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入婚
洛宅。
“……实在不好意思, 洛总,这几杯酒就当是我替傅总给您赔罪了,下次等傅总忙完, 他说他亲自请您, 给您当面道歉……”
宴席上的洛卫东脸色并不好看。
今天是他五十岁寿辰,京海市新贵旧贵都还算给面子,有分量的都来了,还有许多年轻小辈, 也主动携礼来他面前恭恭敬敬祝一声寿。
反而是傅予深。
这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仗着自己在国外势大, 是刚刚归国的科技新贵, 居然连个照面都不打的就走了。
众目睽睽之下,洛氏集团的面子都被他踩在了脚底。
“不必了, ”洛卫东皮笑肉不笑, “你耿少的这位朋友,我们这些老头子恐怕有点高攀不起,架子这么大, 我们洛家这小庙容不下这尊佛。”
耿锐面上仍笑盈盈的,心里却哀叹连连,傅予深这小子, 也不知道发什么疯……
咦?
余光瞥见门口处走来的身影,耿锐眼前一亮。
又瞧见与他并肩而行的女孩,他恍然大悟。
哦,原来发的是恋爱脑的疯。
“这是该忙的事情都忙完了?”
他挤眉弄眼地打趣。
傅予深却没有与他开玩笑的心情。
他侧目看向身旁的女孩, 臂弯微曲, 洛诗还沉浸在“提亲”那两个字的震撼之中, 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明白过来傅予深要她做什么。
可是, 满堂宾客,这么多双眼睛都或探究,或好奇地注视着他们,洛诗忍不住生出了一点退却之意。
“要不然,你再想想……”
洛诗硬着头皮喃喃低声道。
没等她说完,不耐烦的傅予深直接拉着她的手搭在他的臂弯里。
席间的段驰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洛卫东虽不意外,但却被两人堂而皇之的亲密举动气得眉头紧皱,霍然起身道:
“我这里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地方,这位先生,你家里人没有教你,没得到邀请函的情况下随便赴宴,是极不礼貌的行为吗?”
尽管今天的傅予深西装革履,但洛卫东根深蒂固认为他还是当初那个想要攀附洛家的穷学生,丝毫没有往别的方面想。
这在傅予深的意料之中。
当年洛卫东去京大看洛诗时,让辅导员将他叫去办公室,对方看他的目光更是轻蔑得露骨,像是在看光洁地板上一块不知好歹的污渍。
傅予深扯了扯唇角。
其实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数年,他少年时的桀骜恣意早已被消磨不少,但此刻面对洛卫东诘问,他那一身冷傲反骨还是不可避免地化作锋利刀刃,直指对面的男人。
“我想您可能要搞清楚一点,若非您派人盛情邀请,这场宴会,我或许也并没有那么想出席。”
洛卫东露出不解神色。
实在看不下去的洛诗忍不住出声:
“他是傅予深。”
……傅予深!?
恰在此时一道闪电掠过窗外,洛卫东脑子似有雷鸣声炸开,恍惚了半天才醒悟过来。
难怪,难怪。
难怪他听闻傅予深认识洛诗。
当年那个需要拿助学金的穷学生,竟然,摇身一变,年纪轻轻就成了坐拥上亿家产的科技新贵?
邬娟对公司内部的事务并不了解,也不明白洛卫东为何一脸青红交接,下不来台的模样。
寂静之中,她只能以女主人的身份打起圆场,耿锐也很是圆滑,言语间给足洛卫东面子,总算是哄得一桌气氛和缓。
傅予深和洛诗在洛卫东这一桌坐下。
邬娟:“……原来是我们小诗的朋友啊,卫东,你还不知道吧,刚才在院子里小珩不小心掉进游泳池里,就是这位傅总帮忙捞上来的,我们还得感谢人家呢。”
“感谢?”
洛卫东冷硬着一张脸,“小珩去年还拿了学校游泳比赛的第一名,用不着别人捞。”
邬娟轻拍了他一下,转头又对傅予深道:
“傅总别介意,我想,大家可能是有一些误会,不管怎样,今后大家都要在京海市的商场上交手,不如就趁今天化干戈为玉帛?”
话音落下,席上静了静。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邬娟说的话就是洛卫东想说的话,能不能化干戈为玉帛,不取决于洛卫东,而取决与这位年轻英俊的新贵。
但在众人瞩目下,傅予深却恍若未闻,不疾不徐地抬手盛了一碗汤放在洛诗面前。
“淋了雨,喝一碗汤会舒服一些。”
洛诗能感觉到众人视线中的惊疑不定,她低头看着白瓷碗里的汤,整颗心也飘飘浮浮,没有定处。
邬娟愣了半响才回过神,忙挤出一个笑容:
“是,是,看我,都没注意到小诗淋了雨,阿姨快去煮一碗热姜茶来,还有,再去找几件小诗的衣服过来,待会儿好让她换上。”
佣人小声低语:“可诗小姐的旧衣服都堆在仓库里……”
“那就去仓库找。”
邬娟眉宇里泄露了几分不悦,但对上傅予深的视线,她仍笑容和气:
“阿姨不懂规矩,让傅总见笑了……没想到傅总这么关心小诗,小诗一个人在外面住,有傅总和小段总这样的朋友在,我们做长辈就放心了。”
明明是关切的话语,听在洛诗耳中却总带着几分刺耳。
“小段总?”
傅予深语焉不详地复述了一遍。
邬娟却似乎心情愉悦了几分,颇有耐心地解释:
“喏,就是那边坐着的那个孩子,我们小诗的前男友,虽然分手了,不过我瞧着他对我们小诗还是很关心了,听说今天还给小诗披了外套……”
“外套的事,和段驰说了吗?”
傅予深忽然偏头看向身旁的洛诗。
洛诗点点头。
临走的时候她就跟段驰发了消息,她会把衣服送去干洗店,洗过后再还给他。
“那就好,到时候还是我让人亲自送过去吧。”
傅予深垂眸饮了一口面前的茶水,漫不经心地道:
“顺道谢谢他今天,对我未婚妻的维护。”
“未婚妻”三个字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惊诧神色,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尤其是洛卫东,他不敢相信地盯着傅予深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之前端着的那点架子顷刻间荡然无存,磕磕巴巴地开口:
“什、什么?什么未婚妻,你指的是谁?”
就连洛诗本人心中的震颤,也不比在座任何一个人少。
哪怕他称呼一声女朋友,洛诗都尚且能够保持镇定,但傅予深却如此从善如流地称呼她为——
未婚妻。
这三个字,似带着某种奇妙的魔力,无形中将不久前还形同陌路的她和傅予深,密不可分地捆绑在了一起。
她真的要嫁给他吗?
这一切是不是有些过于混乱仓促?
洛诗摸不清傅予深究竟在想什么,她甚至期望傅予深这样说,只是因为他年少时的那一点不甘心。
……应该是吧。
这或许也是,报复洛卫东当年欺辱他的一种手段?
洛诗沉默良久,默许了这个称呼。
傅予深握着茶杯的手指松了松。
仿佛说出这三个字也让他心头的枷锁解开,他微微后仰,后脊抵着椅背,抬眸看向洛卫东时眼神里带着一点不明显的压迫感。
“我指的当然是阿诗,今天是洛先生的寿宴,正式提亲还是另外选一个日子详谈,以表诚意。”
事情的发展荒诞得让洛卫东都忘了自己请傅予深来的初衷。
怎么就……发展到了提亲的阶段?
洛诗要嫁给他?嫁给这个身价亿万的名利场新贵?
如果他不是在开玩笑,那么之后的合作,洛家的转型——
“时间也差不多了。”
一场筵席在接连发生的突变中食之无味,傅予深和洛诗几乎都没怎么动筷子。
他执起洛诗冰凉的手,起身对洛卫东夫妇道:
“我今日第一天上门,原本应该陪到最后,不过……听说家里已没有阿诗的房间,那我们就不再久留,祝洛先生身体康健,事业兴旺。”
“告辞。”
傅予深放下茶杯,大厅内其他好几桌人的视线似有若无的飘了过来,洛诗隐约瞥见不少人看完他们,又低头抱着手机打字打得飞快。
想也知道,是和今日不在场的人八卦这场是非。
恐怕不等今夜过去,她和傅予深要结婚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京海。
洛诗都来不及猜测旁人心中作何猜想,门外司机撑伞以待,她被傅予深牵着走进了漫天雨幕。
雨声依旧。
但这一次。
身旁多了一把替她抵挡风雨的伞。
洛诗终于忍不住侧目看了他一眼,傅予深眼睫半垂,似乎正在给什么人发消息,并不抬头地道:
“你家地址发给我,先让助理去你家取一些生活用品,剩下的明天我会安排搬家公司送来。”
洛诗犹疑不定地出声:“不用了吧……”
“或者你自己明天去盯着他们收拾?”
傅予深偏头看向她,不知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出来的后知后觉,他慢吞吞道:
“你说的不用,是指不用去我家住?”
洛诗想要点头,但又觉得自己这样像是把人用完就扔,良心略略有些不安。
……但再怎么良心不安,让她今晚就搬去傅予深家里,也还是有些太突然了。
“傅予深,今天的事,我……”
“如果是道谢,那就不必说了,我不指望你谢我。”
他冷淡地打断了洛诗后面的话。
“但你以为,你还有回头路吗?”
洛诗骤然失声。
他说得没错,傅予深和段驰不同,段驰跟她分手,圈内人最多闲聊的时候不痛不痒提起几句。
但如果是傅予深刚宣布要和洛诗结婚,转头就说婚约取消,圈内人免不了要做最恶意的揣测,对洛家,对已经上市的深蓝科技来说,都不会毫无影响。
司机打开迈巴赫的后座车门,傅予深见洛诗迟迟未动,脸上不免浮现几分不耐,但手里的伞却微微倾斜至门边。
洛诗迟疑几秒,抬脚上了车,没再沾到一滴雨水。
迈巴赫载着后座的两人,彻底驶离了洛宅。
暖风徐徐,驱散倒春寒的一点凉意。
但毕竟淋过雨,洛诗身上还是有一阵阵的寒气袭来,单薄的肩微微佝偻,笼住身上的余温。
一条毛毯被轻轻丢到了洛诗的膝上。
抬眸望去,傅予深的侧脸不偏不倚地看着前方,窗外有阑珊灯火次第掠过,在他冷峻的侧脸轮廓留下忽明忽灭的光影。
看着格外英俊,也格外的难以接近。
洛诗低头看着丢进自己怀中的毛毯,柔软毛毯裹在身上是暖的,可偏偏给毛毯的人脸色冷硬如冰,洛诗实在没见过有谁求婚能求得像傅予深这样,淡漠得仿佛在谈一场公事。
她抿了抿唇,漂亮的唇形染着水光潋滟的唇釉,本该是娇艳欲滴,却因主人心中的不平而显得倔强不屈。
“结婚可以,搬家也可以,但我有条件。”
眼风冷淡地扫过来,他无言望着她,像是在看她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首先,我不是被你包养。”
傅予深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
他一手撑着下颌,慢悠悠的将洛诗上下打量了一圈。
“做人也要有自知之明,就你这么娇气的人,包养你,和请个祖宗回来有什么区别?伺候人的活你干得来哪一样?”
洛诗被他的嘲笑激得耳尖微热。
下意识想要反驳,但又突然发现,这天底下确实没人比傅予深更有资格说这话。
她这五体不勤的毛病,一半是家里养出来的,一半便是他一手放纵而来。
“其次,”洛诗假装没听到他那番话,自顾自地说下去,“结婚是件大事,你的财产数量也不小,如果离婚财产分割会很麻烦,不如我们对外宣布结婚,但暂时不领结婚证,你觉得怎么样?”
听到这里,傅予深面上的讥笑敛了敛。
“你的意思是假结婚?”
洛诗将傅予深给她的毯子裹得紧紧的,长发蓬蓬松松地堆着,衬得那张白而精致的脸愈发显小,纯真无辜得像某种小兽。
但傅予深看着却没有半点怜惜。
他脑子里此刻只有掐死她,或是把她那张嘴堵住这两个念头。
洛诗丝毫不知,还火上浇油:
“我们毕竟已经谈过了一次失败的恋爱,应该给彼此,留一条后路,就用三年时间试试……你觉得怎么样?”
傅予深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压着她,那目光冷冽锐利,像要刺破洛诗心底那层自我防御的戒备心。
但最后也只是,平静地收回了视线。
“好,那就三年。”
洛诗点点头,但瞥见他隐忍神色,又担心是不是他觉得三年时间太长。
“三年不行的话……两年也可以。”
胸口像有一团火在燃,傅予深转头冷冷盯着洛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