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这样,那梅怀星成了现在这样,四舍五入能算到自己头上?
余弃自诩不是什么好人,但,并不喜欢亏欠别人。
他有时候是很难抑制住杀人的心没错,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想杀的。
夹袄没了,余弃身上穿着自带过来的珊瑚绒黑猫睡衣,干净版。
这么穿肯定是不能大摇大摆走在舒雁城里的。
所以他从地上捡起一套下人的衣服换上,将小橘猫揣进怀里藏起来,然后搀扶梅怀星起来。
梅怀星看出余弃的意图,勉强笑了笑,朝他摇头:“别......别管我了......”
余弃:“别放弃啊哥们,我觉得你还能抢救一下,你又不是猫,大夫不会不治你的,再说你不是有的是钱吗,咱用最好的药材。”
梅怀星苦笑:“钱......钱算......什么,我......已......已无法再走,最后只......只想拜托你......一件事......”
嗯,生死当头,他可算不再咬文嚼字,一口一个阁下在下的了。
余弃叹了口气,说:“别吧,舒雁城的少城主都被我杀了,我现在可是危险分子,你还敢拜托我事情?我劝你不要这么想不开,还是跟我去找个大夫,治好了后你爱咋样咋样。”
“不......”梅怀星虚弱但坚定地抓着余弃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拜托你......师父......”
话没说完,呕出一口黑血。
这是内脏坏掉了。
碎掉的内脏正在快速消耗他的生命力。
余弃有点烦躁。
话说自己跟小橘猫是为什么回炉重造似的翻新了?
如果能知道是怎么回事,能把梅怀星也回炉重造一下吗?
小橘猫这个时候扒开余弃胸前的衣襟,橘色山竹一样的小爪子挠了挠空气,把脑袋支棱了出来。
余弃想也没想把它摁了回去:“乖,藏好,我们要出去了。”
梅怀星肯定是走不了了,但余弃背也要把他背出去找大夫:“挺住啊哥们,你不是还想找师父吗,好好想想你师父,撑住。”
余弃想起来梅怀星说他师父给他算了一卦,说他要是来舒雁城,就会遇到桃花劫坏他前程。
想来他师父的卦算的也不太靠谱,他这哪是什么桃花劫,这不比桃花劫惨多了吗,命都要没了。
当然,如果他师父算的卦靠谱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一劫更比一劫强,遇上自己桃花劫都得让步。
余弃最后看了眼古井前面的假山,背起梅怀星朝小苑外面走去。
得尽快离开神庙。
不然被发现少城主他们不见的只剩下一地的衣服,神庙里的人估计得疯。
说起来,天亮了,地上的雪全化了,而且是那种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的化没了,如此怪异,神庙里居然鸦雀无声,无一人出来......
此刻余弃只想尽快带梅怀星去找大夫,并不知道神庙里的所有人都在他复活时的那道冲击波里被震得不省人事。
***
半个时辰前,城主府。
养心室里,盘坐在玉垫上打坐的祭司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睁开了眼。
侍奉在侧的两名神官躬身上前:“祭司大人?”
祭司不言,从榻上下来,阔步走出暗室,把候在室外的小厮吓了一跳。
“祭司大人?”
他们的祭司大人数十年如一日,从不需要睡眠,每夜打坐到卯时三刻,怎么今儿个刚到寅时就起了?
祭司走出养心室时,到处的雪已经没了。
风停雪霁,厚重的白雪一息之间退却消弭。
院中两个轮班到自己正在扫雪的下人,手中的铲子掉下来砸在脚上都没察觉,张大了嘴巴盯着一点点长出树叶正在舒展断枝的灌木出神。
两个神官一个双手捧着大衣,一个双手攥着斗篷,火急火燎地跟了出来,正要请祭司穿上,瞧见院中景象,一时间全都愣住了,大衣和斗篷双双啪嗒落到地上。
糟糕!
两人反应过来,脸色骤变,扑通跪下,声音颤抖地磕头求饶:“祭司大人恕罪!”
预想中的无情责罚并没有到来。
他们悄悄抬起头,居然看见祭司大人在笑。
祭司大人长了一张长生不老的脸,他的脸,说的好听点,是比白雪还要白,但若用不恰当却更为贴切的比方来说,那就是比死人还要白。
惨白,而且没有表情。
无论遇到什么事,喜事还是坏事,祭司大人脸上的表情永远像死水一样无动于衷。
而现在,祭司大人唇角上扬,死水一样的眼睛里流露出了异样的神采,分明是在笑。
一瞬间两个神官不约而同背上都爬起了鸡皮疙瘩。
太、太恐怖了。
祭司大人笑起来就跟死人诈尸一样......
但现在更恐怖的是他们把祭司大人的衣物扔到了地上......祭司大人可能会把他们送去鼎里炼丹。
“祭司大人饶命啊!”一个神官拼命磕头,很快就把额头磕破,在地面印上血迹。
另一个神官则语无伦次地捧赞起来:“祭司大人法力无边!舒雁城的暴雪终于停了!不仅停了!而且是消失了!冬去春来!祭司大人果真是法力无边!是舒雁城的活神仙!”
祭司大人仰头望着不合时宜的白昼,呵呵笑了两声。
第一次听见祭司发笑。
更恐怖了。
简直毛骨悚然。
祭司招招手,唤来同样傻眼站在门口的小厮:“去,把城主叫来。”
和年轻如三十岁的样貌极为不符,祭司的声音仿佛是七八十岁的老头一样苍老。
并且他话里说的叫来,而不是请来。
小厮从院中的奇景中回过神,点点头,见怪不怪地去请城主了。
小厮走后,祭司慢悠悠地转身,望向两个匍匐跪地的神官。
两个神官瑟缩了一下,又重重磕了个头,不敢抬头。
祭司苍老的声音说:“念你二人侍候多年,自行去祭鼎吧。”
听到前半句时狂喜的二人,心一下子坠入了谷底,转眼间天堂到地狱,心脏不堪重负,一翻眼皮,瘫软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