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连后记也记无可记。
与他们再相遇,一定是在另一本小说里。
怀念在南京大学的风起云涌,怀念南京、上海、北京、广州三年的颠沛流离。
人类的情感,大多一纸之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破无可破,无能为力。
张嘉佳于南京青岛路
二零零五年三月十五日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上,姑娘说,你别来烦我了,我又不喜欢你。他颤抖着声音说,你相信我,我是爱你的。姑娘说,不要这样好不好,我昨天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他的泪水夺眶而出,说,你难道不相信有一见钟情吗? 姑娘转身就走,他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当然也跪在了地上,叫道,你不要离开我你不要离开我。围观群众蜂拥而来,姑娘急得快哭了,他说,要不你给我一百块钱分手费吧。 然后他拿着一百块钱,从围观群众中挤开一条缝,欢乐地飞奔。和哥们喝酒,聊天,赌博,看见美丽的姑娘就吹口哨。 上大学的那天,他背着破烂的包裹,走出火车站,看到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子。她穿着有污迹的蓝裙子,怀里紧紧抱着脏兮兮的布娃娃,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想了想,从钱包里翻了半天,捏了枚一元的硬币,去递给小女孩子。 小女孩子伸出手,却没有接硬币。她很柔和地握住了他的手。小手冰冷,而且握得很紧。他大笑,说,小妹妹,你迷路了吗? 小女孩子突然有晶莹的眼泪滴落下来,轻轻地说,真可怜,一个人活着,多么多么寂寞的人呵,连理解也放弃了。人真的就没有什么奢侈的权利吗? 他一怔,感觉整个世界黑暗了下来,只剩他站在空旷的人间,和小女孩子面对面,那晶莹的眼泪,安安静静地滴落,有幽幽的光芒。他僵硬地站着,被她握着手。 小女孩子的眼泪滴在他手上,又微笑地说,你是多么多么悲伤的人,他们都不明白你,你是多么多么骄傲的人,不需要他们明白。可是,太孤独了,孤独地活着,还要再孤独地活下去。 他哭了。小女孩子悄悄地走了。蓝色的裙子,消失在黑白的人流里。 南宫成蹲在火车站的门口,哭了很久很久。 褴褛衣衫,暗自停留,揣度着刹那的芳华。其实骄傲败给时间,知识败给实践,快乐败给想念,决定败给留恋,身体败给失眠,缠绵败给流年。 在千里之外的家乡,有孩童用竹叶编织着小小的蚂蚱。在青翠的竹林深处,有小小的坟堆,埋葬了梦想,执著,灵魂,还有一具最爱的人的尸体。 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 南宫成对这句歌词无比激赏,认为就是生活真谛:人总是要痛并快乐着的,你痛着,我快乐着。 杯酒干戈分楚汉 传说在南浦大学的后山上,有一块常年累月发光的石头。那石头是星光所化,石头里插着一把宝剑。谁能找到并且拔出这把宝剑,谁就可以征服辅导员,打败教导主任,和校长平起平坐,成为学校中首屈一指的大人物。 不管传说可不可信,但从那一年起,人们在南浦留下了更多的传说,风云人物肆意挥洒自己的才华,光辉事迹代代流传永不磨灭。 那一年,南宫成踏进南浦大学之门。 他披头散发,纵酒高歌,一路跌跌撞撞,颠沛流离,却踏月破沙,迎风放舟。 开学后没有几天,南宫成就撞上了著名的&ldo;大平台之乱&rdo;革命事件。 南浦大学是所威震大江南北的学府,在国际上也颇享盛名,但由于笔者的几年求学未有大成,因而对学校的什么论文发表等等一无所知,也道不清说不明,此处便删减一段学术简介,有兴趣者,可以上网打开3w南浦大学多特卡姆查询。 南宫成参加的军训为期一个月,白天艳阳普照,夜晚月黑风高,众人排列为多个长方形,跟着一群下等兵大呼小叫。 里的阴刻:ade a。 等到指导员和班长发现奥妙的时候,军训恰好结束。 后人评论,这。他悄声问老颜:&ldo;你认识她吗?&rdo;话没说完,老颜暴立而起,大喝道:&ldo;胡言,你听着!&rdo;南宫成刚凑到她旁边,受了大惊吓,下意识一手抓汤勺一手举起碗,摆了个正当防卫的造型。 胡言长长的头发,眼角眉梢全是冷漠,说:&ldo;我听着。&rdo;老颜深深呼吸,平缓道:&ldo;由于你滥使职权,公款私用,对社团极端不负责任,我们决定,要求你让出社长职位,交出社员名单、社团证书,以及所有社团费用。&rdo; 大厅的气氛一刹那剑拔弩张,空气里弥漫着战斗的味道。南宫成四下观望,把左手的瓷碗换成了金属的盆子,把右手的汤勺换成了一把牙签,如果见势不妙,就将牙签洒出,混淆敌人视线,再将盆子扣在头上,抵挡攻击。他对自己的应变甚为满意,一时控制不住就嘿嘿傻笑出了声,众人扭头看他一眼,想:&ldo;此人莫名其妙,当世少见,莫非有童年的什么阴影?&rdo; 那女孩低头道:&ldo;胡言花这些钱是为了我,你们不要怪他。一定要还的话,我还给你们吧。&rdo;胡言脸色一沉,接着又是面无表情,说:&ldo;还什么还,有本事就来拿。&rdo;女孩轻轻按住胡言的手,说:&ldo;别做傻事了,我虽然在这里打工,你没有必要老是过来把钱花在饭店里。何况,这些钱,你也不能乱花。&rdo;胡言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那女孩接着道:&ldo;好好上课,别再管社团的事情了,都是个黑洞,进去了就出不来。&rdo; 南宫成看着两人你侬我侬,重重叹了口气,说:&ldo;你们关系不错。说真的,我以前也有过很多女人的。她们有的因为我的人品而和我在一起,最后因为我的智慧而离开;有的因为我的智慧而和我在一起,最后因为我的人品而离开。&rdo;他痛心疾首续道:&ldo;其实,她们都误会我了,我既没有人品,也没有什么智慧。&rdo; 众人齐齐大喝一声:&ldo;他妈的闭嘴!&rdo; 南宫成喃喃道:&ldo;闭嘴是可以的,但你们要对打就对打,要对骂就对骂,何必站在这里看人家谈情说爱呢?&rdo;那女孩冷冷地说:&ldo;我们不是恋人。&rdo;南宫成大惊道:&ldo;不是恋人?他还花钱在你身上?难道现在大学里也流行包二奶?&rdo;胡言一直都是慵慵懒懒的样子,听到这话也勃然大怒,操起个酒瓶就砸过去,&ldo;咣&rdo;地砸在南宫成头上扣着的盆子,碎片&ldo;咣咣咣咣&rdo;掉在地上。南宫成被砸懵了,老颜喊道:&ldo;胡言,我们不管你是为了谁花的钱,为了这个女人也好,为了自己吃饭也好,现在还给我们!还有这位兄弟,应该脑震荡了,以后变成白痴,你自己负责!&rdo; 众人想:&ldo;这个兄弟原本离白痴也不远,砸中了脑袋,怕是从此智商化做负数,成为学校一道奇特的风景线。&rdo; 胡言缓缓坐下,说:&ldo;明天黄昏,在大平台,有社团大会,全校三十多个社团,都要参加。这个大会,为的是评出五个上流社团。所以明天,我 不入烟水怎相逢 信写在简单的白纸上,天花板的灯光透下来,纸张的背后剪出了宋薇脸部的轮廓,线条顺滑,纤弱。穿越这一场阴影,都能看见洁莹的泪光,人们见过她的笑容,可是在简单的白纸之后,却并不只笑容这么简单。岁月如灰尘,一点一点掩埋,谁也没有清洗的力量。 南宫成趴在窗台仔细研究了半天,压抑住咳嗽、冷笑、疑问等等各种生理冲动,十分辛苦。他研究的范畴,包括宋薇和信纸的侧面,但表情和信上的字,几乎辨别不出。这直接影响他研究的质量,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跳了下来,想找个砖头什么的扔进去。 临窗的空间并不大,因为饭店是背靠小河,很少有人转悠到饭店后门,所以河边连防护设施都没有。南宫成紧贴着墙壁移动,不留神撞在一个人的躯体上,借着窗户投射的光亮,他发现是老颜。两人面面相觑,双双叹口长气,就地而坐。 老颜悄声道:&ldo;果然如我所料。&rdo; 南宫成点点头,沉声道:&ldo;果然亦如我所料。&rdo; 老颜一惊,继而欣然道:&ldo;果然如我所料,我们都有所料。&rdo; 南宫成按捺不住,道:&ldo;你他妈的到底有什么料?&rdo; 老颜悠然道:&ldo;我料到你要这么问,真是料事如神。&rdo; 南宫成血气上涌,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怪叫道:&ldo;你说话再这么叽叽歪歪,我就开你的膛,破你的肠,看看你的心是什么材料!&rdo; 老颜正色道:&ldo;就算你开了我的膛,并不一定能找到我的肠。就算你找到我的肠,也不一定能找到我的心脏。&rdo; 两人纠缠不休,动静也大了些,窗户&ldo;砰&rdo;的一下打开,宋薇探出头观望。两人扭打成一团,蓦然静止,不敢动弹。南宫成距离宋薇较近,她的长发悠扬,被风丝丝缕缕地吹,在夜里有许多寂寞。他呼吸也屏住,抬头能看着她白皙的下巴。她打开窗户,也忘记了要寻找什么,就呆呆撑着下颚,平平望去。整个夜早无声息,校园的喧嚣隔了一片树林,只有叶子簌簌,仿佛聆听一个世纪的静谧。 她呆呆看着夜,他呆呆看着她,老颜的一只脚呆呆地踩在他胸口。南宫成在想,时间紧迫,必须在有限的机会里,挖掘到开展攻势的有利资源。但他并不具备读心的能力,宋薇究竟为何发呆,直到他发现老颜的脚,已经踩在他胸口十分钟的时候,也未尝有个所以然。 宋薇在出神,南宫成在想她为什么出神,至于老颜,能踩一脚是一脚。宋薇以后追溯历史,止不住要微笑,谁能猜测到,自己出个神,居然拨动了整个社团大会的命运之弦呢。 高升园前边是宽阔的马路,笔直延伸,距离五百米处便是学校大门。这里其实相对城市来说,属于郊区,偏僻,交通困难。学生要购物或者休闲,一般得坐唯一的班车进城。南宫成坐过几次,感觉如同腾云驾雾。班车司机大多中年妇女,意外地开车风格大刀阔斧,拐弯也不减速,哗的一下,满车人遭遇离心力。南宫成 折弦无意惹缤纷 南浦的夏天,干净,荒远,有人前前后后地忙碌,有人寂寂寞寞地伫立,有人在赶着自习的路上,有人喝醉了靠在朋友的肩膀上。矮矮的路灯逼射下来,就算平静,也逃不脱这黑夜里微弱的光亮。学校这点电还是舍得花,虽然是分校区,但是一片漆黑总归有失体面,比如要节约的话,不妨停停宿舍里的用水,或者提前五分钟熄灯,转眼便把路灯的开销挤压出来了。 海报栏上一张红色喜报,字里行间是触目惊心的欢快与自豪。作者笔迹不堪入目,从末尾是激情澎湃地引用了古诗一阕:&ldo;敢把天堑变通途,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rdo; 胡言路过海报栏的时候,正看见一位仁兄仔细地在海报下加注。胡言虽然好奇,也等他写完了再走上前去。那位仁兄字体细腻,行文工整,写得是最后一条的备注,说千万不要节省内力而使用&ldo;旱地拔葱&rdo;掠回宿舍,虽然&ldo;旱地拔葱&rdo;和&ldo;八步赶蝉&rdo;同属武当的轻功一脉,但后者注重的是一个&ldo;快&rdo;字,旁人只见人影一晃,你就已然回到宿舍,途中浴巾滑落也不打紧。而前者注重的是一个&ldo;高&rdo;字,直上云霄,旁人居下临高,只怕是将你的要害看个一清二楚,有失我儒雅斯文。 这位仁兄精妙的评论看得胡言哑然失笑,旁边几位同学啧啧赞叹,正击节称妙,忽然大批人群涌向校门口的大平台,人人你呼我叫,奋力赶路,比之中午、黄昏奔赴食堂的速度犹有过之。胡言怔了一下,被人流冲击得东倒西歪,只好闪到路边。 熙熙攘攘的人在面前奔跑,男女老少,扛着旗帜,举着凳子,高喊口号。 胡言不知道,南浦大学近年的平静结束了,即将迎来一个新的时代,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光芒四射,生命火焰炽热燃烧,平庸不存在于任何的角落。最叱咤的风云,最骄傲的灵魂,最耀眼的才华,最辉煌的胜利,最悲哀的分离,最失落的战斗,最奋不顾身的攀登,最前仆后继的牺牲,欢笑与泪水洒遍了校园。 而胡言也和其他即将登上舞台的主角一样,比如南宫成,遇见了自己的最爱,遇见了自己的最哀伤。这一夜,史称大平台之乱。因为所有的人都站在大平台前,所有的格局都被打破,所有的英雄都逐渐出现,夸父开始追日,嫦娥开始奔月,精卫开始填海,胡言开始踏进历史的改变。 &ldo;人算已死,天命当立!迷信早该破除,只有星座,才能为我们指引方向,乘风破浪,知己知彼,百战不贻!也只有星座,才可以告诉我们的性格特征,事业未来,才可以在学校中有的放矢,选修适合自己的课程,选爱适合自己的伴侣!什么八卦、易经,都是学问,不是彼岸,所以我们一定要坚持维护我们星座社,战胜困难险阻,成为今年的上流社团!&rdo; 大平台前乌压压的人群,却各有次序,各自为阵。东北角聚集的多以女生为主,阵前一位戴着眼镜、大热天系着蓝风衣的女生铿锵有力地说着,说一句众女生整齐划一地叫一声&ldo;嗨&rdo;!等到她说到&ldo;成为今年的上流社团&rdo;时,星座社的社员还来不及鼓劲,只觉头顶忽地阴影大展,旁边一面大旗&ldo;哗&rdo;地迎风抖开,差点把整个星座社都盖起来了。 一个低厚的声音响了起来:&ldo;这面旗,长十丈,宽六丈,是上一届心理协会的会长留下来的。过去三个月了,我今天终于又有机会把它挥舞在各位眼前,挥舞在各位心中。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上届会长临走时握着我的手说,嘉伟,我们心理协会,虽然与世无争,男耕女织,其乐融融,但自己低调,别人却一直对你虎视眈眈。几年来遭奸人排挤,小人陷害,数度在社团管理委员会上被人弹劾,几近无奈解散,幸好众志成城,才把这一点心火得以保留。嘉伟,我希望在下一次的大平台社团大会上,能把这面旗再次飘扬,用尽一切力量把我们心理协会送入五大上流社团之中!我怎么能忘记!我永远不会忘记!我嘉伟,今天就要和各位站在旗下,一了老社长的宿愿,进入上流社团,以慰藉老社长在天之灵!&rdo;心理协会的会长嘉伟说到末尾,泪水再止不住夺眶而出,社员小声地对话:&ldo;你知道上届的会长是谁吗?&rdo; &ldo;我不太清楚啊,好象是城资系的。&rdo;&ldo;难道他已经死了?不然为什么要慰籍他的在天之灵?&rdo;&ldo;听说保送研究生了,那和死了也没什么两样……哎哟&rdo;随这一声哎哟,原来被人猛推了把,另一个巨大的方阵挨着心理协会齐步来到平台前。 旁侧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小声说话。 &ldo;这是什么社的?怎么这么霸道?&rdo; &ldo;嘘,别乱说话,搏击会的人不好惹。&rdo; &ldo;搏击社?老子见识过了,什么左右护法,七绝阵,最离谱的是天刀,天刀天刀,天生一把砍柴刀。他们究竟会不会搏击啊?&rdo; &ldo;大多不会,但据说擅长群殴。&rdo; &ldo;那怕什么,比人多啊,我们漫画社有的是人!&rdo; &ldo;我只想留点力气回头看《乱马》。&rdo; &ldo;真他妈的没种,看我南宫成一人就灭了他们搏击会!&rdo; &ldo;搏击会的人听着,这边有个人叫南宫成,他说他一个人就能灭了你们搏击会!&rdo; &ldo;靠,你这个阴险小人……我不是南宫成,大家不要瞪我,搏击会万岁!&rdo; 搏击会人人站定,有的一副短打装扮,还戴了个斗笠,有的一副柔道装,腰带一直拖到地上,有的挂着把宝剑,剑鞘挂着个标签,有的摄氏三十度穿了套黑西装,不仅别人奇怪,自家社团也有人问:&ldo;我打个赤膊我是跆拳道的,你穿个黑西装算什么?&rdo;&ldo;我无间道的。&rdo; &ldo;安静,我们搏击是为了和平,为了强壮体魄,本来也不想和凡夫俗子争什么,但我吴枫一定要给众家兄弟一个交代,进了上流社团,才能有自己的练习场地。所以今天,我们是势在必行,也是势在必得!&rdo;说完会长一挥手,只见练游龙掌的扎个马步,练猴拳的来个倒立,练截拳道的不停跳跃,嘴巴里还发出哇哇怪叫,而练无间道的反复大声叫喊:&ldo;我爸爸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rdo; 南宫成不由窃笑地对老颜说:&ldo;这干吗?马戏团啊。&rdo; 老颜斜他一眼:&ldo;你这么能耐说话大点声。&rdo; 南宫成:&ldo;我昨天唱卡拉ok嗓子坏了。搏击会的会长叫什么?&rdo; 老颜:&ldo;他刚才不是自己说了嘛,吴枫。&rdo; 南宫成:&ldo;吴枫,哈哈,听起来像卖假药的。我昨天就是从他嘴里抢来的报名单。我和他单挑,三招之内让他参加残奥会。&rdo; 老颜:&ldo;吴枫,南宫成要和你单挑!&rdo; 南宫成:&ldo;我不是南宫成!吴枫万岁!吴枫一统江湖,千秋万载!&rdo; 老颜:&ldo;你不是说你嗓子坏了吗,怎么喊这么大声?&rdo; 南宫成:&ldo;你懂什么,在物理上这叫弹性,在生理上这叫潜能。&rdo; 老颜:&ldo;我真是怀疑你昨天到底怎么拿到报名单的,你这个又阴险又卑鄙的虫类生物。&rdo; 南宫成:&ldo;又阴险又卑鄙,还有做不到的事情吗?&rdo; 老颜若有所思:&ldo;有道理。&rdo; 南宫成:&ldo;你到底搞定教导主任的女儿没有?一会我和那个臭小子,那个胡言决斗,有她帮忙多点胜算啊。&rdo; 老颜岔开话题,望向不远处,嘀咕一句:&ldo;奇怪……&rdo; 南宫成心里大骂:&ldo;王八蛋,一定有事瞒着我。&rdo;一边还在叫道:&ldo;哪里奇怪了,黑格尔说,存在着就是合理的,孔子曰,喊奇怪的都是笨蛋。&rdo; 南宫成嘴巴里不让人,却随老颜的目光看去,不由也叫了一声&ldo;奇怪&rdo;。搏击会方阵你推我让地从中间破开一条道路,几个少数民族打扮的学生目不斜视地走向大平台前。那几个学生排列也不整齐,穿戴也不统一,脸上带着微笑,似乎十分平易近人。搏击会尽管人多势众,却同见了鬼一样,纷纷下意识让开了路,只见那几个学生仿佛破浪而来,大有魄力。 南宫成嘀咕道:&ldo;妈的,这又是怎么回事?&rdo; 老颜说:&ldo;是苗族的同乡会。&rdo; &ldo;我靠,同乡会也能来参加社团大会啊?&rdo; &ldo;他们也是骨笛爱好者协会。&rdo; &ldo;那干吗怕他们,难道怕他们用笛子戳死老子啊?&rdo; &ldo;他们会用蛊,下毒,杀人于无形之中。&rdo; 南宫成听得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张得合不拢:&ldo;今天真是……我喜欢今天……&rdo;正当他惊骇不已,那几个学生中有个苗族姑娘如同听到了什么一般,回头冲南宫成嫣然一笑,笑得云淡风轻,月余三分明,那般美丽。南宫成兀地翻身倒地,哭叫道:&ldo;妈的老子中蛊了,快叫辅导员来,他不给老子四级英语过关老子就死给他看!&rdo; 九月底,临近中秋的黄昏,月亮悄悄接近美丽的圆形,从喷水池边看,她挂在桂花的罅隙里,寂静地流淌,抖落些影子;从教学区顶楼看,只需要略略地抬头,平滑深邃的天空,有明亮不声不响地伫望;从大平台看,它在迎接新生的横幅背后,如同悬而未决的结局,或许升起明净,或许坠落在一片忘怀的地方。 但始终无法安静。一两千人暗流汹涌,挤得大平台四周水泄不通,纷纷暗自揣度,估摸着今天事态怎么样向有利的方向发展。 团委文化部长陈经,铿锵有力地一步步踏上台阶,挑选了使他仿佛在月亮正下方的位置,大平台偏东。 陈经身兼法学院的辅导员身份,本来一脸肃穆,常常在上课之前问化学系借一架天平放在桌上,用来喻意法律的公正,端的庄严。后来某次讲到激情处一拍桌面,将精密的天平变成了翘翘板,化学系要求他赔偿损失1500元人民币。他号称两袖清风,只好又问物理系借了工具想把天平修理完善,最终他赔偿给化学系1500元人民币,另外工具遗失,赔偿给物理系400元。这件逸事哄传一时,但由于牵涉金额不大,所以并没有进入南浦每年的傻瓜排行榜,只作为野史,被老生用来向新生介绍情况时,丰满文化部长形象的材料。 陈经一上台,月光辉映,眼神柔和,平伸出双臂往下虚虚地一压,示意大家安静,我有话说。这个姿势目的明确,通俗易懂,无奈一千多人心怀鬼胎,各自为营,争执不休,哪里察觉到台上的情况,忽地人群中炸出一声怪雷:&ldo;好帅啊!&rdo;人们&ldo;唰&rdo;地把目光投向南宫成,但见他浑身抽搐地指着陈经,亢奋不已地说:&ldo;这个老师气质玉树临风,身材卓而不凡,剑眉入鬓,鼻若悬胆,双目炯炯有神,温柔中带着威严,两耳虎虎生风,慈悲中带着高贵,一定大有来历!&rdo; 大伙听他口若悬河,不由把目光又投向台上。但见台上只有名身高一米六八,胡子眉毛纠缠不清的中年男子,尚且有只蚊子在他头顶盘旋。众人看着蚊子绕过几圈,猛地扑向他的发梢,齐齐屏住呼吸。然而此人头发太油滑抓不住,在众人的惊呼声里,蚊子失去平衡,&ldo;嗡嗡&rdo;一叫掉了下去。 陈经感激地冲南宫成笑笑,手持麦克风,咳嗽几声清清嗓子,说:&ldo;同学们好,今天是一年一度的九月社团大会,让我们热烈鼓掌欢迎这次大会的开幕!&rdo;他率先用左手轻拍右手,麦克风被振动地发出&ldo;砰砰砰&rdo;,回荡不已。众人盯着他心里不停盘算,哪有情趣响应,只南宫成一人大力鼓掌,叫好不休:&ldo;说得好,原本是平常的开场白,在老师嘴中说出,气势不凡,虚怀若谷,不卑不亢,尤其是热烈二字,意境全出,好比天马行空,羚羊挂角!&rdo;众人心想:&ldo;这人拍起马屁不知廉耻,乱用成语,要么是白痴投胎,要么是大智若愚,看来要小心为妙。&rdo; 南浦大学一共三十一家社团,活动经费基本都是由团委会支出,但是总经费有限,因此每年的九月,都要召开社团大会,将所有社团评选出三个级别,根据级别的高低来决定领取经费的多少。这条规矩虽然不成文,也延续几年,好比古代殿试,哪个中了状元,就当了团委会的驸马,享尽荣华富贵。规矩定下来了,竞争就无比激烈,三十六计层出不穷,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社团为了钞票忙。 陈经继续说道:&ldo;大家知道,我们今天的任务,就是要评选出上流社团。公平起见,每个社团都有机会,希望大家放开怀抱,为了学校的文化事业做出应有的贡献……&rdo;话音未落,台下一片嘈杂。南宫成大叫:&ldo;妙啊,雄鸡一唱天下白,春雷阵阵发新芽,说得妙!&rdo;他的嗓子虽然有生理潜力的优势,也被淹没在千把人的议论中。电影协会的方阵中有人喊道:&ldo;究竟谁拿奖,开始评选啊!&rdo;搏击会的方阵中有人喊道:&ldo;评选什么,大家手底下面见真章,哪个拳头硬哪个坐龙椅!&rdo;美容协会的方阵里也有脆生生的女声喊道:&ldo;今年sk2又涨价了,谁投我们美容协会一票,我们给他内部价格,附赠一学期澡票!&rdo; 南宫成左右望望,只见群情汹涌,你叫我嚷,一个个拔直了喉咙,吵得鸡飞狗跳,一塌糊涂,他登时莫名兴奋,大喊:&ldo;谁家社团美女最多,我南宫成就支持谁,不但誓死效忠,而且尾随鞍前马后,帮她洗脚按摩晚自习,梳头擦汗抄笔记!&rdo;众人一时鸦雀无声,统统看着他轰然道:&ldo;哇,连人格也不要了,佩服!&rdo;南宫成得意非凡,大叫道:&ldo;还有排队打饭,考试作弊,抢占座位,盗窃试卷,熄灯偷电,硫酸泼敌,半夜撬开宿舍门,简直多功能一体化,嫁个老公养条狗都没有我管用!&rdo;大伙听得目瞪口呆,一半人愤然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一半人暗自思量:&ldo;男人活成这样,和太监有什么区别。&rdo; 陈经见喧嚣平息,把麦克风从右手换到左手,宣布说:&ldo;既然大家都有充足的准备,我就来简单介绍今天大会的流程。大会主要是评选出五个上流社团,评选分为三个步骤,首先是参加竞选的社团,要推举一名代表上台发表演讲;接着参加竞选的社团,要发挥本社团的特殊能力,可以是表演,可以是挑战,形式不限;最后就是由评审委员会综合打分,根据分数决出本年度的五大上流社团!本次大会的主持兼评审主席,就是学生会主席叶南!&rdo; 发言是老生常谈,评选内容年年相似,也无人关注,等到叶南的名字响起,好像一场美丽的瘟疫,在人群中蔓延。男生的幻想底线便似多米诺骨牌,一股脑儿倒地阵亡,舌头在牙齿之间轻轻敲击一下,发出两个内敛的音节:叶南。 叶南,大三中文系学生,校花,学生会主席,一等奖学金获得者,最佳辩手,金牌主持,中英双语演讲 紫衣淘沙君折剑 如果你爱一个人,你会为她做什么? 什么都可以做。 有没有一种情况,你爱她,却什么也不能做? 大多数的情况都是这样。 那你怎么办? 就算我什么也不能做,我还是可以为她等待。 你会一直一直等下去吗? 不会,人会死的,人心也会死的。 那岂非很辛苦? 所以说,千万别爱上一个人。 南宫成学习控制自己,无奈常常失控。后来电影看得多了,伟大的武术家李小龙先生说,以无法对有法,以无限对有限,他终于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比如开车,你就要有出车祸的觉悟,做好一切准备工作,遵守交通规则,降低速度,买好保险,这就叫有法或者有限。但怎么样才是无法和无限呢?那就是你不要开车,那这辈子就不会出车祸,除非被车撞。这是无法和无限的 前世听花今随风 南宫成 群雌粥粥避山远 南浦大学后的龙王山,高两百米,竭尽全力蔓延,也没超过一千米的长度。但山势崎岖,石突林茂,天黑的时候,十平方米内藏四对情侣谁也见不着谁。山脚有个水浅草黄的湖泊,附近住户雇几个学生扎几张竹筏,再租给学生撑了消遣,美其名曰富有地方特色的文化产业。 这许多年来,无数学生在龙王山留下动人故事。半夜山顶有人长啸,惊醒山脚校园内大家慨叹:咋又有人失恋了呐!中午山腰狗群狂吠,引得山脚校园内大家惋惜:哪位兄弟去偷红薯又被发现了?凌晨山风卷来抽泣声,遭到山脚校园内大家同情:补考真他妈的折磨人啊! 但未尝没人发现,在龙王山的最深处,有个阴森幽暗的洞穴,不知何时起,住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他点着一盏煤油灯,期待着什么,守护着什么。当他站在洞口,正好能望到灯火明亮的大平台,在下方人群拥挤,一律注视着南宫成,而南宫成,也陷入可怕危机。 林依琪急得掌心汗水津津,一名苗族的老乡疑惑地说:&ldo;莫非……莫非他不知道如何使用忘忧蛊?&rdo;林依琪恍然大悟:&ldo;呀,我是没有告诉他!&rdo;老乡道:&ldo;哎哟,来不及了,总不能喊他下来吧?&rdo;林依琪来回踱几步道:&ldo;我们一起喊吧。&rdo;老乡道:&ldo;那可不成,一喊的话,对手就有提防。&rdo;林依琪咬牙道:&ldo;别喊出声来,他能从我们的口型看出奥妙,就是他的造化。&rdo;十几个苗族学生,便遥遥对着南宫成,焦急地作着&ldo;闻&rdo;的口型。 忘忧蛊,谁一闻,就会神志混乱,失去肢体的控制力。 南宫成在台上汗如雨下,心念电转,目光也在四处搜索林依琪,暗叫:&ldo;给我点提示,给我点提示&rdo;,运气颇佳,正看到十几名苗族学生齐齐做着嘴型。南宫成大喜过望,定睛一看,却叫苦不迭:&ldo;吻?我去吻胡言吗?以后别人会笑话我是老玻璃的……&rdo; 林依琪见南宫成已然注意到她们,松口气想:&ldo;老天有眼。&rdo;而台下众人开始骚动,南宫成思忖:&ldo;不对,吻?那忘忧蛊起何作用?我含在嘴里去吻胡言吗……我牙还没刷呢……吻,吻,吻,啊!&rdo;他终于想道:&ldo;是闻吧!&rdo;又皱眉道:&ldo;闻的话,是我闻,还是胡言闻?&rdo; 胡言见他忽喜忽悲,忽躁忽怒,也按捺不住,说道:&ldo;南宫成,你还要多久?&rdo;南宫成一捏拳头,心底喊道:&ldo;拼了&rdo;,笑盈盈对胡言说:&ldo;等等,我有包固体风油精,提神醒脑,颇具奇效,你也来一点?&rdo;胡言迟疑道:&ldo;谢谢,你自己用吧。&rdo; 南宫成笑道:&ldo;无论谁胜谁败,一战之后,我们也无再见之日。既然关系重大,自然准备充分些好。&rdo;胡言还是摇摇头道:&ldo;快些吧,大家等着。&rdo;南宫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霍然面对台下乌压压的人群,做了一番演讲。 这番演讲,后人评论多多。它打动人心,鼓舞士气,带来福音,普渡众生。在大平台之乱的诸般记载,它都占据了重要的地位。人们认为,它虽然没有为南宫成扭转劣势,但改变了局面,打开更为广阔的天空。如果说,大平台之乱,掀起了长达四年之久的南浦风云,这番演讲就是革命的奠基石。历史老师分析,它为南宫成的日后带来了巨大号召力,滔天巨浪的每一朵浪花,无不是它发展的终极形态。语言老师分析,它是南宫成所有智慧最璀璨的升华,文字运用的精妙,句子结构的完整,对情绪的煽动和意志的集中,都体现了汉语最高级别的威力。生物老师分析,南浦大学真是点石成金,连南宫成这种低等动物,也被熏陶为知识分子了。总之,它一针就见血,它四两拨千斤,它十面都埋伏。 这番演讲,史称&ldo;九一八宣言&rdo;。 南宫成仰面,脸上披洒透明的月光,双手打开,夏夜的风和他同在,人们心里涌上奇特的念头:&ldo;这是一个圣洁的舞台。&rdo;他的身体瘦削,眼神和遥远的星空融化为深邃,有古老在轮回,有思念在蔓延,有悲伤在祈祷,有幸福在跋涉,有年华的痕迹踏出一个一个的脚印。 他缓慢而平静的声音响起:&ldo;为谁活着?为自己吗?那你哭泣的时候,我为什么要流泪。为亲人吗?那母亲担忧的时候,你为什么远走他乡。为朋友吗?那我身处黑暗的时候,你为什么在别方点亮蜡烛。为爱人吗?那她沉默不语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力量安慰。&rdo;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沉了,忧伤了,孤单了:&ldo;你躺着听歌,可对自己说,这是学习的时间。你努力学习,可对自己说,这能带给我什么未来。你憧憬未来,可对自己说,这里有太多的阻碍。你逃避阻碍,可对自己说,我究竟还能忘记多少。&rdo; 他的声音渐渐黯了,痛了,迷失了,苍老了:&ldo;曾经有过,愤怒的,狂喜的,不顾一切的,忘乎所以的青年,决不倘佯。他们唱的,就是天籁。他们写的,就是真理。他们信的,就是生命。穿过学校的树林,不仅仅爱情,因为书卷在手里炙热。停留湖边的草坪,不仅仅亲吻,因为辩论在心中滚烫。&rdo; 大平台下,开始人们还带着嬉笑的表情,但逐渐被他吸引,全场再无人指指点点,几乎都思绪万千。 南宫成没有停下,高昂道:&ldo;我们没有过乌云摧城,没有过战祸连绵,没有过兵荒马乱,我们躯壳和平,灵魂只一次青春,青春却荒废在扶摇不定的边缘。故事和梦想,应该反复开放。骄傲和执著,应该竞相生长。有人固守,有人流浪,有人健康,有人疯狂,有人朗诵,有人吟唱。乌衣子弟,一千年前怀愁,着木屐,放江舟,平天下的磨难;如今白衣少年,死在了温床,无剑可出鞘,无眉可飞扬。你们,腐烂。&rdo; 他的一颗泪珠,扑棱棱地滚落,众人能看到,那颗泪珠,卷着小小的月亮,从面颊流淌。 众人都怔于当地。 老颜喃喃道:&ldo;妈的,诗人,真他妈的诗人。&rdo;三眼龙王恨不能跪地膜拜:&ldo;南宫兄,我明白你为甚既有女朋友,又有未婚妻了,你不但虎背熊腰,而且悲天悯人,真是当世的奇男子!&rdo; 苗族的学生互相对望,林依琪面上飞起红云,朋友小心碰碰她的胳膊,问道:&ldo;他在作甚?你干么脸红?&rdo;林依琪不好意思地说:&ldo;我没听懂,我只是觉得,他很好看……&rdo; 南宫成语气忽变,铿锵急促:&ldo;现在我们遭遇的是围困,是扼杀,是摧残,是腐蚀!宝贵的大学时代,居然做了孙二娘的人肉包!一块钱四斤的红薯,在校门口烤烤就要卖一块五一斤。两块七一斤的鸡蛋,在校超市煮煮就要卖一块一个。去机房必须买鞋套,一毛七的成本就要卖三块一双。去选修必须买教材,几十块一本还没盗版。隔三差五交班费,也不清楚花在哪。三天两头交会费,更不了解为了啥。自习有人占位,课桌上丢本生理卫生基础,霸占一学期。打饭有人插队,同样的二两,大师傅给男生半勺,给女生一锅。食堂没有电视看,天热没有电风扇,你们说,要不要改善?&rdo; 台下轰然:&ldo;我们要改善!&rdo; 南宫成垂泪道:&ldo;我昨天新买的热水瓶,放在开水房,早上过去,又被哪位师兄妹拿走了,也没通知我一声。&rdo; 台下同情地唏嘘不已,年长的学生大声指责这种罪恶的行径。 南宫成振臂叫道:&ldo;我们需要清醒的头脑!&rdo; 台下齐声大叫:&ldo;我们需要清醒的大脑!&rdo; 南宫成叫道:&ldo;风油精带给我们清醒!&rdo; 台下齐声大叫:&ldo;风油精带给我们清醒!&rdo; 南宫成叫道:&ldo;比赛就要闻风油精!&rdo; 台下齐声大叫:&ldo;比赛就要闻风油精!&rdo; 南宫成猛地掏出装着忘忧蛊的小纸包,打开摊于手掌,对胡言道:&ldo;群众要求你闻风油精,你就闻一下吧!&rdo; 乍听此言,老颜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囫囵吞到肚子里:&ldo;厉害!不择手段的畜生!把曲线救国,恬不知耻,假公济私,浑水摸鱼,移祸江东,人面兽心等六种手段,结合应用到这般纯熟高深的,南宫成你开天辟地!靠!&rdo; 胡言看着南宫成递过来的药粉,忽然寒毛直竖,似乎被巨大阴影笼罩,脊背冷风飕飕。老颜恰到好处地率领漫画社员高呼:&ldo;比赛就要闻风油精!比赛就要闻风油精!&rdo;胡言不由接过。 林依琪等苗族学生吁气道:&ldo;虽然不明所以,但忘忧蛊总算帮上忙了。&rdo;然南宫成接下来做的事,再次出人意料,几欲将林依琪吓晕过去。 他的连环计谋步骤如下: ,记性是一等一的好啊!&rdo; &ldo;你算聪明人。接下来什么打算?&rdo; 南宫成埋着头道:&ldo;什么打算?老子输得高山流水,得遵守诺言,滚出南浦大学。&rdo; &ldo;我叫叶南,是叶子的姐姐,也是学生会的主席。你要愿意,来学生会的体育部试试……&rdo; 南宫成哈哈大笑,起立扬长而去,叫道:&ldo;滚出南浦大学,老子只能住在后山,妈妈的,从后山到教学楼还真够远的。学生会主席,回头您老送我一副犁耙,我就去后山开块自留地,了此残生。&rdo; 叶子刚想呵斥他,却看见他眼角亮晶晶的泪水,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南宫成,真的往山路而去。 &ldo;姐姐,他这人,怎么这样?&rdo; 叶南摇头道:&ldo;他太保护自己了,可能有很多我们不了解的心事吧。叶子,你要我做的,我做了,但这个人,喜欢上就是悲剧。我不阻拦你,你自己好好想想。&rdo; 叶子抬头看着天上星星一眨一眨,夜风吹拂,她不由痴了。 南宫成果然住在学校的后山一个洞里,买盏油灯,生个煤炉,开块小地,种了青菜。可惜青菜秧才插,就碰到了龙二。 龙王山闹鬼了。 这消息长了脚一样满校园蹿。学校闹鬼是常见的,因为讲鬼故事是大学宿舍保留节目。每所大学的版本还各有地方特色,东北鬼豪爽,上海鬼小气,广州鬼时尚,南浦大学的鬼不但风雅,还具备雄厚的历史知识,深厚的文化背景,以及皮厚的表演实力。 传出这消息的,是教研室某教师。当天龙王山下的村民,扎着头巾,扛着锄头,开着拖拉机,一车厢的男女老少,乌烟瘴气就进了校园,要见校长。校门的保安以为是话剧社排练,为了彰现欣赏水平,他们没问一声,就放行了,还敬个军礼,心里得意:&ldo;别以为洒家不懂艺术,要排张艺谋的《红高粱》了不是?咱懂。&rdo;下次武装暴动,流氓团伙持械来殴,保不准他们以为又要排张大师的《十面埋伏》了。 据该教师说,村民比较知书达理,与校长礼貌切磋。大概意思是,有学生搞了二胡整夜在龙王山拉,拉得凄风惨雨,天地变色,全村人辗转难眠,连养的猪也痛哭流涕,几天瘦了三十斤。胡大爷家里阿黄,听到二胡就兴奋,满屋子找人咬,咬了不撒口,胡大爷腿上全是狗牙印。六婶家的公鸡以前打鸣那个嘹亮啊,现在一叫就是《二泉映月》的调子,全村起床没个好心情。七叔刚嫁出去女儿,借酒浇愁,每天晚上跟着二胡唱《鲁冰花》,嗓门震天,把隔壁九姑的几亩红薯,一夜之间唱白了头,全变成了白薯。总之请这位拉二胡的学生,大发慈悲离开村子,不然只好举村搬迁。 校长说学校宿舍都有查夜制度,不可能有学生溜掉的。 村民大惊说,那莫非闹鬼?这般诡异的二胡,确实也不像是人能拉出来的。四伯斩钉截铁地说,俺早告诉你们,小伢子买酱油一年没回家,肯定丢了魂啊,这二胡就是他在招自己的魂呐。 村民连声说对对对,赶紧回去烧香点烛,弄几瓶酱油送给小伢子家。他们绑着头巾,扛着锄头,开着拖拉机,一车厢的男女老少又冲出了学校。保安心想:&ldo;了不起啊,这是到哪去巡回演出呐。&rdo; 龙王山晚上有鬼拉二胡,这消息传遍校园,众人激动万分,当天就一个个都没上自习,全缩在宿舍等地狱之声。这既带浪漫气息,又有古典情怀,还不用买票,符合大学生的娱乐需求。但众人对于小伢子买酱油的说法概不同意。女生认为,是女孩和男孩苦苦相恋,因为家族的斗争,最后双双殉情,化身为二胡与弓弦,夜夜在山顶呢喃缠绵。男生认为,约莫哪位兄弟六级考试现场血管爆裂,冤死不甘,来找英语导师索命。 到了十一点,原本喧闹的校园一片寂静,二胡声果真悠悠传来,众人才听了几秒,就推翻了自己的推断。 女生认为,不管是女鬼还是男鬼,他拉二胡的最终目的一定是要摧毁这个世界。男生认为,不管血管爆裂或者心肌梗塞,他来索命的导师一定不止一个。 天刀正在打坐运气,二胡传来,他立刻内息错乱,一个倒栽葱从上铺滚落,碰翻了舍友的泡面,引发鏖战。嘉伟苦读心理学期刊,二胡入耳,他突然状如痴癫,把期刊三口并作两口生吞了。吴魁正伏案写情书,听到二胡,一失手就把钢笔插在自己大腿上。大热天三十多摄氏度,宋薇裹着棉被瑟瑟发抖。老颜喃喃道:&ldo;就算是阿炳再世,也没能耐直接从这个调,瞬息换到那个调啊,你这换不胜换,老娘我防不胜防……&rdo; 众人心中涌上同一个念头:六指琴魔,再现江湖。 只有一个女孩,坐在窗口前,流下了一滴眼泪。 南宫成放下二胡,出洞捡了树枝叶子,塞进煤炉,浓烟滚滚,始终没有火苗燃起。他怒道:&ldo;老子想搞壶开水喝喝都不给,别逼我放火烧山。&rdo;&ldo;砰&rdo;的巨响,煤炉莫名炸了开来,煤渣炭灰四处飞溅,南宫成一脸乌黑。洞穴不深,顿时黑烟澎湃,伸手不见五指。 南宫成抱头鼠窜,逃到洞外,全身火苗熊熊,他伏地打几个滚,总算灭了,悲愤欲绝,叫道:&ldo;我一天没吃东西了,至于吗!&rdo;黯然回到洞内,油灯忽悠忽悠跳个灯花,&ldo;扑&rdo;,熄了。他怒极反笑,操起二胡就拉。 以前拉拉二胡而已,今朝他振奋精神,突破界限,边拉边唱:&ldo;月亮在白棉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上面,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rdo;这唱得满山人踪灭,一校鸟飞绝。他从革命歌曲唱到rap,从京剧唱到newa,伴奏乐器只有一把音准古怪的二胡。他张嘴唱道&ldo;花开就一次成熟我却错过&rdo;,洞口人影一闪,一个黑糊糊的玩意砸进来,把他手里的二胡砸成了四胡。 南宫成惊魂不定,施展轻功跃到洞口,却杳无人迹,岚风清月,叶摇枝动。他叫道:&ldo;何方英雄,请不吝一见。&rdo;回声荡漾,无人应答。他又叫道:&ldo;暗箭伤人,不算好汉,快他妈的赔老子二胡。&rdo;一人沉沉地说:&ldo;对不起,你拉得实在难听,我忍不住才砸的。&rdo; 南宫成眼珠一转,笑道:&ldo;区区一把二胡,何足道哉,人生得意需相逢,天涯海角总待期,既然有缘,咱们当把酒言欢,一醉方休,请兄弟与我一聚。&rdo; 那人自一堆灌木后站直了身,挠挠头说:&ldo;我不会喝酒……&rdo;他话音未落,南宫成动如脱兔,一纵就是七八米,揪住那人的衣领:&ldo;喝你老木,快赔老子二胡,传家之宝,代代珍惜,却毁在我手,你的钱包、信用卡、qq号,统统交出来,老子不要多,一万块就够了!&rdo; 那人被唬得一屁股蹲坐于地,说:&ldo;我……我没钱,我……我连住宿费都交不起,才住在山洞的……&rdo;南宫成失望之下,松手往地上呸了口唾沫,骂道:&ldo;穷鬼,你哪个系的,老子开除你。&rdo;那人虎头虎脑,穿衣朴素,低声说:&ldo;我看着你搬进这个山洞的,又看着你从路边拣的二胡,不是什么传家宝……&rdo;南宫成喊道:&ldo;井底之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老子为了妥善保存传家之宝,故意丢在路边,除了我谁会去捡!这叫艺高人就胆大,身正不怕影斜!&rdo; 那人老实地说:&ldo;哦。你也是交不起住宿费,才住山洞的吗?&rdo;他戳到南宫成的痛处,像踩了他的尾巴,南宫成跳起三尺高:&ldo;呸!八百块住宿费,九牛一毛!我体验生活,寻找创作灵感,才和你这个蓝谋人做了邻居!&rdo; 那人说:&ldo;我回去看书了,明天还要小测验。&rdo;南宫成拦住他说:&ldo;你叫什么?&rdo;那人说:&ldo;我叫龙二。&rdo;南宫成摸摸头,若有所思地说:&ldo;这个名字很熟悉啊。你别急着走,到寒舍小坐,咱们聊聊。&rdo;龙二迟疑道:&ldo;你太凶了。&rdo;南宫成大笑,拍拍他肩膀说:&ldo;我出了名的和蔼可亲,人送外号救急好义小孟尝,玉面飞龙世无双。来来来,小测验嘛,毛毛雨,过会我帮你在笔记上划重点。&rdo; 龙二喜道:&ldo;真的?老师说这次不给重点,要检查大家听课认真不认真,我还发愁呢,幸好碰到你。&rdo;南宫成拉着他的手就朝洞里钻:&ldo;好说好说。&rdo;一入洞,他指着地上一堆铁皮道:&ldo;喂,龙二,你会不会修煤炉?&rdo;龙二趴地上揣摩半晌,说:&ldo;这不是煤炉,是个废弃的汽油桶。&rdo;南宫成骂道:&ldo;靠,山脚的马老头骗我,卖个汽油桶给我,难怪生不起火,还他妈的会爆炸。&rdo; 两人生堆篝火,洞壁映得闪烁,那烟也正好驱赶蚊虫,虽然炎夏,但身在山腰,也不觉热。南宫成仰面躺倒,枕在双臂,出神地说:&ldo;龙二,你住山洞多久了?&rdo;龙二添着柴火,说:&ldo;开学我就住山洞,学费还欠着。&rdo;南宫成甚为同情,他并不阔绰,比上不足,比龙二有余。他问道:&ldo;那你怎不申请助学金?&rdo;龙二说:&ldo;申请了,快批了吧。&rdo;南宫成问:&ldo;多少?&rdo;龙二答:&ldo;六千。&rdo;南宫成一骨碌坐直,叫道:&ldo;骗子!六千!原来你是富翁派遣到我们穷人中间的卧底!&rdo;龙二淡淡地说:&ldo;要还的。&rdo; 经济状况困绕很多大学生。学杂费和生活费,催一家人老。一所大学,可以带动周边人民的经济腾飞。无数小吃店,小超市,无照有照一律轻装上阵,重拳出击。从没见过真正便利的政策,政策不是为了便利,而是为了赢利。学校在食堂安装有线电视的时候,群情蜂拥,好比山村接进了自来水。后人一句点破天机,这不就是小山村么,就差没让大伙开垦梯田了。 龙二悠悠地说:&ldo;我刚到学校,很新奇,有假山流水,有草坪花圃,教学楼幢幢相连,我老是迷路。宿舍楼也高,我知道自己没有钱住,就进去转,很开心,有同学问我住几号,我答不上来,从此就再也不去宿舍了。&rdo;南宫成忽然心烦意躁,他的内心有厮杀的冲动,硬压得牢牢,说:&ldo;你怎不参加活动,说不定有些收入。&rdo;龙二憨憨地笑:&ldo;我会的不多,没活动能参加。&rdo;南宫成说:&ldo;会的不多,那也会点什么吧。&rdo; 龙二沉默,等篝火微弱,不添即灭之际,说:&ldo;我以前踢足球。&rdo; 南宫成感慨万千,叫道:&ldo;足球足球,你看你把绝代双骄都踢到山洞里来了。&rdo; 龙二倘佯往事,小声说:&ldo;我和以前的搭档,踢球队的双前锋。他很厉害,很有天才,我不如他。大概三年多前,我的搭档不知道为什么,天天失魂落魄,结果在马路上被车撞了,据说腰部重伤,他就不知所踪。失去了他,我和新搭档配合糟糕,恰好妈妈反对我踢球,我就努力学习,考大学。&rdo; 南宫成从篝火里扒出一个红薯,喜不自禁,随口问道:&ldo;你哪个足球队的?&rdo; 龙二说:&ldo;我国少队。&rdo;南宫成说:&ldo;锅勺队?名字很浪漫啊。&rdo;龙二说:&ldo;国家少年队。&rdo;南宫成笑道:&ldo;锅加勺队?正好一套嘛……&rdo;他突然醒悟,叫道:&ldo;国家少年队?&rdo;龙二见他反应剧烈,吓得缩到洞角,颤声道:&ldo;国家少年队犯法吗?&rdo; 南宫成丢开红薯,嘿嘿淫笑:&ldo;国家少年队,国家少年队,听说天才云集,看来你也是个前国宝哦,老子得充分利用利用……我要将他好好包装,挑战胡言,成为南浦 还椟借泪如我闻 图书馆的规矩好比贞节牌坊,给人看的,不是给人守的。一到临考,节约是卑鄙者的通行证,但见明眸少女青葱少男们,找出参考书籍,翻到所需几页,左右无人便欣然撕下,藏入包里。几年下来,书瘦了好几圈,亲娘来了也认不出。 图书馆最优秀的功能,是夏天避暑,冬天抗寒,温度一不对劲,满屋子都是人。时正九月,每天早上全校都来排长龙。进不去的,在外头一边呵斥学生素质太差,一边想着法儿插队。假如图书馆拆了空调,人气约莫下降八十个百分点。 一个女孩子捧着书,突然柳眉倒竖,就去找管理员了。朋友在她身后觉察问题,随即跟上。她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冲到服务台,叫道:&ldo;为什么《南浦十年烽烟录》,全部没了下半本?是谁撕的?难道还有这么一门选修课吗?&rdo;服务台里约莫是勤工俭学的学生,眼皮都不抬。她用书拼命拍打这桌子,叫道:&ldo;你哪个系的?老娘找你领导说话!&rdo; 朋友扯扯她的胳膊,尴尬地说:&ldo;小月,公共场合,淑女一些……&rdo;小月一脚踩上服务台,裙子过短,绷住大腿,十分不舒服。她盛怒之下,索性跳到台上,手指差三四厘米戳至管理员鼻子,大喊:&ldo;我小月是个淑女,这大家都知道,但今天不把下半本书给我交出来,老娘倒拔垂杨柳,火烧图书馆。&rdo; 这时刻,大部分学生尽数在大礼堂,观赏社团活动审批会。图书馆难得清闲,小月的朋友依旧一个个做贼心虚,无地自容。 管理员喝口可乐,说:&ldo;《南浦十年烽烟录》?你去找作者,不就得了。&rdo;小月喜于颜色,柔声问道:&ldo;姐姐,你告诉我作者在哪里好不好?&rdo;管理员推开挡板,走出服务台,拿起台上的那本《南浦十年烽烟录》,随手一翻:&ldo;哦,刘进的那一段,被撕光了。作者么,就是我了。&rdo;小月自台上跳下,&ldo;咯噔&rdo;,鞋跟断了。她顾不及许多,一踢鞋子,拎于手中,说:&ldo;姐姐,就是这段,你告诉我吧。&rdo; 管理员将书一扔,打量小月。小月浑身青春,卷发和阳光披在肩膀,红色的连衣短裙,热力咄咄逼人,却干净的脸庞,娟秀单纯。管理员漠然道:&ldo;你叫什么名字?大一新生吧。&rdo;小月嘿嘿一笑,道:&ldo;我叫欧阳小月。&rdo;管理员猛地瞪大了眼睛,喃喃道:&ldo;欧阳……&rdo;她一把牵住小月的手,走进办公室,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照片,说:&ldo;过来,你认识她?&rdo; 大礼堂是空心的三层楼设置,六十排座位,绕成弧形,一点点斜着往后高上去,恰似小半个罗马竞技场。人潮拍起浪来,气势也宏大,一年来用作英语大课堂,基本处于委靡状态,而现下无数炯炯的眼神,几乎湮灭了近百盏白炽灯。 &ldo;我是胡言,要组织足球队,参加全国大学生足球联赛,夺取冠军,拿回南浦最高的荣誉。完毕。&rdo; 胡言说毕,便有三个评委&ldo;嗖&rdo;地起立:&ldo;我反对。&rdo; 这惊涛骇浪般的聚焦里,当事人各有景况。胡言和叶子,都属于无视外境型。胡言愣愣看着顶上吊灯,仿佛审批的活动与他无关。叶子靠于台后,专心盯着自己洁白的手,谁都无法猜测她冷然背后的心事。宋薇坐着出神,众人都是谨慎等候,她越沉默,自然越豪华的爆发值得期待。她是用十二路弹腿,将这三个反对情郎的评委,一举诛杀,还是暗中出力,埋下伏笔,党同伐异呢?又或者,爱侣反目,当众撕打,情天恨海,那便妙不可言。 说反对的三个评委,分别是许秋,吴魁,王亭。活动中心指导主任许秋,气急败坏,满肚子话卡在喉咙,憋得人红脸更红。晨曦杂志社社长王亭按住他抖动的手,说道:&ldo;许主任息怒。这位同学,你真的清楚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吗?&rdo; 胡言两眼一翻,说:&ldo;你审批就是了,我不清楚,莫非你清楚。&rdo;王亭&ldo;唰&rdo;地打开手中折扇,悠悠微笑道:&ldo;天地渺渺,无奈独立苍茫。兄台豪情,令我十分佩服。可惜,无知,也是一种罪,兄台三思。&rdo;台下众人大为惊奇:&ldo;此人说话装腔作势,难道无耻就不是罪了吗?&rdo; 在胡言的心里,着实比其他人更为焦虑和痛苦。大平台之乱当日,他回到宿舍,正撞上令他滋味不可名状的人。宋教授,宋薇和宋辉的父亲,坐在他的铺位等待着他。 两年前那场牵扯良多、波澜壮阔的足球战争,他尚且高二,是宋辉的崇拜者,当斗殴上演为万人对峙的时候,他与宋薇的目光,聚集在角球区。 在那里,他看见宋辉脱下钉鞋,狠狠击在乔庚的后脑。乔庚张大了嘴,缓缓瘫软,没有人能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呼喊,因为淹没于全场火热沸腾的叫骂声里。也许只有宋辉听见那声呼喊,看见乔庚的鲜血,可是,在胡言的心中,那一击,击碎的是偶像的光环。 瞬间,他感受到整个世界凝固的空间,每一种声响,每一个接触,都奇妙地向他拥挤过来。身边南浦大学的学生,拼命想冲进球场,他被浪头抛起卷落,东倒西歪。耳边的嘈杂,哭泣,侮辱,口哨,洪水一般拍起,让他所有的器官,都统统失却了控制,如同黑洞里的漂泊。 而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湿漉漉的。他低头,有一只纤巧雪白的手,紧紧攥着他的手,一定是担心的冷汗吧,他想,宋薇肯定很害怕很恐惧这个场面。当他后来打开手掌,那湿漉漉的感觉,是由于宋薇的指甲深深嵌进他的掌心,血,一点点流了出来。那分明是绝望。 他恨宋辉。也许宋薇更恨宋辉。因为,他爱宋辉,而宋薇,更爱宋辉。不久之后,宋辉入狱,人们渐渐不再谈论这次摧毁两校足球的战乱。他考入南浦大学,就是要重新证明一些,重新创造一些,重新拯救一些。他掌心的指甲印,依旧在隐隐作痛,他就明白,宋薇的绝望,从来没有消失过。 人类的情感,大多一纸之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 宋薇对足球深恶痛绝,她的亲生哥哥毁灭于那个球场。胡言要再建联赛,他的青春梦想必须在球场新生。他要让自己的夜晚,不再被掌心的指甲印痛醒。 宋教授坐在他的床沿,说了几句话:&ldo;不仅仅是信心,你的实力呢?我不想你伤害宋薇,我宁可她忘记一切,保护一切,也不想你伤害她。我通知了纪委调查队,他们会尽一切力量阻止你的。&rdo;胡言望着宋教授,心沉到很深很深的地方。 许秋,吴魁,王亭说反对,他无动于衷。审批会真正的结果,其实一定被宋薇所左右。他对审批会的反对与阻挠,早就盘算清楚。他一直等待的,是纪委调查队,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攻击。对付这个黑夜精灵似的组织,他实在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小月看着一张女孩子的照片,亚麻色的头发一缕缕垂下来,轻轻点在照片上。管理员安静地期待着,眼里有微微的炽热。小月抬头一笑,眼神清澈明净,她认真地说:&ldo;这是我的姐姐,她叫欧阳小星。&rdo;管理员浑身一震,她爱怜地去抚摩着小月的头发,说:&ldo;那你知道她的事情吗?&rdo;小月眼睛一暗,随即又是那么透明,小心翼翼擦掉照片上的一点灰尘,说:&ldo;我知道一些,但不知道的更多,所以一直寻找着她和刘进的故事。&rdo; 管理员取出一根寿百年,小月一把抢过,大叫:&ldo;姐姐你抽烟!女孩子抽烟不好。&rdo;管理员愣愣地看着小月,小月偏着头好奇地盯着她。管理员终于叹口气,悠然神往地说:&ldo;欧阳小星,刘进,我是多么多么想念着你们啊……&rdo; 小月赶忙搬张凳子,凑近她撒娇道:&ldo;姐姐你说给我听。&rdo;管理员微笑道:&ldo;好。你听过这么句话吗?南浦大学三个传说,龙王山上的剑,搏击大会的钱,足球联赛往事如烟?&rdo;小月小鸡啄米也似地点头,管理员续道:&ldo;下面一句就是,南浦大学一个神话,刘进的吉他。&rdo;小月瞪大双眼:&ldo;哇,好厉害。&rdo; 她的声音夹杂记忆,回荡在办公室,这里有尘封已久的传奇,惊心动魄的失落,和人们传唱不绝的爱情。 &ldo;两句话,分别说到了欧阳小星和刘进。小星就是龙王山上的剑。两年前,南浦大学和东浦大学万人足球骚乱斗殴,被平息的真正的原因,是刘进的吉他。那时的场面早就失控,刘进在广播室,弹奏了曲子,人们慢慢屏息聆听,忘记了战争,避免了鲜血的流淌。两万人的怒火,就被一首曲子化解。吉他只有六根弦,人们说,刘进的吉他有八根弦,而那一次,是他唯一的一次,动用了 强争逐舟入断流 林依琪接着电话,道:&ldo;哑哑,谢谢你,我马上去看他。&rdo; 她放下电话,对着自己的日记本出神。 林依琪挚爱着三个故事,都那么古老。 有个男孩子,最亲爱的是一头牛,故事来自于善良,最后结束在银河的两岸。每年才能看见一次翅膀,而在另一端,动人的女子守侯着忧伤,三百六十五天才一次拥抱。 有个女孩子,最喜爱的是一本书,爱情来自于求学,最后结束在坟墓的上方。虽然能够双双飞起,而在另一段时光,她和他读着塾堂,宁可死亡也不嫁给绝望。 林依琪默默打开从小跟随的日记本,扉页上写着她钟爱的最后一个故事。 有一场眼泪,流在城墙,淹没烽火,穿越一万里的故乡。那天雾色清秀蒹葭苍苍,女孩的水袖不住荡漾,想起在油灯下绣了他的姓氏,铭刻一个包裹上。月光倾泻,桃花翻转,童年明媚,记忆咏唱,身边的人儿去了远方。航河的号子在夜幕里流传,没有鲜衣怒马,没有乌檐青巷,孟姜女自小辍学,只在井边打水时张望。看见书声朗朗的塾堂,他的发结松散,成绩斐然。刚刚开始相恋,他却去填补防夷走廊。爱情也许不会死亡,却被空间隔断,被时间遗忘,遗留轰然倒塌的城墙,和万古断肠。 林依琪读一遍,眼泪就夺眶而出。她想,一个人爱着一个人,为什么有的那么难,有的那么暗淡。她按下台灯的开关,鹅黄色的光芒铺洒起来,照在她柔弱的脸上,眉目婉转,却画起了一条坚毅的弧线。她出神许久,拨了电话。 &ldo;哥哥,我爱一个男孩子,就给他下了定情蛊。现在我知道了,他不爱我,我该怎么做呢?&rdo; &ldo;傻丫头,你给他下了定情蛊,怎么会怕他变心?&rdo; &ldo;他没有变心,他只不过从来没有爱过我。&rdo; &ldo;那你告诉他,如果他不爱你,那他就死定了。&rdo; &ldo;他现在中毒好深,一天昏过去两次,我想他真的一点也不爱我。我威胁他,他只会恨我,又怎么会爱我。&rdo; &ldo;咱们苗族的定情蛊,只有两种解救方法。你既然下了,哥哥一定会帮你,别害怕,哥哥会尽快过来,你别做傻事……&rdo; 那边十分焦虑和担忧,而林依琪的话筒已经垂在听不到的地方,或者,她的心已经沉在摸不着的地方。她低低地说:&ldo;咱们苗族的定情蛊,只有两种解决方法。要么我忘记他,我会活着,他会死去。要么我先死去,他会活着……&rdo; 这两句话,却把一个人听得面色煞白。在林依琪宿舍的门外,叶子站得笔直,走廊的风把她的长发和长裙扬起,夜色也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她自己也不知道,牙齿咬破了嘴唇。她转身离开,苍白的美丽洒落一地。 林依琪根本不晓得,叶子在礼堂听见了哑哑的自言自语,鼓足勇气,想来问她南宫成究竟怎么了,却听到了她说,南宫成中了定情蛊,解救的方法只有两个。要么林依琪忘记他,她会活着,而他会死去,要么她先死去,他会活着。 当叶子迈开 纷繁落尽恨铅华 是不是有一天,你会开着心事,而公路无际无边。是不是有一天,你会躲着记忆,而岁月缠绕不休。是不是有一天,你会看着天空,而孤单四下蔓延。是不是有一天,你会哭不出声,而生命已经没有了播放键。 那些草,都青翠了,雨过之后,寂静而剔透,恍惚能听见水从叶尖上滴落的声音。莫大的足球场上,十几个男生喘着气,一起瘫倒。他们睁大眼睛,夕阳的浅红到了天空正中,就被稀释成水样一层,有模糊倒影,厚薄铺陈。 教练大声呼喝:&ldo;休息十五分钟。到时间立刻一万米跑步。&rdo; 长发的少年鲤鱼打挺,鹞子翻身,旱地拔葱,叫道:&ldo;教练,我身患重疾,力有未逮,一万米这么高难度,我还不如回家养猪,微臣先行告退!&rdo;其他队员一并叫道:&ldo;养猪这么高难度,我跑一万米吧。&rdo; 教练把手里的记录板猛砸在长发少年头上,骂道:&ldo;你是队长,给大家伙一个榜样!&rdo;长发少年指着自己额头:&ldo;靠,你打人,有种再打这里,这里是人类智慧的根基,你打啊。&rdo; 后来长发少年跑一万米的时候,额头上全是包。 教练站在场边,那些青春的身影你追我赶,欢乐洋溢,似乎脚步下全是幸福,眼神中全是希望,连时光都成了曲子,旋律曼妙,低声唱这季节没有过一秒种的伤心。 只是教练呆呆出神,望着领头的长发少年正飞快奔跑,他垂首打开记录板,结束,许多朋友索取后面的大结局,我说没有,我也想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究竟拥有了谁,如果是一场游戏,那么胜利和失败,究竟是什么样子。 小说写了一个多月。过了两个多月,补完。 全书集毕,又提起笔,要写南宫成、叶子和欧阳小月,要写刘进和欧阳小星,要写胡言和宋薇,他们的前尘和未来。要写南宫成来到了林依琪的故乡‐‐凤凰,要写龙二追随南宫成的战斗,但《几乎成了英雄》这个小说,已经结束了。 所以连后记也记无可记。 与他们再相遇,一定是在另一本小说里。 怀念在南京大学的风起云涌,怀念南京、上海、北京、广州三年的颠沛流离。 人类的情感,大多一纸之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破无可破,无能为力。 张嘉佳于南京青岛路 二零零五年三月十五日 小说下载尽在bbstxtnovel---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