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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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郡主府后山菜地里火把通明。
顾容锦要带着卫蓁去地里捉兔子,栖鸾轩的侍卫哪里敢这么放人。
府中谁不知道这位刚回家的县主是郡主与郡马的掌上明珠,虽然是在自己府邸后山,出不了什么问题,但这大半夜的要是磕着碰着他们也没法交代。
于是,大半夜的,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菜地里去捉兔子。
卫蓁对此几番欲言又止后,到底是没有制止,她谨小慎微了十几年,除了与太子的一切,她还没有做过什么离经叛道的事。
虽然半夜抓兔子算不得离经叛道,但对于已过及笄年华的闺阁女子来说,也算是出格的行为。
她想尝试尝试,这是种怎样的感觉。
但当她踩在地里厚厚的积雪上,一脚一个泥印时,她觉得这种感觉似乎并不怎么样;可当她看着顾容锦与侍卫满地找兔子洞时,又觉得好像是有几分趣味的。
但这个时候,这几分趣味还不是很明显,直到一只灰色兔子从顾容锦的脚边窜向她时,她的眼睛顿时就瞪圆了。
顾容锦叫着往这边追来,侍卫也都围了过来,卫蓁下意识的就提着裙摆去拦兔子。
可她忽略了菜地里深厚的积雪,一脚下去一个踉跄就扑在了雪地里。
“阿姐!”
“县主!”
菜叶上的积雪扑了一脸,掌心也按了一把冰凉,激的卫蓁绷着的某根弦骤然断裂,她看向被她吓得往另一个方向逃去的兔子,喊道:“别让它跑了!”
顾容锦与侍卫脚步一顿,见她确实无碍忙领命折身追了上去。
冬尽还没来得及上前搀扶卫蓁,卫蓁就已经从雪地里爬了起来,参与‘围剿’兔子。
冬尽想也没想的加入了进去。
接下来的一切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
卫蓁从来没有这么撒过欢,她将这些日子所□□用的淋漓尽致。
就为了抓一只兔子。
菜地很大,十几个人举着火把在地里上窜下跳,呼天抢地了小半个时辰,才抓到了三只兔子。
其中有两只是灰的。
也不知道有没有最初的那只。
“阿姐,走!我们回去烤兔子!”
顾容锦提着兔子的耳朵,兴高采烈的喊道。
卫蓁的衣裙上沾满泥污,甚至连脸上都沾溅了泥点,她浑然不觉,双颊在火把下微微泛红,一双眼睛格外的清亮。
她从来没有这么开怀过,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玩闹,她的童年,只有无尽的寂寥与孤独。
看着顾容锦提溜着兔子欢欢喜喜的朝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跑来,卫蓁笑弯了双眼:“阿锦慢点。”
她想,她大概体会到了齐云涵口中那闹腾又欢乐的盛景。
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欢声笑语而归。
当夜,厨房外的院子里就飘起了香味,见者有份,所有参与者都分到了一块香气扑鼻的烤兔肉。
近二十来个人,三只兔子,委实有些不够,加上顾容锦不知从哪里抱来了几坛酒,众人更是意犹未尽。
于是,顾容锦神神秘秘的朝卫蓁道:“我们再去抓些鱼,阿姐在这里等等。”
卫蓁本能的觉得不对,问:“这个时辰,去哪里抓鱼?”
“府里有养鱼的池塘,阿姐稍等,我带几个人去,很快就回来。”
火光中,少年的眼睛太亮了,以至于卫蓁没有看清里头一闪而逝的异光。
郡主府很大,大到若不有意一处处逛,根本逛不完整,所以,卫蓁信了顾容锦,以为府里真的有养鱼的池塘,是她这些日子还没有发现的。
顾容锦说很快回来,果然很快就回来了。
而且带回来的鱼都已经处理好了,没了鳞片,卫蓁虽感觉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太对,但夜里也瞧不太真切,加上氛围所致,她也就没再细问。
烤了兔子,烤了鱼,喝了佳酿。
兴头正浓时,还有人表演助兴。
这个夜晚的所有美好与欢乐在所有人记忆中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子时一到,烟花爆竹声响彻天际。
郡主府早已准备好的鞭炮烟花也在同时响起。
至此,旧年远去,新的一年,开始了。
顾容锦醉的一塌糊涂,被他院里的侍卫背回去时,还不忘朝卫蓁挥手,醉醺醺道:“阿姐,你开心吗?”
“我以后都会陪着阿姐的。”
卫蓁也醉了,她靠在冬尽身上站立不稳,闻言回头笑容灿烂道:“开心,很开心呀。”
“开心就好,来,我们再喝!”
顾容锦闹腾着要从侍卫背上下来,被他院里的人七手八脚拦住了。
这边,冬尽也赶紧搀扶着卫蓁,在侍卫的护送下回了栖鸾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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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卫蓁醒来,头还隐隐发疼。
早饭领到红封时,人都还有些发昏,也就忽略了几位长辈无比复杂的眼神。
等她晚间时候彻底醒神后,也曾怀疑过那十来条鱼的来历,但今日一整日都风平浪静,她便觉得,应该确实如顾容锦所说,是府中喂的用来吃的鱼。
直到次日早饭…
她看着一桌子青菜粥,凉拌青菜,炒青菜,青菜团,本能的感觉到了什么不对。
“今日为什么都是青菜?”
顾容锦没有她的敏锐,瞪大眼问道。
顾兰庭没开口,卫如霜皮笑肉不笑道:“食不言寝不语。”
于是,一家人各怀心思的吃完了早饭。
吃完饭,姐弟二人就被唤到了祠堂。
一进祠堂,就看见卫如霜手中捏着一把戒尺,顾兰庭穿着大氅面色微冷的立在一旁。
卫蓁心中一跳,飞快与顾容锦对视一眼。
姐弟二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一种意思。
要完!
果然,二人一进去,卫如霜就指了指早就放好的蒲团:“跪下。”
很少见卫如霜这般严厉,卫蓁顾容锦不敢吭声,乖巧的跪了上去。
“手伸出来。”
卫如霜冷声道:“知道闯什么祸了吗?”
卫蓁与顾容锦对视一眼,皆默默的伸出手,也是这时,她从顾容锦眼里看到了心虚。
卫蓁:“……”
所以,那十来条鱼真的有问题!
“啪!”
戒尺重重落在顾容锦手上,疼的他忍不住痛呼了声,卫蓁浑身一抖,跪直身子。
这是她第一次跪祠堂,也是第一次闯祸被罚,这种感觉确实很新奇。
但……
看起来好痛啊。
或许,她还是应该跟顾容锦下完那盘棋。
这时,戒尺落在她掌心,轻轻的,还带着一丝痒意。
卫蓁一愣,偷偷看向卫如霜,后者一脸铁面无私:“祸是一起闯的,就得一起挨罚,谁也跑不了!”
顾容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