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是春天.
这里却整个是秋天的感觉.
他停下脚步,看着暮色下,这屋子里浓郁的肃杀之气,仿佛某个人的灵魂一直在这里出没.他心里一震,脚步缓缓移动.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座美丽的园林,自花溶逃走后,就一直空着,也无人来买,无人来住.
仿佛这里是一片不祥的地方.
但是,偏偏春暖花开,一院子的野草野花,一院子的芬芳缭绕.
武乞迈踏上这里,心情也很紧张,他和四太子一样,根本就不愿意接近有岳鹏举的地方——有他魂灵出没的地方,就会显得很奇怪.
他压低声音:“爷,这里不太好,我们离开吧……”
“嘘”,他一摆手.
二人藏身在一棵大树之下.
仿佛嗖地一声,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金兀术心里顿时起了一股浓郁的寒意.仿佛眼前闪过一阵白光,明明寂静无声,仿佛却有一个白衣的人影飘过.
忽然想起那个中毒的夜晚——唱歌的渔家女,打渔的悠闲人.那个男人,自己的对手,生平第一宿敌,他身材挺拔,穿一身白色的单衫,朱帛的领子,无比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手拿一把折扇,完全不是昔日的武人,仿佛是这西湖歌舞里走出来的风流才子.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目睹岳鹏举的风采.
以前只以为岳鹏举是个武人,只知道挥舞着长枪,在千军万马里冲杀;也曾痛恨,花溶为什么要选择哪个比她还小几岁的年轻的男子!直到看到了这一次,方明白,唯有这样的“武夫”,才能真正做出满江红这样的词来.
就是那一刻,竟然深深的嫉妒,仿佛自己不如岳鹏举.打仗不如他,写诗填词不如他,甚至相貌都不如他.
男人纠结于相貌是很诡异的事情——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有这样的纠结,仿佛善妒的妇人.
以至于直到很久后,他都觉得奇怪.
这是岳鹏举的地盘.
他心里忽然有一股极其不祥的感觉,冥冥之中,仿佛一股天意在指引,自己执拗的,一直要踏入这个院子——一股杀气袭来.
无声无息地抵达胸口.
“爷,快……”
他随身的几名武士,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人物,但是,来人显然更加迅疾,而且是暗地里藏好了的.
他当机立断,转身就走.因为这些人出手的风格,他忽然想起秦桧阴养的死士.也是这般.
“爷……快……”
一刀砍来,直他的背心,他随身只带了一把剑,是当时宋人书生里最常佩戴的.一剑隔开,他已经顺着河堤往下奔跑.
画舫就在岸边,他一跃而上.
撑船的艄公立即开拨.
众人追到这里,已经迟了几步,可是,暗处,弓箭却如雨点一般密密地射来.
“爷,小心……”
他一低头,险险避开飞来的暗箭,这时,画舫已经彻底驶入了江心,远离了射程.
几名卫士无不面色凝重:“爷,这里已经不安全了,看来,我们已经被盯上了.”
“赵德基这是要下杀手了,不给他下点猛料,估计他根本就不知好歹.”
“要是赵德基根本就不顾这个面子,怎么办?”
“他不顾面子?我自然有办法让他顾忌.”
“爷,这样下去太危险了,不如早早回去……”
“回去?还早呢!哈哈,我第一次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当然要做个痛快!”
没有什么太大的原因,就是为了痛快.
人人都需要痛快的时候.
以前,自己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算计,为了政治;这一次,政治的目的,倒没那么强了,就是为了羞辱——羞辱赵德基!
为了好玩!
为了做一盘小人.
拿男人的隐私去威胁男人,拿女人的隐私去揭露女人,都是超级小人行径.
以前,只有秦大王才做得出来.
他曾以为,在秦大王面前,自己真的算得上一个超级君子了.
现在才发现,君子真的不如小人来得痛快.
什么目的都没有,就是为了痛快.
“你们还记得韦太后的样子么?”
众人面面相觑,事隔多年,韦太后并非什么倾城倾国的大美女,谁记得她啊?
“倒有些印象,不过很是模糊了.”
“我想为韦太后做一幅画.”
“啊?”
“可惜我也想不清楚她的样子.”
“那怎么画?”
“但是,有一个人肯定想得起韦太后的样子,而且,也很乐于为她作画.”
“谁?”
“花溶!”
……………………………………
这是一艘非常普通的画舫,人在江心,歌舞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