泠已经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