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累很累……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

这样漫无目的的折磨……

“杜林哥…………”

叶秀宁慢慢的走到他的面前。

在青年管家冷冽如刀的目光之中，他从自己的口袋之中拿出了钥匙，颤抖着将杜林脖子上的项圈解了开来。

扣哒一声，项圈掉在地上……纤细而又脆弱的脖颈露了出来，就像是黑暗之中垂死挣扎的天鹅。

杜林的目光顿了顿，神色有些惊疑不定，充满着浓浓的戒备，“叶秀宁，你到底想玩什么？！”

叶秀宁轻轻地抱住了他的脖颈。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呢。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再讨厌我，能让你忘掉父亲……真心实意的喜欢上我呢。

他的语气恢复了小时候的软糯，就像是征求他的意见一般，颤抖着撒着娇。

“杜林哥……明天就是我的成人仪式，我马上要十八岁了，我马上要读大学了，你能来我的学校看我吗？”

少年的眼里似乎是浸出了一滴泪，又像是错觉，无心无情的坏种又怎么可能为一个人哭泣？

回答他的只有杜林无神的双眼。

叶秀宁的心蓦地痛了一下。

一股冲动在坏种的心头漫起，让他下了一个决定。

“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锁着你，杜林哥。”

“你想去哪就去哪。”

“杜林哥……我给你自由，你能来我十八岁的成人礼上看看我吗？哪怕一眼。”

杜林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面色似乎是闪过了几分讥讽的情绪。

“你在做什么美梦？”

眼里的恨意一点一点的流露，摸着自己空荡荡的脖颈，杜林动了动嘴唇。

“你亲手杀死了先生，把我关在这里，妄想通过给我自由就要取得我的原谅……让我来祝福你的成人仪式？！”

“你把我当什么，叶秀宁？”

抱着杜林的脖颈，过了许久许久……叶秀宁没有说一句话。

杜林觉得自己的肩膀有些湿润。

坏种咸涩的泪透过柔软的布料……一点一点的渗透在他的肌肤上。

对不起，杜林哥。

我后悔了。

就算是给你自由，也没办法弥补的后悔。

我们还能恢复到像以前一样吗？

………………

哭过后，房门关上，看着坏种失魂落魄走出的背影，人皮纸似乎有些不解：【宿主，你不是说打算在他成人礼上给他一个惊喜的礼物吗？为什么放过这次机会，拒绝出席。】

杜林微微勾了勾嘴角：【你还是太天真了。】

【只有先让他绝望……让他在没有期待的情况下，欣喜的看到我的出现——】

【——就像是看到好不容易挣扎出乌云的阳光。】

清淡的嗓音飘散在空气中，似乎隐藏着一股潜在的玩味与恶意，和他淡漠的外表不太相同。

杜林漫不经心的说道。

【——紧接着……当我死在他面前的时候，才最为震撼。】

——————

校园的成人礼举办的当日，叶秀宁沉默的站在阳光之中，心口只觉得一片空茫茫的波动。

头顶的阳光很暖，但叶秀宁始终都感觉不到任何的暖意。

他把杜林哥的锁链解了，扔在了一边，今天也没有将门上锁……那个人现在是自由的。

杜林哥应该会彻彻底底的离开那个肮脏的屋子吧，去一个自己永远都找不到他的地方。

叶秀宁抬眸笑了笑，笑容之中带着几分苦涩的意味。

明明没有期待了……为什么还时不时的张望着门口。

然而，在某一个瞬间，少年的瞳孔微微一缩。

穿着一身黑色西服的青年站在那里，就像是当初在孤儿院遇见他的时候，午后的阳光将她衬得身姿秀挺。

只是，他的身形终是消瘦了许多，黑发轻垂，在空中晃起的弧度显得极为单薄，让人恨不得立即将他拥入怀中。

“杜林哥…………”

叶秀宁不可思议地喃喃说道。

杜林哥……真的来了。

为什么？不是梦吗？

双脚移动着，他不由自主的想要追逐着那个青年的背影，而颁奖典礼的礼花声唤醒了他。

此时的他，作为优秀学生代表站在颁奖台上。

他和他隔着一片又一片的人潮，现在不是时候，要去见那个人的话，只能等颁奖典礼结束之后。

四目相对的时候，叶秀宁看到，在那一瞬间，杜林似乎对他微笑了一下。

心脏突然蹦蹦的狂跳，仿佛下一秒快要炸开——

——杜林哥对我笑了……他对我笑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要参加我18岁的成人礼……难道说他也……

——难道说他也有一点，喜欢上我了吗？

——就像我喜欢他那样……恨不得把他融到我的骨血里面。

头脑不断的发胀着，整个人就像是被潮水不断冲刷的岩石，只要一想到那种潜在的可能，叶秀宁感觉到自己的眼里似乎又有了几分咸涩的气息。

叶秀宁恍惚的站在原地，只是紧接着，他就看见——

杜林转身离开，

走向了学校废弃的设备楼。

杜林哥……为什么要去那里？

一股极其糟糕的猜测，在叶秀宁的脑海之中蔓延。

他那张明丽的脸上，神情有些恍惚，鼻尖上沁出了一层又一层细密的汗珠，手指捏着优秀学生代表的证书，只觉得掌心湿漉漉的。

快点结束啊——

快点结束啊——

就仿佛有什么声音在胸口中嘶吼一般。

叶秀宁穿过了人群，已经顾不得四周的学生看他有些惊诧的眼神。

脚步有些沉重，他就仿佛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每奔跑一步，呼吸都变得艰涩而又困难。

天台的门是开着的。

叶秀宁的手指有些颤抖。

他推开门，看到青年站在天台那里，靠着栏杆。

视野之中就像是有一道线不断的伸展着。

光线勾勒着他的身体，将他的发丝都铺上了一层细细的金光。

“秀宁。”

杜林回头，神色淡淡的，对他勾唇笑了笑。

“别过来……只要你脚步动了，我就跳下去。”

那是个不带温度的笑。

配上他苍白的面色……让人想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附身紧紧的握住他那冰凉的手。

叶秀宁慌乱的停住了脚步。

在这一刻，他才明白了杜林为什么要来。

“杜林哥……”

喉咙口发出的声音，就像是濒死的小动物一般，小声呜咽着。

“祝贺你，叶秀宁……18岁的生日……18岁的成人礼。”

青年管家的声音有些沙哑，断断续续的，似乎是在强行的调整着自己呼吸的频率。

“细数我的前半生……我是为了先生，才来到叶家的。”

“是先生救了我，是先生让我明白了爱和信仰……是先生握着我的手，跪在我的身边跟我说……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他深深的闭上了眼睛，浑浊的光影慢慢的延伸着。

仿佛在幻觉之中，看到那个男人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冷肃的面容柔和。

——“杜林……乖孩子，你想见主人吗？”

想……我想见你。

先生，这几年来……我一直都很想你。

不过我还要做最后一件事情，才能到地下过去陪你。

叶秀宁似乎预测到了什么事情，瞳孔猛的一缩。

看着那急速奔跑着过来的身影，杜林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你害死了先生，我会去陪他，但我偏要选择这个时间点——”

俊美的面容上，那空荡荡的缺口中……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来。

带着报复性的快意。

“——叶秀宁，我要你记住，是你亲手杀了我。”

说完这句话后，杜林纵身跳了下去。

砰的一声，

身体重重的摔落在地上，杜林痛得几乎没有了知觉，脑海之中响起了人皮纸的声音。

【叮——检测——检测——】

【主线任务2：剧情探索度——90%——】

杜林想，真好，他终于填补了最后一条剧情线。

——深情的炮灰管家没有死在主角攻的手上，但他却愿意为了叶之峰而死。

——他至死都是属于叶之峰一个人的。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这个副本没办法调疼痛度，死的时候还真遭罪……

………………

“杜林哥……”

“杜林哥…………”

催动着全身，叶秀宁竭力朝着那个坠落的身影奔去——

但没有用，来不及。

根本就来不及。

浑身上下都被痛苦的气息包裹着，几乎像是一道又一道的潮水几乎让他溺毙……他脱力一般的靠在栏杆上，只能怔怔的看着下方那逐渐蔓延的血迹。

“——叶秀宁，我要你记住，是你亲手杀了我。”

脑海内响起了一道又一道的幻听。

叶秀宁突然想到了在孤儿院的时候，他给那个小女孩做的燕尾蝶风筝。

他让那个女孩抓着风筝，在故意抽空了的木板下踩空，坠楼，仅仅是因为那个女孩在他刚进孤儿院的时候，经过他嫌恶的看了一眼那留得过长的前发，把他推在了地上，嘟囔着说了一声好丑。

那个女孩看他的眼神，和杜林哥临死前看他的眼神……交汇在了一起。

杜林哥在自己面前坠落的轨迹，也就像那燕尾蝶的风筝一样，无法阻止。

杜林哥……这就是你给我的报复吗？

是因为我害死了你最爱的人，是因为我杀了那么多的人……才得到的惩罚吗？

杜林哥……给我一个机会啊，为什么你那么的残忍，为什么要让我亲眼看到你摔得粉身碎骨的样子……

在这一刻，孤儿院的坏种从青年管家给他的18岁成人礼中，终于明白了一件让他痛不欲生的事。

——杀人……真的是一种很重的罪。

——所谓诛心，再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