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出来的碧禧是沁水的贴身侍女,原是太妃身边伺候的人,因而极是得力。她陪笑道:“是呢。搬过来前奴婢已问过太医,太医道这些藤萝香花皆是静气宁神的,对养胎格外有益,要多谢皇上和娘娘择的好地方呢。”
我扶着她的手进去,随和问道:“你们小主呢?”
她微微显出忧色,“在里头逗鹦哥呢。娘娘也劝劝小主吧,总这样闷着是要伤了孩子的。”
我心下疑惑,“可是因为想家么?”
碧禧忧心忡忡地摇头。我安慰道:“宫里是非多,难免你们小主有不高兴的地方,本宫自会好好劝解她。”
碧禧引了我进去,院子里静静的,一只丹顶鹤缩着脚在大卷翠绿的芭蕉下睡得正酣。廊下一溜放着时新花卉,多是洁白的香花,馥郁雅洁。青花缸里粉色碗莲开了两三朵,底下游着几尾大眼红泡金鱼,尾巴一摇,恰如一把红绸羽扇迤逦拖开。江婉仪绣衣锦裳,云鬓高拢,倚着美人靠坐着,抬头百无聊赖地逗着镀金架子上那只黄腹红嘴鹦哥。
“婉仪。”我柔声唤她。
她不意是我来,惊惶地转头,颊边犹有泪痕未曾拭去。我心下疑惑,含笑拉了她坐下,道:“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妹妹以后可别这样了,幸好是本宫,若叫别人看见岂非无事也要生出许多是非来。”
她急忙拭了泪痕,勉强笑道:“多谢娘娘关怀,是嫔妾太不小心了。”
我一壁打量她新居,一壁问道:“住得还习惯?宫人们伺候得可上心?内务府一应照顾是否周全?”
她垂首恭谨,“有娘娘的照拂,皇上也很关心,一切都好。”
“既然一切都好,妹妹为何总是人前欢笑,人后伤心?”
“没有啊。”她掩饰着笑道:“嫔妾只是思念家人而已。”
“是么?”我看着她,仿佛不经意道:“今晨去向庄和德太妃问安,本欲请妹妹的家人入宫陪伴,谁知太妃告诉本宫,妹妹早年入府便是孤儿,家中已无一个亲人,不知妹妹思念的家人是谁?”
她面上一惊,脸上的血色迅速退得无影无踪,她嗫嚅着道:“因为家人早亡,所以……所以思念家人。”
我伸手抚一抚她的额头,温柔道:“妹妹受惊了吧,所以神智糊涂说起胡话来了。”我停一停,看向她的目光已经有了探询的意味,“这都要怪宫中守卫的羽林郎不好,不能护得妹妹周全,连让妹妹心安也做不到。”
“娘娘说什么?”她倏然站了起来,惶恐地睁大了眼睛,极力想挤出笑容来,“娘娘说什么羽林郎,嫔妾半句也听不懂。”
凤箫吹断水云闲(下)
周围并无外人,我收敛了笑意,“前几日偶尔听瑃嫔说起,妹妹有孕后宫中的羽林郎格外尽心,常常在玉屏宫外巡走。瑃嫔心眼儿小,还以为是皇上特意嘱咐,所以格外羡慕。幸好她没有拿这话去问皇上,否则皇上自个儿也要疑惑起来了,几时下过这样的旨意呢?所以只好本宫替皇上承了情,告诉瑃嫔是本宫嘱咐他们去的。自然话说白了,本宫说这话是承情,也是担了黑锅,妹妹说是不是?”
沁水满面紫涨,耳后烧得都透明了,低低道:“嫔妾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