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蓁赶到时,听到的就是这样一段话,她怔愣了一瞬,听见里头传来一声闷哼,急忙一把推开了门。
崔雪菱手中的簪子稳稳扎在勒夫朗的心口,他握着她的手。
“对不起…”两只带血的手交织在一起,他问:“如果…我不是…南爻人,你会跟我走…吗?”
可这个问题,他注定得不到答案。
崔雪菱的脸上溅了很多血,睫毛上,鼻尖上,唇上。
她看着握住她的那只血手慢慢的垂落,眼睫微微颤了颤。
许久后,她喃喃道:“不会。”
她不会跟这样一个算计她的男人走,哪怕她曾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动过心。
况且,私情如何与家国并论。
“崔姑娘。”
卫蓁缓缓靠近她,尽量放低声音唤道。
崔雪菱抬头看向她,很久后,她道:“舆图在酒窖暗道中。”
她缓缓将发簪拔出来:“此事崔家不知情,我以死赎罪,还请县主饶过崔家。”
卫蓁瞳孔一震,在她的话还未落时就飞身扑了过去。
崔雪菱刺向自己心口的簪子被卫蓁这一撞,在卫蓁手臂上重重划了一道口子。
“县主!”
崔雪菱眼神一变,愣愣的看着卫蓁。
卫蓁忍着痛将她手中的簪子取走,她看了眼她被血染红的腹部,沉声道:“我带你去找郎中。”
崔雪菱正要开口,卫蓁就已经将她拦腰抱起,疾步往外走去。
一束阳光照进血腥的房间,像是上天降下的一束佛光。
崔雪菱被刺的闭了闭眼,下意识将头偏向卫蓁怀中。
叶夏见卫蓁抱着浑身是血的崔雪菱出来时,就吓得惊唤道:“姑娘!”
萧河方才在听见崔雪菱的话后,已立刻让人去酒肆找暗道了,此时见她们出来,他便低着头没去看崔雪菱。
卫蓁在门口微微驻足,再抬脚时,她温柔的道:“被你保护的,奉京城的太阳很灿烂,你应该活着,好好的感受它。”
崔雪菱没吭声,仍将头埋进卫蓁怀中。
但卫蓁听到了那细微的哽咽声。
她没再去安抚,疾步往马车走去,怀里的姑娘受了伤,她得尽快带她去找郎中。
可她没想到,到了马车跟前,崔雪菱轻轻拽了拽她,细声道:“县主,放我下来吧,我没事。”
卫蓁一愣,皱着眉看向女子隆起的,被血染红了腹部。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无事的样子。
下一刻,她就见崔雪菱在丫鬟的搀扶下,从她怀里下来,从那里扯出了一个布团:“这是假的,是鸡血。”
卫蓁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崔雪菱面色不自然道:“这样,才能降低他的戒心。”
卫蓁强行挪开目光。
崔雪菱与丫鬟对视一眼,皆垂头立着心虚的一时不敢吱声。
过了好一会儿,卫蓁转过头,看着崔雪菱唇角微微上扬,然后轻笑出声。
崔雪菱见此,眼底也染了几分笑意。
“县主,你受伤了,对不住…”
“无妨。”
卫蓁道:“你无事就好。”
总算是虚惊一场。
这时,崔家的人也赶过来了,远远看着崔雪菱一身血迹,崔夫人吓得差点当场晕了过去,所幸崔家公子眼疾手快的将人扶住。
看着一家人拥抱在一起,卫蓁安静地在一旁等着,直到崔公子搀扶着崔夫人过来,要朝她跪下求情时,她才忙将几人扶起道:“崔夫人这是做甚。”
“崔姑娘帮助我们抓南爻探子,找舆图有功,我会为崔姑娘请赏。”
崔家几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哪能不明白卫蓁这是要将崔雪菱与南爻探子划清干系,遂一同朝她恭敬郑重的行了一礼。
“多谢县主。”
卫蓁轻笑了笑,看着崔雪菱,温声道:“崔姑娘受了惊吓,先回去好生休养,改日,我再请崔姑娘小聚。”
崔雪菱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知她是怕她仍想不通自戕,遂微微颔首:“改日,该我请县主吃茶。”
卫蓁闻言,勾唇一笑:“好。”
看着崔家的马车渐渐远去,卫蓁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她应该,曾经真的有一个孩子。
只是在那日坠马后没了。
她不知道她与南爻探子之间有着怎样的纠葛,可今日之后,那一切都将留在过去。
她永远也不会再提及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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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后,卫蓁在酒窖暗道里找到了舆图。
至此,这桩案子才算了结。
次日,崔雪菱来找过卫蓁,说勒夫朗曾提起与朝廷的人有勾结,且与那人做了交易。
虽然崔雪菱并不知晓那人是谁,但卫蓁心里明白,那多半就是沈凌。
至于交易……
如果她没猜错,恐怕和刺杀宋淮有关。
苏晚棠还没有消息传来,卫蓁一颗心也就始终提着,眼看齐云涵婚事将近,卫蓁就愈发坐立难安。
在等待的期间,卫蓁得知崔雪菱去了寺庙,欲常伴青灯,带发修行。
她本欲去追,却在知道齐家二公子已经追去后退了回来。
那夜,下了很大的雨。
齐云澜在寺庙外敲了一夜的门,却始终没有敲开,最后晕倒在门口,是齐夫人亲自去把人接回府的。
可之后几日,齐云澜每日都去,没有一次见到人,却越战越勇,坚决不肯放弃,后来再次晕在门口,被齐夫人带走后,也不知齐夫人用了什么办法,从那天起,他竟消停了下来。
卫蓁听着也是感慨万千。
她原本以为,这应该会是一桩门当户对,幸福美满的姻缘,却没想到最后竟是这般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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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十。
宋淮算着日子往京中赶,一路几乎没有停歇过,他虽然知道卫蓁会阻止婚事,可心中总是难安,不亲自回来看着他不放心。
可他没想到会在半路遇袭。
他一时数不清到底来了多少个黑衣人,只在厮杀中感知到他们不是一波人。
有死士,有西雩人,还有南爻人。
他们个个都是高手。
宋淮的武功已算是仅次于褚曣,可在这样的围攻下,他还是很难以抵挡。
甚至在某一瞬,他突然感觉到,他可能回不去了。
随着受的伤越多,那种感觉就越来越强烈。
就在他感觉快要坚持不下去时,面前朝他刺来的黑衣人突然倒下,紧接着一阵马蹄声传来,他半跪着撑起剑,抬头望去,就见苏晚棠在马背上搭着弓。
“宋大人!”
宋淮不用想便知道是卫蓁派人来救他了。
他抹了把唇角的血,心中升起了希望。
还有机会,他还有机会见到她。
接下来又是漫长的厮杀,苏晚棠带的人也都受了伤,幸好还有那帮花重金请来的高手撑着,不然他一战他们依旧要落下风。
天慢慢暗了下来。
苏晚棠已经没有力气再战斗了,宋淮亦是,他看着场上的厮杀,苦笑道:“连累苏姑娘了。”
苏晚棠摆摆手:“我奉命行事,且你是我们北阆的英雄,我就算折在这里,也是死得其所。”
就在两人欲提刀剑奋力一搏时,马蹄声再次传来。
此时天边已有晚霞,那一道道熟悉的人影携着霞光而来。
苏晚棠看清最前头那人,眼睛顿时亮得吓人:“太子殿下!”
宋淮轻轻弯了弯唇角,手中的刀骤然掉落,已是强弩之末的他在看到太子出现的那一刻就任由自己倒了下去。
褚曣眼神一变,自马上拔出剑飞身去,将宋淮与苏晚棠护在身后。
后面十九个暗卫同时出手,接下来的战斗顺理成章的取得了胜利。
黑衣人无一人逃脱。
苏晚棠上前行过礼后,惊喜道:“太子殿下怎么来了。”
褚曣扶起宋淮交给兔一,才沉声道:“孤收到蓁蓁传来的加急信。”
幸好蓁蓁洞察了这场伏击,不然……
褚曣看向一旁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宋淮,握紧了双拳:“沈狗!老子回去弄不死他!”
苏晚棠不由打了个寒颤。
不过……
沈狗?!
“哪个沈狗?”
苏晚棠壮起胆子问。
褚曣冷哼道:“你认识的还有哪个狗姓沈?”
苏晚棠:“……”
她认识的狗都是小黑阿黄大白等,没有姓沈的……
人倒是有!
苏晚棠反应过来后,瞪大双眼:“沈家?刺杀宋大人的是沈家?!”
“他们疯了吗,为什么?!”
沈家不是云涵未来的夫家吗!
他们杀宋大人干什么!
褚曣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跟苏晚棠掰扯沈家有着怎样的疑云,只道:“争风吃醋。”
苏晚棠:“嗯?!”
争风吃醋?
沈家跟宋大人争什么风吃什么醋。
不对!
云涵……
云涵与沈凌,宋大人是一起长大的,所以…难道?
苏晚棠脑子终于转过弯了,惊道:“沈凌与宋大人?争云涵?”
褚曣咬咬牙,愤愤道:“他也配!”
“若非宋淮品行太端,若非宋淮顾忌前臣新朝,若非宋淮瞻前顾后,有他沈狗什么事!”
骂完沈凌,褚曣又瞪向昏迷中的宋淮:“没出息的东西,老子早就跟他说把人抢过来,非等到现在人要成婚了才急赤白咧的往回赶,怎么就没犟死在这儿!”
苏晚棠看着雷霆大怒的太子,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
护犊子的太子好可怕。
察觉到苏晚棠的动作,褚曣冷飕飕看向她。
苏晚棠立刻道:“啊对对对!”
“沈狗不配!”
“云涵和宋大人天生一对!天作之合,天下无双!”
褚曣唇角一抽。
蓁蓁都教了她些什么……
成语都用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