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就说了我跟王爷一起来能帮忙的吧。”
“……”
容昭突然非常遗憾自己没有祝子翎和毛团这样的异能,要不然这会儿他就不会只能“听”不能“说”,可以跟祝子翎直接对话了。
虽然毒素现在对他没影响了,但容昭还是有些疑虑,如果只是为了对付他,为什么要用有毒的熏香?这样岂不是连带宗令等人,包括蒋皇后他们自己,都一并给毒进去了。
虽然这话没出口,但祝子翎的精神力还留着一丝搭在容昭那边,立即便感知到了,当即跟他一起探讨起来:“这个毒素确实很微弱,闻上一会儿也没太大影响,只是会让人困倦乏力,过上几天就能被身体自己消耗掉了,感觉没什么用。”
“没准不是有人要下毒,确实就是安神香,只是调配的人技艺不精,弄错了点。”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们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人睡死过去,这样也能让人受自己摆布。”
容昭:“……”
原来他没有异能,也能脑内跟祝子翎沟通。
因为以前都可以直接说话,而且祝子翎一直注意着不随意去探究容昭的思想,倒是一直没发现还有这么个好用的功能。
“确实两种都有可能,估计再等一段时间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听到祝子翎说这个毒是让人困倦乏力,容昭心里略微有了些想法,如果他吸到的毒素没有被祝子翎源源不断送来的异能直接清除掉,或许还能验证一下。现在就只能等蒋皇后等人接下来的动作了。毕竟祝子翎肯定是不会同意他吸毒素来做验证的。
前面的蒋皇后等人并不知道这对夫夫在后面搞起了其他花样,一个个即便嫌弃熏香的味道,也不敢流露出什么不满,都十分郑重地走上前,直到终于看到躺在床上的永宣帝。
永宣帝果然醒着,似乎是早已听到这些人的脚步声,他瞪大了眼睛望着这边,头顶还插着几根银针,口中似乎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几乎有些像是要来抓人的恶鬼。
乍然对上这么一双眼睛,前头的宗令直接吓了一跳,差点就御前失仪,过了一会儿才定下神来。
其他几位大臣也都经历了这么一个过程,忍不住心惊肉跳了片刻,接着心里越发泛起凉意:不过一天,永宣帝居然就突然变成这副模样了!
蒋皇后倒是已经看惯了,完全不害怕,主动走上前去嘘寒问暖温言细语:“皇上,我请来了宗令和各位大人。都是皇上信任的能臣,定能将朝中政事处理好,皇上您可以放宽心些了,让太医好好治病。”
蒋皇后这一番话出口,永宣帝确实给予了回应。也不知他想表达什么,整个人都明显地激动起来,偏偏身体并不怎么受控制,四肢微弱地挣扎扭动着,简直有些像是个被翻过来的王八。
嘴也努力地大张着,然而什么都说不出来,伴随着嘶哑难听的喉音,只有涎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边流出来。鼻子急促地翕动着,眼睛几乎要瞪脱了眶。这般焦急迫切却无能为力的神态,简直难看狼狈到了极点,几乎让人目不忍视。
宗令等人都抿唇侧头掩盖了一下自己的神色,唯独祝子翎盯着永宣帝看了一会儿,然后又给容昭传讯:“皇帝看起来都想要把蒋皇后给生撕了。”
容昭:“……”
他控制着自己不去想一些难看可笑的画面,而是捏了下祝子翎的手作为回应,表示赞同。
虽然宗令他们也都看得出来永宣帝那双眼睛里满是愤恨,但蒋皇后显然浑不在意,直接无视了永宣帝仇恨的视线,转向一旁跪着的几个太医,问:“皇上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周院判摇头,微微叹气道:“皇上平静不下来,如此血液不能流畅,病情会越来越严重。”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治吗?皇上这到底是得了什么病?”相对正派的三辅还是忍不住出声问了一句。
周院判细细解释了一通,说这是永宣帝本身有个罕见的病症,原本不一定发作,但这段时间一直心火过旺,可能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晚间又受了风寒,心肺和肠胃一下子都闹了毛病,昏迷摔倒时又不慎磕到了脑袋引发中风,如今好几样病症混在一起,连用药都处处受限,恐怕实在是找不到办法能治了。
虽然另人怀疑永宣帝怎么能倒霉成这样,但这么一说似乎倒也能勉强解释过去,显然蒋家已经做好了准备。几个老臣扫了一眼殿内,都不见往日永宣帝最信任的何总管,反倒守着几个没见过的精壮侍卫,门外也不声不响站了一排严防死守的人。
再一看那几个太医,都低头唯周院判马首是瞻,不说一句其他的话。大臣们只能在心中都暗自叹了口气,已经看懂了形势。
如今他们也已经是被逼上梁山,无路可走了。
容昭在太医的身影中看到了柳太医,蹙了蹙眉。两人不经意地对视了一眼,柳太医幅度极小地冲容昭摇了摇头。
容昭转头看了看故作哀恸,眼中却忍不住透出了一丝得色的蒋皇后和誉王,心下了然。想必蒋皇后是买通了周院判,又故意拉上柳太医等人,仗着他们不敢出声反驳,让这些人也给他们当人证,好证明没有什么下毒谋逆逼宫,永宣帝就是这么自己“倒霉”病死的。
就像是叫来宗令和这几个重臣一样。让太医证明完永宣帝的死因,接下来就该逼他们来证明誉王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了。
永宣帝虽然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了,但脑子显然还没一并摔出问题来,明显也意识到了蒋皇后他们的想法,挣扎吵闹得越发激烈。宗令等人也仍心有顾虑,虽说看得出形势,但还是俱都沉默下来,不愿主动去提誉王等人的目的。
不过他们不提,对方自己会提。蒋庆泽顶着永宣帝毒针一样的视线,面不改色地说道:“皇上突然病得这样重,恐怕很难再处理朝政了。然国不可一日无君,还是要请皇上立刻册封太子,才好稳固大启的江山社稷。”
蒋庆泽作为当朝首辅主动提了,还有皇后在一旁暗暗附和催促,几位重臣拖拖拉拉,到底也不得不开口道:“确实是该立储了,只是不知……不知皇上属意的太子人选是哪位皇子?”
蒋庆泽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这便是如今之麻烦所在,皇上迟迟未定储君人选,如今遭逢意外,连问都问不到了,为之奈何?”
“……”宗令试探着问道:“说不出,不知皇上可否写下来?”
宗令虽是这么说,但想也知道,蒋庆泽他们定然是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了。果然,对方十分大方地让人拿了纸笔来,永宣帝握住笔,也不再去瞪蒋皇后几人,改为盯着笔尖,看起来十分努力地在写,然而那只手显然已经不听永宣帝使唤,哆嗦得厉害,永宣帝越用力地想要去握笔,那支笔反而脱了手,最后只在纸上留下一堆鬼画符。
“看来还是不行,”蒋庆泽又叹了叹气,“为今之计,只能看看皇上有没有留下过传位圣旨了。”
“皇上一直未曾认真商讨过立储之事,怎么会留下传位圣旨?”有老臣忍不住说道。
誉王这时出声:“这也未必,传位圣旨是为防患于未然。父皇乃高瞻远瞩之人,即便储君未立,也可能已经思及过多般意外,写下了传位圣旨。”
誉王这话一出,众人还哪有不明白的,显然蒋家是已经把“圣旨”给准备好了。几个大臣对视一眼,终究是认了命。
果然没多久传位圣旨就找到了,打开一看,上面写的也毫不意外,正是誉王容旭。
事已至此,蒋庆泽毫不含糊,直接对着誉王跪下行礼,口中呼道:“太子殿下千岁!”
周院判立刻也在旁边跪了下去。
此情此景,其他的人也只能跟着跪拜了下去,一声声的“太子千岁”传来,仿佛便已彻底将储君之位坐实了。
而仰躺在床上的永宣帝气喘如牛,脸色涨得通红,看起来几乎下一刻就要气死。可被众人拥簇的只有那位已经控制不住露出喜色的“储君”,无人再来关心他这个还没有真的死了的皇帝。
永宣帝正觉得悲愤欲绝,却突然见到有两个人没去凑新太子的热闹,而是走到了他这边。
正是祝子翎和容昭。
“皇上真是选了誉王当太子么?我怎么觉得不会呢……”祝子翎故意在永宣帝跟前和容昭嘀咕道,“听说亲爹没救了接受得这么快,是皇上跟我那个牢里的亲爹一样不干人事?还是誉王白眼狼?”
容昭淡淡道:“都是。对我不干人事,对誉王是誉王白眼狼。”
永宣帝:“……”
若是往常,听见容昭和祝子翎这样说话,永宣帝肯定早就要动怒,然而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再是往日那个呼风唤雨的皇帝,真心疼爱的孩子弑父篡位,却只有这两个一直不被自己待见的后辈还主动过来,为他抱了一句不平,永宣帝不由地再生不起气,只是心情格外的复杂难言,终于有了几分亏欠容昭的愧悔。
不管怎么看,容昭帮他将西北边关守得固若金汤,其实有功无过,而把自己父亲残害成这样的誉王,才是那个真正不折不扣的灾星!
可惜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了。
永宣帝看着面无表情的容昭,突然眼神一振,努力想要传达自己的意思:容旭当了皇帝肯定不会容你,你功夫高强,还有兵权在手,不如去把容旭那个弑父谋逆的畜生杀了,你来坐这个皇位!
永宣帝已经不受控制的肢体表达不了这么复杂的含义,但有祝子翎在,还是很快看出了他的意思,惊讶地眉梢微挑,立刻用精神力转告给了容昭。
“皇帝说想让你坐皇位欸……”祝子翎看向容昭,眼睛发亮,“要不我给他治一治,让他说是立你为太子?”
容昭得知这个消息停顿了片刻,却是微微冷笑了一声:“他要是好转了,就不会这么想了,必然要反悔。”
祝子翎怔了怔,就听容昭又说道:“不过,确实不好让皇帝就这么死了,恐怕是得给他稍微治好一点,不能让容旭就这么‘名正言顺’地当上太子。”
祝子翎跟容昭商量完,便不着痕迹地给永宣帝提供了些治疗异能。
容昭特意叮嘱他不要给太多,只要能让永宣帝能说话,短时间内死不了就行。留个病灶一直拖着天天疼最好,并且尽量小心最好不让要永宣帝察觉到不对。于是祝子翎就只分出极其细微的一缕来,粗略估计了一下,大概花上个半刻钟就能达到容昭要的效果了。
永宣帝主要是中了一种烈性的毒,因为完全没有好好进行清胃解毒的处理,所以这么长时间下来,一些内脏都已经有不少损伤了,要想完全治好得消耗的异能不少。
但只要死不了、能说话,就简单很多了,祝子翎只要控制一下异能治疗的位置,耗费的异能大概只有进来后给容昭用上的三分之一那么多。
永宣帝并不知道自己有救了,见容昭没法理解他的意思,忍不住面露失望。这时却又听见祝子翎嘀嘀咕咕的声音响起来:“皇上真没救了吗?我怎么觉得也不一定呢……”
祝子翎一边偷偷治永宣帝的嗓子,一边给他做心理暗示:“突然冒出来的毛病,这才几个时辰,哪能这么快就无药可救了,我看是那个什么周院判没给好好治吧……”
永宣帝听到这话又愣了一愣,不知为何心里竟也生出一股希望来,回想了一下,蒋皇后找来了好几个太医,但实际只让周院判给他看了病,之后关于治疗和药方,都只是周院判把情况转述给其他太医做的讨论。
周院判明显是被蒋家收买了的,肯定是故意不给他治,告诉其他太医的也不是他真的病症!若是换成其他太医,兴许本来就可以治好!
永宣帝一下子又振奋起来,刚忍不住想挣扎,找其他太医来给自己看诊,却见那边刚刚自封了太子的誉王似乎终于过足了瘾,把注意力投向了没有去向他臣服的祝子翎和容昭。
蒋皇后冷冰冰地盯着他们眯了眯眼,厉声道:“厉王,厉王妃,还不快来见过太子?”
说着她又故意斥道:“皇上如今病重,你们远远地磕个头就是了,凑那么近耽误皇上休养,是想做什么?”
既然事情顺利,那永宣帝也不必多留了,以免夜长梦多。容昭和祝子翎自己要跑过去,倒是正好可以借机把永宣帝接下来的“意外”甩到他们头上。
蒋皇后自觉自己的儿子已经旗开得胜,神态和语气都有掩盖不住的高傲和得色,哪知道祝子翎却是浑不在意道:“太子?哪里有太子?”
祝子翎甚至都没看蒋皇后他们,漫不经心道:“我倒是看见了有个太想当皇帝于是睁眼说瞎话还找了一群观众自欺欺人的傻子。”
“你说什么?!”
没有想到事已至此祝子翎还这般胆大,誉王和蒋皇后霎时间都是面色一变,连蒋庆泽也忍不住目露凶光。
“疯言疯语,难登大雅!”誉王冷冷看着祝子翎,说道:“不要以为你是亲王妃就可以胡作非为,如今孤乃太子,君臣有别,还不给孤跪下!磕上三个响头,孤姑且饶过你这一回。”
誉王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太子的身份里,加上想到马上要解决掉容昭,畏惧之心尽去,满面颐指气使之色。
容昭看到他这么对祝子翎说话,一双黑眸中已经尽是杀意,懒得再等誉王和蒋家的后续招数,忍不住就要直接出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竟还有一个人动作比容昭更快。
“住……住嘴!你算个什么狗屁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