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昏暗了下来,他模糊的睁开眼,只觉得整个房间此时都透着突兀的奇怪与惊悚,就连摆放着的家具,都让他心里生出奇异的恐惧感。
青年额头冷汗淋淋。
有什么比这更痛苦的事?
他以为他摆脱了的东西,再次回到他的身上,而他全然不觉。
他抿了抿干涉的唇瓣,用力喘了一口气。
“假的……都是假的……”
沈舒宁再次闭上眼睛。
他看到了挣扎的实验体,黑暗的看不见光的房间,痛苦的嚎叫彻夜不绝。
一闪而过的,房间里关着的怪物。
密密麻麻飘荡在整个房间,雪白的线。
猩红的血液将雪白的线染红,沉睡中的怪物不知满足。
有一张熟悉的面容,惊恐的看着沉睡中的怪物。
他艰涩哀求地用着英语哭泣着说:“23号……”
“放过我……”
裴念慢步上了楼。
哗啦——
房间里传出东西被摔在地上的声音,她顿住脚步,推开门,爱人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手指捂住脸,死死压制着自己,发出痛楚的呜鸣声。
落地镜倒在地上碎成无数片,有的镜片伤了他,他却浑然未觉。
纤细的、柔软的雪线正从他的身上细细密密的渗出,想要编织成茧,将地上挣扎的人困入其中。
她的进入,让那些摇晃的雪白的线呈现警惕防守的状态,在空中飘舞着。
裴念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原来如此,你抛弃了那具躯壳,重新寄生在阿宁的身上。”
地上的爱人痛苦又绝望,她再次迈出了自己的脚步,嗓音又轻又柔:“但很遗憾……”
“你可不能同化他。”
那是祂的爱人,祂绝不允许任何东西将他同化成别的东西。
“让我猜一下……你无法完全重新寄生在他的身上,你寄生了一半?是什么让你选择了这样做?”
“你在受一个人类的追杀——被一个人类逼到这样的地步,我或许应该同情你?”
在它们的眼中,人类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它们轻而易举就可以让他们崩溃、绝望,甚至只要一个眼神,他们就能精神尽毁,绝望而死。
但身为高纬度的神明之一,居然被一个人类给逼到强行寄生,真是凄惨。
“你一半的力量已经落入一个人类手中,在我面前,你毫无胜算。”
夕阳的余晖落进房间,却没有半点暖意,在那近乎血红的光芒下,整个房间里攀附着的蝶都轻轻展开了自己的翅膀。
那美丽的、温柔的、无害的像是菟丝花的人化成了鲜红的血,它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朝地上的沈舒宁蔓延而去。
殷红的血将沈舒宁整个人缓慢覆盖,融化了沈舒宁身上的雪线。
一只又一只蝶飞进血浆里,血浆来者不拒,吞噬了所有。
雪白的丝线不甘,却不得不回到沈舒宁的身体里。
沈舒宁手指动了动,痛楚的神情慢慢平复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光静谧下,血浆动了动,在下一瞬间凝聚成了裴念的模样。
美丽的“少女”覆在沈舒宁身上,双手捧着沈舒宁的脸颊,亲吻着沈舒宁的唇瓣。
黑色的发丝逶迤着落在沈舒宁的胸前,她的吻自始到终都克制轻柔,像是一只蝶落在晨曦的叶尖。
“我会保护你的。”
她缓慢又温柔地说。
裴念抱起了沈舒宁回到床上,她哼着歌,刚将沈舒宁放在床上,来电的振动声自沈舒宁腰间响起。
裴念取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的人。
她接了电话,将手机放在耳边。
“您好——”她极为礼貌的打了招呼。
电话那边传来一道清淡至极的声音,裴念知道,在面对沈舒宁的时候,对方并不是这个样子。
“他在觉醒——”那道声音说。
“你阻止了第一次,还会有第二次。”
沉默须臾,对方开口道:“我们合作吧,沈舒宁属于你,至于我。”
“要祂另外的一半力量。”
雨下得很大,风也刮得厉害。
整个世界天昏地暗,看不见一点光明。
他好像可以抵挡这些风雨,但他提不起来力气。
他知道他要逃,但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逃。他只知道,不快些逃的话,就会被抓住,然后,付出惨重的代价。
他心里这样想着,脚步却走得慢极了。
路边的橱窗倒映着他的身影。
那是他吗?
沈舒宁侧头,茫然的看着。
橱窗里的人有着很长的头发,神色近乎漠然,透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冰冷的气息。
这张脸,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他想不起来。
他回过身,继续缓慢地往前走着。
雨下得更大了,路上没有一个行人,这个城市隐藏着很多怪物,它们畏惧着他的气息,躲藏在看不见的角落。
天地寂静——
他忽然停住了脚步,静静看向前方。
前方有人撑着一把雨伞,伫立雨幕之中。
那人有着他很熟悉的一张脸,这张脸在他面前会笑会生气,甚至会撒娇讨巧,但是此时,那人脸上的表情让他很陌生。
他知道。
他逃不掉了,他被抓到了。
疼痛席卷了他的身体,身体里的一切力量都被抽空殆尽,他的眼睛渐渐失去神采,空洞的看着天空。
雨滴落在他的身上,其中一滴落进他的眼睛,晕染开整个视线。
有人走到他的面前,弯身握住他的双手,而后,他什么也感知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