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百花宴(2 / 2)

蛮后 白日上楼 7346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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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听这“苏大娘子”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听闻如今的敬王妃竟是更有早年一桩被“退婚”的不堪过去,纷纷面面相觑,眼神发亮。

八卦人人爱听,尤其是长安公认的幸运儿——敬王妃过往之事,更让人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苏玉瑶跟着蓼氏前来,眼见在座妇人不论出嫁未出嫁的,纷纷亮了表情,眉飞色舞地听八卦,恨不得将中间那“苏大娘子”砸出个血坑来。

“苏大娘子”并未有任何添油加醋,神情凄然,说话却淡,只道敬王妃退了婚,她这庶长姐便嫁了过去,夫君性好郎倌儿,生不如死,日子过不下去便和离了,不幸颠沛流离成了歌姬,出来混口饭吃,不意被容妃娘娘认了出来云云。

其中无一字是假,偏省略了许多细枝末节,让人脑补出来,便是一出大戏。

长安权贵圈里的,也没几个心思简单的,脑补出的,自然也不是什么天下大和的好事。

心道必是那敬王妃在定州见了敬王见异思迁,使计将婚事退了,又塞了不睦长姐过去应付那性好男色的表哥,自己却一路来了长安,与敬王勾勾缠缠终于勾搭到了一处,得了盛世荣华——手段端得是厉害。

原来嘛,这能成了凤凰的麻雀,也没几个简单的。

世道艰难,哪里有那般正正好的静好岁月、金风玉露。

“苏大娘子”这一番条分缕析的言语下来,莫说敬王妃成了何等狐媚险恶之流,便敬王也成了一个好色无耻之徒。

单看席间的眉飞色舞,便也能观出一二来。

自然,无人认为这主办宴会的容妃无辜,不过容妃本就声名扫地,这般作来也不会比从前更污,算起来,倒是乌鸦面前两头黑——无甚损失。

苏令蛮低眉顺眼地站在角落,作为一个毫不起眼的黑瘦小太监,除了一双眼睛过分灵动,全然没引起旁人注意。

隐约知道她身份的小官家眷小心翼翼地觑了她一眼,眼见敬王妃神思不属地看着殿中,看似全然没在意,心里不免赞了声胸襟不俗。

殿中上首位,容妃娘娘目露悲悯道:

“倒是怪可怜的,来人,赐些金银,给大娘子赎了身,好好送出去安置了。”

这番越俎代庖,莫说鄂国公府家眷还在,轮不到一个外人来管;便这一声“可怜”“赐银”,不但是间接定了敬王妃所行无德,更是侮辱了苏家之人。

苏玉瑶性子爆,不待蓼氏阻止,便已拍案而起:

“娘娘好生无礼,莫说这不过是一面之词,不堪足信,便这妇人侮辱敬王府,言行影射,也该拖出去杖责才是。”

“再者,我阿蛮姐姐素行良好,在白鹭书院便是中元魁首,屡屡得先生赞许,娘娘莫非是想说,您这一言,比书院的先生还有德行?”

这话一落,在座不由窃窃私语、隐笑不断。

有那妇人赞叹这苏四娘子口舌厉害,不过三言两语,便将容妃娘娘私德有亏之事隐射了一番,真真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蓼氏不免忧心地叹了口气,阿瑶这般宁折不弯的性子,嫁去谢家,也不知好还是不好。

容妃被堵了话头,脸不红心不跳地笑笑,好似阿瑶全是孩子间的气话,道:“本宫不过是看这歌姬可怜,赐些度日银钱罢了——”

话还未落,却见方才还泪眼婆娑的“苏大娘子”伏地道谢,又道:

“奴本为吴家妇,和离归家,孰料容妃娘娘竟未卜先知,知晓奴公爹会横死,事先派人一路将奴自定州接来,路途种种颠沛流离自不必说,奴方才所言,也俱为容妃所授……奴作歌姬,撑至殿前,种种苦楚只为奴自己讨个公道,为公爹横死讨个说法!”

落地有声,苏令娴义正言辞之态,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壮烈了。

此话一出,殿中女眷几乎是没反应过来——这反转,闹大发了。

这般说来,这歌姬方才所言,全是假的,都是容妃苦心孤诣安排来污蔑敬王妃的?容妃娘娘苦心孤诣地安排了这一出,竟让这歌姬倒打一耙,成了自家出洋相的一幕?

容妃那张白面皮子立时涨得通红,神情不稳道:“哪来的妇人胡沁?来人,将人拖下去杖毙!”

“慢着。”

鄂国公夫人不紧不慢地站起,“这歌姬所言还未得证实,娘娘不如让她继续说下去,好让我等辨一辨真假?”

苏令娴不紧不慢地道:“奴所言句句属实。当初容妃娘娘尚在闺中时,便去过定州一趟,那时奴家的二妹妹,哦,也就是如今的敬王妃早因镇表哥好男风而和平退亲。”

“偏容妃娘娘嫉妒奴家二妹妹风姿过人,指使奴家暗中下药,欲将镇表哥与二妹妹一道成其好事,好毁奴家二妹妹的一生。奴不忍,却因位卑人微而不得不屈从,所幸二妹妹得当时的威武侯相救,此时想来……二妹妹与敬王爷的缘分,也该是自此始。”

“容妃娘娘偷鸡不着蚀把米,偏生害苦了奴家,奴家反抗不得,只得嫁予了镇表哥。”

“可事情奇便奇在这,容妃娘娘好似事先知道奴家公爹会横死,将奴接来此地,如此三番地交代,好叫奴污蔑敬王妃。奴不忍,又欲查清公爹横死真相,便一直与容妃娘娘虚以为蛇,功夫不负有心人……”

苏令娴还欲说下去,却被宫婢一左一右地掩住了口,再说不得。

只是这般欲盖弥彰的做派,实在是让人不得不生疑。

王文窈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只觉得计划全被打乱了,席间房夫人轻声笑道:

“娘娘若让这歌姬之语不清不楚地传下去,往后恐有更可怖的流言传出来,何不让这歌姬一次性吐出?真相,总是掩盖不了的。”

房夫人清清淡淡地说着,仪容坐态无一不美,连说话也是让人无可挑剔。若容妃娘娘执意不让人说,那便是坐实了歌姬之语——

王文窈有点心慌。

今日这一切,她原是想就此挫一挫敬王府威名,但苏令娴临时反水,让她觉得事情不大对劲。圣人今日还有要事……

她眼珠子骨碌碌动,房夫人瞧她不顺眼,她素来清楚,毕竟房二郎对她情有独钟因此前程尽失,换做任何一个娘亲,也不会比她做得更好。

苏令蛮在角落看得清楚,容妃面颊绯红,口中不知咕哝着什么,看上去仿佛……不大对头,跟魔怔了似的发癫。

容妃这一糊涂地思来想去,那边宫婢早被人着人拉开,苏令娴又得以道:

“奴发觉,容妃娘娘素喜行巫蛊之术,有妖言惑主之嫌,此事……传容妃乳娘,一问便知。”

巫蛊之术?

在座若原先还有言笑晏晏纯当看八卦的官眷,此时大殿内却是针落可闻,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不过一个妯娌倾轧,竟扯出这么一段公案来。

若之前证明容妃素行无德,那这巫蛊之术提出——

若当真坐实,却是要了容妃的性命。

可在座诸位,没有谁敢动弹。

这等几乎能动摇国祚之事,哪里是她们这群百官家眷所能管得?宫中唯一能管的,除了那金銮殿上坐着的那位,恐怕也只有常年幽居慈宁宫受头风所苦的圣德太后了。

容妃犹自愣愣地回不过神来,她怎么也不明白,事情竟进行到这一步了。

半晌,鄂国公夫人蓼氏站了起来,容长脸上,两条深深的法令纹显了出来,袖手道:“臣妇斗胆,去请圣德太后圣谕。”

皇宫虽大,可这辇轿来来去去,也不过是一炷香时间,便当真请到了圣德太后谕旨,太后惯常不出面,派了身前两个得力的嬷嬷督办,由着一众宫人,当真从漪澜宫正院中一中一西的两棵槐树下,起出了一个巫蛊布偶。

赤砂描就的生辰八字赫然在望,布偶身上插满了七七四十九根银针,一眼看去,两只黑溜溜的眼珠渗人得很。

女眷们连同后宫大大小小的娘娘们均看在眼里,大气不敢出一声。

生辰八字这等私密事,除了钦天监与自家父母、接生婆子,旁人谁也不晓得。

偏生圣德太后跟前的两位嬷嬷知晓,面色大变,又提了容妃娘娘的乳娘孙氏来问,孙氏性软,不过几个刑枷,便乖乖招了。还从胸口掏了一个薄薄的册子出来,其上颠三倒四地记了一堆语焉不详之话。

“娘娘在闺中时,便酷爱这怪力乱神之事,譬如早年便知晓,定州有一户苏姓人家,有名令蛮之人,还……”

孙氏虽怕得颤颤巍巍,交代却清楚详尽,将一桩桩奇诡之事交代来,甚至交代了年前那地龙翻身之事,直言道:

“圣人受蛊,对我家娘娘素来言听计从,甚至完全不计较娘娘与房郎君之事,可见巫蛊之术的厉害……”

孙氏形容害怕,老实懦弱的面上一脸深信不疑之色,显然自己也是信了的。

此话一出,与众哗然。

若旁人之前还将信将疑,但地龙预知、包括圣人忍了绿帽之羞,确实为真。

是问,这世道除了巫蛊之术,还有何物能引得一个郎君对一个红杏出墙之妇人忍让再三,恩宠如斯?

“是以,容妃娘娘身上果真有痣?”

有人悄声问,可这位私密,孙氏到底没说,只是讷讷朝容妃看了一眼,没敢对容妃的眼睛,便深深地垂下了头。

后宫所发生之事,迅速传到了前朝夜宴之上。

一石激起千层浪,巫蛊之事,但凡发生,便不再是小事了。

中山王一脸痛心,立时站起,大呼要为圣人“诛妖邪、清君侧”,一呼百应,文武百官悉数跪地,除了王右相大呼冤枉。

杨照多思多疑,又因着容妃先知之事,略一迟疑,便被中山王捉住话头,道:“圣人受妖邪所蛊,恐要请道士方能回魂,否则国祚不稳。”

底下又是一呼百应。

“中山王,尔欲造反?”

圣人掷杯,惊怒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