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泥小炉煮着一壶凉茶,散发着微苦的清香,屋檐滴水几声,一只黄雀从屋顶跳到院中捡着草籽小虫。风寄娘打了个哈欠,伸了懒腰,将凭几推到一边,伏在席簟上昏昏欲睡。
过了半晌,老叔去而复返,将一封信交与风寄娘:“昨日寺主遣小沙弥送了一封信回来。”他见风寄娘衣衫不整,忙背过身去。
风寄娘接了信看毕,道:“寺主荐我去不良人那应差。”
老叔问道:“娘子可要应下?不良人一惯招揽的带罪之人,均非良善之辈。”
风寄娘笑道:“许是我与不良人有缘。”
她既定了主意,老叔唯她马首是瞻,自不再多语,定下明日天一露白便拿了荐书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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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刹与几个不良人聚在议事堂中,其中一个虎眼虎头的少年名唤阿弃,阿弃一介孤儿,有名无姓,自小被不良帅徐知命养大。
徐知命文韬武略、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偏偏义子阿弃却是个榆木脑袋,六窍只通一窍,识字读书强背了百遍,睡一觉通通送给了周公老人家,也只武学上有些天赋。等得年长些,略有所成,阿弃跃跃欲试要为义父分忧,徐知命正嫌他日日跟进跟出吵得耳仁疼,索性将他扔进不良人中,跟着雷刹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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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身形修长的玉面郎君,名唤叶刑司,他出身不凡,乃大理寺卿叶道凛的幼子,从小好舞枪弄棒,又拜得名师学艺,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本以他出身资质,可领千牛备身。
叶刑司生性正直,胸有侠气,又好打抱不平,少年游历时一时受了激奋,连伤数人性命。事后才得知,自己所杀者,虽非无辜之人,却是罪不至死。他心中激荡,自去领了罪,得了赦免后仍是心中有愧,难以释怀,颓丧在家成日饮酒浇愁。
叶道凛疼爱幼子欲死,成天哀声叹气,一日与徐知命饮酒逍遣,如内宅妇人般大倒苦水。徐知命抚须笑道:“这有何难,安贫若是舍得,只将令郎交托与我。”
叶道凛擦擦两眼,不大信徐知命,只是事以至此,死马当活马医,略抬抬手:“事已至此,愚兄便将那不成器的小儿托与徐弟。”他善书,一笔草书千金难求,只他这人爱惜羽毛,轻易不肯动笔,腰板又有些酸硬,连圣人那都打哈哈推搪,如今为了幼子,道,“若是徐弟不弃,愚兄愿为徐弟写一幅字屏。”
徐知命两眼一亮,喜滋滋应下,那幅字屏转头被徐知命献给了承平帝,承平帝也是个嘴欠的,转脸假惺惺邀叶道凛赏字,气得叶道凛回家后拎着剑冲出府要去宰了徐知命,好悬被左右拦下。
也不知徐知命与叶刑司说了什么,没几日,叶刑司整面束发,辞了高堂,独自一人去徐知命手下做了个不良人,叶夫人心疼得捶了叶道凛一夜。
叶刑司自知自己生性冲动,易吃暗亏,因此一言一行一步一斟酌,说句话都要先思量三遍才肯出口,每有事也要从头至尾记于笔头,梳理一遍才下定论。他又家学渊源,擅书擅画,查案时生怕自己错漏,能记便记,能画便画,无奈二者兼求神似,除却他自己旁人如看天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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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个铁塔黑汉名唤单什,身高九尺,拳上立人臂上走马,有举鼎之力。他本是个杀猪的,一把剔骨刀抹喉放血不过眨眼之间,拆骨分肉,皮不沾肉,肉不沾骨,骨不留筋,闭目可得,众人引以为奇,常常为看他奇技特地请他杀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