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先生追问黑猴一个五岁孩子懂什么神仙眷侣, 结果发现对方是认为能找到玉米这么神奇的海外作物,和能弄出爆米花机这种神奇机器的容昭和祝子翎应该是一对神仙的事,朝中最近因为祝瑞鸿和沉金船的案子,已经开始风云变幻。
誉王一派弃卒保车, 如今案情的进展虽还未明面牵连到誉王和左相太多, 但如宋家、孝文伯府这类誉王拥趸却已经被揭发了不少罪名。
牵扯越广, 永宣帝越发愤怒,也不让誉王继续在寺庙里呆着了, 传旨把人痛骂一顿叫了回来。
晋王倒想趁誉王不在京城将罪名定下, 然而蒋家毕竟浸淫官场多年,短时间内想要抓到实打实的把柄也没有那么容易。即便永宣帝动怒, 但蒋家几乎控制了小半个朝堂并不夸张, 如今出现这样的事这半个朝堂都一损俱损,自然会想方设法地阻碍调查的推进。哪怕晋王努力推动, 进展也并不太顺利。
祝瑞鸿是后期才与誉王接触,实则与蒋家牵连并没有那么深, 如后续沉金船案的宋家,才有可能真正让蒋家伤筋动骨。然而后者调查起来却要困难许多。
誉王回京被永宣帝狠狠一顿痛斥,但只承认了几件不痛不痒的小事,其余什么都没承认。永宣帝当然并不全信,把人禁足在了王府,但案子也逐渐陷入了停滞。
“宋新原死了?”容昭听到方简说到探子报上来的消息,皱了皱眉,问:“怎么死的?”
方简:“说是用刑过重,我们的人找机会验了验, 像是窒息而亡,灭口的可能性更大。”
容昭:“人死之前还没问出东西来?”
方简摇头:“据说这人一开始抵死不认, 口很严实,这次刚用重刑没多久就直接没了。宋家其他人知道的东西不多,恐怕问不出什么了。”
“蒋家手段倒是不少,”容昭冷声道,“查出好几个人都'畏罪自杀'了。就这么下去,晋王恐怕一个人都逮不住。”
如今比较关键的证人几乎只剩下祝瑞鸿还活得好好的,祝子翎不想让他死得太容易,容昭自然让人把某些小动作挡得严实。晋王则是顾了东头顾不了西头,可用的人手不够多,反倒是让人一次次钻了空子。
方简闻言神色微动:“那……我们要不要想办法动一动?这次确实是解决蒋家和誉王的好机会,错过就可惜了。”
容昭自然也知道这点,而且只要想办法让祝子翎接触一下那些人,或许很容易就能查出足够的罪证,但他思忖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
如今各方都在剑拔弩张地关注着这桩贪腐案,他若是有大动作,必然会将很多悉心隐藏的力量都暴露出来。没有成为赢家的把握的话,这样其实得不偿失。毕竟扳倒誉王和蒋家对他来说还不是最重要的,对他来说最大的阻碍应该是永宣帝。
“再等等看吧,现在几方都不会善罢甘休,还没到结束的时候。”容昭淡淡说道。
果然,调查虽然停滞,京城中却越发变得风雨欲来,誉王和蒋家低调龟缩,但暗中阻挠的动作不断,晋王越来越急躁,已经骂了手下的人好几遍废物。
偏偏这个时候,西北边关又传来北狄入侵的消息。
这次比上回北狄袭扰的规模要大上不少,虽然如今的西北守将仍是将敌方打退了,但容昭去西北带兵抗敌一事也再度提上了议程。
容昭对西北战况早掌握得清楚,因此并不着急,朝会上议及此事,首先表示要粮草军饷,拿出足够的后勤保障再说。
战时和平常需要的粮草饷银自然差得远,西北十几万军士,容昭也不客气,这一要便是不小的数目。听到这话,户部习惯性便先出来哭穷讨价还价,然而让如今的永宣帝听见,难免又想起贪腐案的巨大数目,自然又是气上心头,大发了一顿脾气,训斥负责的刑部还不赶快把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容昭去西北的商议则是暂且不了了之。
永宣帝仍要追查到底,晋王自然更不会消停,没多久就真的刑讯逼供死了几个,还想办法抓了蒋家和誉王府的几个下人。可惜那些人确实知道的不多,晋王没能挖出什么线索来,反倒让一些人暗暗骂了几句残暴不仁。
事情的僵持一直没有打破,就在容昭再次考虑要不要主动找个办法破局的时候,意外从江南那边来了进展。
齐霜月传来消息,说带着毛团在调查靖国公案时,意外发现了某个官员与沉金船有关。京中最近的动静江南那边已经知道了,相关之人难免为之提心吊胆、心有戚戚,因此借助毛团读心的能力,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就从对方身上得知了不少相关的信息,包括几个勾结的官员、金子的一些去向,和这人经手掩盖痕迹的部分。
有了这些信息,再循着一一去查,绝对能查出不少有用的东西。
容昭刚有些纠结如何破局,可以打破僵局的钥匙这就来了。只是无论他安排去江南调查靖国公案的齐霜月等人,还是毛团的特殊能力,都是不能对外去说的,因此即便有了这份消息,容昭也不得不考虑要如何才能把它拿出来用上……
为了不暴露齐霜月他们,厉王府自然是最好完全不要牵扯到其中。那就只能想办法把这份信息交给其他和誉王蒋家敌对的人,让其他人将之捅出来。
最简单的肯定还是利用埋在晋王那边的人手透露给晋王,但消息的来历还是难以说清,恐怕会引起晋王对他安插之人的怀疑。不过只要能借此机会彻底扳倒誉王蒋家,倒也算得上划算。
要想既撇清容昭派去江南的人,又让晋王采信这个消息,还得再小心做些安排。容昭和方简等人商讨的时候,祝子翎带着一碟子芝士火腿玉米饼进来,听见却提出了一个反对意见。
“何必那么麻烦?”祝子翎听懂了他们要干什么,一边啃着玉米饼一边随口说道:“不是还有个祝瑞鸿在吗?让他把这些招供出来不就行了?就算他其实跟那些人没关系,晋王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吧?”
容昭和方简闻言都是微微一怔,但很快就发现,这确实称得上是最好的办法,即便祝瑞鸿的供词没那么清楚,跟其他人也连不上,但疑点也只会留在祝瑞鸿身上。如今祝瑞鸿的性命处境都攥在容昭手上,不用担心会被其他人审问出是他们指使。
至于如何要祝瑞鸿配合,想来简单的威逼利诱就可以了。就算不行,也还有祝子翎的异能可用,不管怎样都比让他用异能去接触其他蒋家人查线索来得安全。
事情很快敲定,祝子翎和容昭再一次来到了关押祝瑞鸿的牢房。十来天过去,对方的状态又肉眼可见地差了许多,就连看到祝子翎和容昭,也没了多少波动,只眼中隐隐透出一丝惶恐和惊惧来,显然经过这些天,已经再不做让祝子翎放他这个亲爹一马的指望。
祝子翎见状眉梢微挑,对祝瑞鸿略作打量后开口说道:“看来你最近也过得不怎么样……不过现在还算好的了,至少命还留着,王爷也没怎么让人给你用大刑。现在查出来的,你还是最严重的那个,若是案子就这么草草结了,等着你的也不知是午门问斩,还是凌迟车裂。”
听到祝子翎的话,祝瑞鸿裂开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哆嗦了一下,脸上仍旧透露出一丝恐惧来。祝子翎见状心道果然,对方虽然已经是苟延残喘,但至今也还是贪生怕死。这样的人,只要找准点威逼利诱,不难让对方听话。
容昭这时便开口道:“祝大人之前不是求我们饶你一命?如今倒是有个机会,只要你按本王说的做,本王可以保你这回不死。”
祝瑞鸿愣了好一会儿,听见能有机会保住命先是忍不住严重掠过一丝惊喜,但很快便面露怀疑,看着容昭和祝子翎并不敢相信。
容昭和祝子翎也不再说话,面色未变,只等他做决定。果然祝瑞鸿迟疑半晌,还是艰难地用嘶哑的声音问道:“要、要做什么?”
容昭:“只要你供出几个人。”
这显然是要他做假证,好把某些人拖下水,排除异己。祝瑞鸿面色变幻了几下,再次确认:“王爷确实会保下我?能不能帮我改名换姓去别的地方?”
祝子翎冷笑了一声:“留你一条命就不错了,还指望帮你安排好去路?反正这件事也不是非你不可,你不想活命的话我们就去找别人。”
“……”祝瑞鸿见祝子翎和容昭面色都不为所动,讨价还价无果,最终还是微微咬牙:“罪臣谨遵王爷王妃吩咐。”
祝瑞鸿的供词一出,朝中再次沸腾。几拨人将祝瑞鸿审了一遍又一遍,有容昭让人拦着,倒没让人动大刑,故而祝瑞鸿还是死咬住了容昭给他的那份供词,没有承受不住刑罚说出真相,或是胡乱攀扯。
虽然这份证供有些缺乏前因后果,但经过来回的审问,可信度还是显得越发高了。朝中要将相关人员抓住一一审问,或是直接派钦差去江南调查的方案也逐渐明晰。
相比于前者,后者的可行性和效率显然更高。若是只将祝瑞鸿供出的这几个人带到京城来审问,路途遥远耗费时间不说,后续查出其他人还得再一个一个抓来,关键是还给了其他人毁尸灭迹的时间。若是钦差直接去,能现场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往后再一并将人送审下狱,自然要好上许多。只是这个钦差的人选要小心抉择,否则很可能是白跑一趟,还让那些人彻底擦干净了尾巴。
“这次一定要趁机将蒋家连根拔起,儿臣准备向父皇自请去江南。”韦贵妃宫中,晋王咬着牙,势在必得地说道。“没想到其他人都是硬点子,倒是让给了老四的祝瑞鸿开了口,如今我绝不能再落于人后了。”
这次不光要扳倒誉王,还得是他揽下最大的功绩才行。
韦贵妃闻言微微皱眉道:“这次容昭会不会又要跟你抢?”
一般的官员当钦差去查这种大案,很多时候是祸不是福,说不定反倒引火烧身,甚至能把命都搭进去。不过晋王是皇长子,江南那帮人再胆大包天,想来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因而韦贵妃倒不担心他的安全问题。但只要能查出东西,谁都看得出这是一次大好的功绩,这个钦差之位恐怕也不缺人觊觎。除了晋王,容昭也有不怕涉事官员暗算的先天条件,而且之前才强行要求插手了祝瑞鸿的案子,分走了晋王的功劳,韦贵妃有心怀疑这回容昭也会跟晋王作对。
晋王倒没她那么刻意针对容昭,摇摇头说道:“应该不会,上回他抢了祝瑞鸿的案子就是为了给他那个王妃出气,其他的看起来都没心思插手。况且北狄那边的动静看起来要越来越大了,老四说不定马上就要去西北,父皇怎么样都不会让他去江南查什么贪腐案的。”
韦贵妃这才放下心,忍不住说:“要是你这次能扳倒誉王立下大功,容昭也能跟北狄人同归于尽就好了。这样到你登基之后也没了后顾之忧。”
晋王近来烦躁了好一阵,如今终于笑起来:“那儿臣就借母妃吉言了。”
很快,永宣帝果然透露出决定安排钦差南下的意思,晋王立刻自告奋勇,大义凛然地表示要为皇帝分忧。
除了调查案情的能力有待考证,晋王确实称得上是一个上佳人选。如今群臣大都小心翼翼,有誉王出头,自然没有其他人再主动请缨。永宣帝又安排了两个刑部的人给晋王做副手,便把江南之行定下了。
仍然还站在朝中,但已经沉默许久的左相蒋庆泽见此神色晦暗不明。晋王立刻要去江南深查,说明他们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大。
明明祝瑞鸿知道得不多,因而在一些试探的动作被容昭的人拦住后,他们也没有执着派人去灭口。本以为断尾求生,只要将沉金船案的线索一斩断,晋王束手无策后事情就会慢慢平息,却不想竟是祝瑞鸿那边出了问题。
一开始蒋庆泽只当祝瑞鸿是受不住刑随口胡说,并未太过忧虑,结果得知对方供出的内容后,差点便直接露出端倪,好不容易才维持住面上的镇定,心中却是心神俱震,怎么都想不明白祝瑞鸿是如何准确知道的那些事。
为了验证这些信息的来历,也担心对方还会暴露出更多,蒋家又几番派人去接近试探祝瑞鸿,可惜全都受制于厉王的严防死守,没有一个顺利回来了的。
担心继续派人会被趁机抓住把柄,蒋家也只能先偃旗息鼓。如今唯一值得庆幸的,或许就只有去江南调查的不是容昭,而是晋王了。没有祝瑞鸿这突如其来的一笔,还哪有晋王发挥的余地;往好了想,以晋王自己的本事,想凭借几个人在远离自己势力范围的江南查清楚整个案子,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不光蒋庆泽,容昭其实对于晋王南下的作用也不怎么看好,不过至少能给誉王那边添些堵。这两方专心互相争斗,也能少给他找点事。
当然,若是齐霜月他们还能碰巧发现些东西,容昭倒也不介意像这回一样,有机会就暗中帮上晋王一把。
晋王离京后,近来的这段风波似乎平息了些,誉王一派的人职位被撸下去不少,好在这时候永宣帝还在气头上,发作了两个想借机揽权的大臣,剩下的人便也不敢再多做小动作,蒋家等人更是低调行事,于是政事运行仍如平常,没有起太大波折。
关于容昭去西北坐镇的安排,讨论过几次三番后,也差不多快要定了下来。厉王府已经提前做起了准备,要带的东西都一样样清点了出来。
容昭以往都是轻车简从,这次却是多了许多的行礼,不为别的,纯粹是为了祝子翎。只是怎么比起王府,无论是西北还是路上,带再多的东西条件也总有欠缺,容昭看了王向和列出的行礼,蹙着眉,头一回有些不满当初没有早早把北狄给解决了。
到时候路上就得花半个月,不知道祝子翎受不受得了。
想归这么想,容昭也没有再劝祝子翎留在京城的打算,被叫到御书房去商讨战事安排时,更是干脆把这个要求也提了出来。
老臣里有十分讲规矩礼仪的,愣了一晌当即就要怒斥,目光落到容昭那张隐含煞气的脸又一个激灵卡在中途,声音终究没敢出口。
“你去边关带兵,又不是就封,还要把王妃带着做什么?”永宣帝皱起眉头,“顶多几个月之后就回来了,把女……亲眷带着行军打仗,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