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东宫
“殿下, 人招了。”
宋淮声音冷冽,身上携着一股潮湿的腥味,袖口处还有未完全干涸的血迹。
褚曣半倚在软塌上, 手抵着额头,闻言眼眸微睁。
“据那几个江湖杀手所述, 与他们做交易的是一个男子,璘州口音。”
宋淮瞥了眼不远处案上放着的契约书,继续道:“这封契约书交到他们手上时上头只有魏二姑娘的名字,其他内容都是由他们补上。”
“那根簪子也确实在猎场捡到的。”
褚曣眯起眼:“璘州口音?”
宋淮:“是。”
“暂时关押的四位大人中, 只有梁大人是璘州人。”
褚曣:“审问了?”
宋淮沉默了片刻。
褚曣抬眸看向他,后者垂首:“死了。”
褚曣蹙眉:“...你把人弄死了?”
“臣从杀手口中撬出璘州的线索后, 便欲提审梁大人,但这时底下的人来报, 梁裕自戕了, 在墙上留下血书, 对秋雾山一案供认不讳。”
宋淮沉声道:“梁裕任职于政事堂,顶头上官是高家人。”
褚曣挑眉:“你该不会告诉孤,雇凶一案是中宫做的?”
宋淮又是一阵沉默后,道:“所有线索到这里都断了。”
他顿了顿, 才又道:“崖底刺杀殿下的并非同一批人,除了西雩人, 还有中宫的手笔。”
褚曣不屑的笑了笑:“不是孤瞧不起老二, 便是孤将东宫之位拱手相让, 他也坐不稳,整日蹦跶这么高, 也不怕摔死自个儿。”
讽刺完人,太子继续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秋雾山雇凶的人知道中宫派人刺杀孤,将计就计将雇凶的罪名也一并推过去?”
宋淮没有否认:“中宫只想争储,没有理由对齐家动手。”
“更何况就算中宫要动齐家,也不应该是朝齐姑娘下手。”
褚曣皱眉闭了闭眼。
“秋雾山的案子没有找到任何与魏家有关的证据。”
宋淮继续道:“魏家父子一口咬定不知情。”
“臣亲自审的。”
北阆几处刑审机构,都清楚没有宋淮撬不开的嘴,魏家父子骨头这般硬,只有两个原因。
要么是他们真的没有掺和此事,要么,就是他们非常笃定宋淮绝对找不到证据。
‘所以,你果然知道昨天会有危险,也知道是谁动的手’
‘你怀疑,是你的同胞妹妹’
‘是,先前槐山亭之事,臣女就怀疑她别有用心,但是臣女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也一直没有证据’
‘而且,她没有本事在猎场布局,也没有能力动那么大手笔’
褚曣抬手揉了揉眉心。
她说,她怀疑魏三,可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指向魏三,就像槐山亭,他一听便能猜到魏三为她准备了陷阱,可至今却没有一丝实证,证明魏三做了局。
不论是半路埋伏的人,还是槐山亭逃走的那人,他们都与魏凝没有任何关系。
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有这般本事?
褚曣不信。
她的背后一定有人。
且这个人心思缜密,还有一定的势力。
至于梁大人,不过是推出来的替罪羊罢了,这也说明那个人的权势远高于梁大人。
“你说,如果秋雾山计划成功,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宋淮微微拧眉:“齐家与魏家门庭悬殊太大,激化这二者的矛盾,很没有必要,况且...魏家人对魏二姑娘并不重视,就算计划成功,他们必然是站出来大义灭亲,根本不会因此同齐家结仇。”
“所以就目前而言,没有任何一个直接受益者。”
也就是说,魏家没有动机。
就在这时,长福进殿立在屏风外道:“殿下,香山别院传来消息。”
褚曣嗯了声,长福便禀报:“魏二姑娘问,若御史台传证人魏三姑娘提供证词,是否合乎法理。”
话落,殿内一片寂静。
好半晌后,褚曣才嗤笑了声:“孤知道了。”
她倒是越来越会借他的势了。
长福却没有立刻退下,而是欲言又止。
“说。”
长福清了清嗓子,道:“倒也不是要事,只是魏二姑娘与宫女的闲聊,传话的一并传来了。”
“嗯?”
褚曣抬眸。
“魏二姑娘同宫女说,殿下出手阔绰,除了殿下,再也看不上旁人。”
长福憋着笑道。
太子闻言唇角下意识弯了弯。
看来是很喜欢他给她布置的金屋了,果然是在觊觎他的金山堆堆。
看不上旁人?
是因为旁人没有金山堆堆吧。
褚曣摆摆手,长福恭敬退下。
宋淮将太子的神态尽收眼底。
他默默地想,殿下好像真的栽在魏二姑娘手里了。
褚曣察觉到他复杂的眼神,正经咳了声:“孤问你,若姊妹或是闺友反目成仇,会是什么原因?”
宋淮收回思绪,想了想,回道:“若抛开家族不谈,很有可能是为情。”
爱情,亲情,友情,都有可能。
“为情。”
褚曣喃喃道。
魏姩魏三不合是因为亲情,因魏家偏心;那么魏三要杀齐云涵最有可能的是因...
片刻后,太子缓缓坐起身,唇角微微上扬:“秋雾山这桩案子,说不定还真是为情杀人。”
宋淮这回没听太明白,不解问:“殿下的意思是?”
褚曣眯起眼,缓缓道:“若为情杀人的不是魏姩,而是魏三呢?”
“抛开你我这个变数,秋雾山的计划若成,既能除了齐云涵,又能将自己摘干净,只需要魏姩一人伏诛,只要魏家大义灭亲,就全然不会牵连魏家。”
宋淮一愣。
若是按这个方向推断...
褚曣伸手将一旁案上的契约书拿起,视线落在‘魏姩’二字上:“谁最有可能让她毫无防备的在一张白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宋淮咬咬牙,沉声道:“魏家人。”
“不错,魏家人。”
褚曣眼底划过一丝暗光:“槐山亭相约由魏三一手促成,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个时候,魏三的计划就是杀了齐云涵,嫁祸给魏姩。”
“且孤记得,她那个丫鬟在临死前,一口否认那日相约的人中,没有魏三,只是魏姩约了齐云涵相见。”
宋淮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她敢撒这个谎,就说明在计划中,魏二姑娘与齐姑娘都不会再有开口的机会。”
褚曣抬眸看向他:“亦或者,魏姩即便说出来也没人会信,若槐山亭计划成,魏三...有不在场证明?”
宋淮摇头:“当时槐山亭还有齐姑娘的丫鬟护卫在,他们都清楚的看见了魏三,魏三无论如何也做不了不在场证明,不过...魏三明知齐云涵的丫鬟护卫会看见她,为何魏家的丫鬟却一口咬定魏三没有赴约?”
推论凝滞,无法再向前。
二人双双沉默了下来。
不久后,褚曣嘶了声,揉了揉脑袋:“这个女子有如此大能耐?”
宋淮突然抬起头:“殿下,有没有可能,是利用了时间差?”
褚曣眯起眼:“如何说?”
“若当时魏二姑娘当时按照约定时间去了槐山亭,魏三或许就会避开齐姑娘的丫鬟护卫。”
宋淮道:“槐山亭有一个轻功卓越之人,想要避开丫鬟护卫杀人易如反掌,届时待魏二姑娘到了亭中,魏三便会在那人的帮助下离开香山,如此一来,除了被害的齐姑娘,没人知道魏三姑娘来过。”
“只是后来魏二姑娘没有在约定时间出现,魏三怕事情有变引来怀疑,才不得不现身。”
褚曣短暂的沉默后,道:“这好像是很接近真相的推断,但是...”
宋淮:“没有证据。”
就和这次秋雾山雇凶案一样,没有任何指向魏三的证据。
“你觉得帮助魏三的那个人,会是谁?”
宋淮沉思片刻后,摇头:“臣不知。”
“沈凌提审过了?”
“是。”
宋淮:“他作为当事人之一,臣第一时间就已提审,他声称对此全然不知。”
褚曣若有所思:“全然不知?”
“奉京城爱慕沈凌的姑娘众多,他不知也说的过去。”
宋淮顿了顿,道:“殿下怀疑他?”
“若真是他,齐云涵死了他能有什么好处?”
褚曣不答反问:“总不能是他也喜欢魏凝?联手害死未婚妻?”
这话说出来,太子自己都不信。
齐云涵与魏凝,一个是天之娇女,心性纯良,且还是青梅竹马,另一个心思深沉,估计连面都没见过几面,但凡沈凌长了脑子,都知道怎么选。
“而且还有一个很大的漏洞,若魏二姑娘是杀人犯,那么魏家姑娘的婚事都会受到影响,魏三即便将自己摘干净了,也嫁不了沈凌。”
宋淮。
娶杀自己未婚妻凶犯的嫡亲妹妹,沈凌是得有多大的毛病?
先不提齐家如何,就光外界这关他都过不了!
不被文官的唾沫给淹死,也能被天下人戳的直不起腰。
而对于魏三来说,就算她因为沈凌要杀齐云涵,她完全可以栽赃给别人,为何一定是自己的嫡亲姐姐,这与她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这也是目前最让人疑惑不解的一点。
褚曣颇为烦躁的按了按太阳穴:“借提供证词的理由把人提到御史台,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另外,找人暗中跟着沈凌。”
宋淮恭敬应下:“是。”
“梁大人自戕的事先压下来,就说没有任何进展,魏家人没有洗脱嫌疑,先把人扣着。”
宋淮:“扣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