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与彬道:“惢心伺候了娘娘小半辈子,哪有不上心的。这些日子下雪,她腿脚不方便,不能来给娘娘请安,就只在家埋头做小衣服呢,希望能进献给娘娘腹中的小阿哥。”
殿中供着一溜盛开的水仙,盆盆花瓣十余片卷成一簇。花冠由轻黄颜色慢慢泛上淡白,映着翠绿修长的数百叶片,便称“玉玲珑”。此时水仙被殿中铜火盆中的银炭一醺,花香四溢,宛如甜酒醉人。
如懿笑吟吟道:“你说是小阿哥,齐太医也说是小阿哥。真就这么准么?”
海兰笑着道:“不止太医这么说,这回连钦天监也开口,说皇后娘娘这一胎是祥瑞至极的福胎呢。”
如懿拂一拂身上盖着的桃紫苏织金棉被,被面上用银线彩织着和合童子嬉戏图,映着樱桃红棉帐上瓜瓞绵绵的花色一天一地都是花团锦簇迎接着新生的欢喜。连素来衣着素雅的海兰,鬓边亦簪了一朵胭脂花色重瓣山茶。如懿看着那金黄纷叠的花蕊,含着笑暗暗寻思:这一枝品种算是“赛洛阳”,还是“醉杨妃”?
都不要紧,左右都是喜悦的红。
忻妃无限羡慕地小心翼冀地抚摸着如懿的肚子,眼里有晶莹的泪光:“还是皇后娘娘的福气最好。臣妾想,这是五公主又回来了。”
如懿看着她,不觉怜悯,温柔道:“你放心,六公主还会回来的。本宫入宫多年,才有如今连连有喜的福分。你还年轻,福报会更深的。”
忻妃闪过一丝喜色,旋即切齿道:“皇后娘娘说得是,臣妾相信福报。更相信报应。”她快意地道,“听说金玉妍病入膏肓,快不成了。”
如懿颇有些意外:“病入膏肓?本宫怎么都不知道?”
海兰忙道:“皇后娘娘有着身孕,谁敢胡说这样不吉利的事儿,吵扰了皇后娘娘的清静。只是嘉贵妃怕是真的不成了,皇后娘娘可知道,李朝又遣了一拨儿年轻女孩子过来,说是打发给宫里伺候的,其实还不是看着嘉贵妃不成了,所以急忙又物色了新人来,生怕失了恩宠靠山。”
忻妃冷笑一声:“愉妃姐姐,这个我隐约听说了,也不是这一回了。自从嘉贵妃失宠,四阿哥出嗣,李朝巴巴儿拨了多少女孩子过来,皇上不是都赐给各府的贝勒亲王们了么?一个都没留在宫里。”
如懿轻轻摇头:“这回却不一样了。李朝如此殷勤,皇上盛情难却,昨夜来用膳时说起,己经留下了一位宋氏为贵人。听说也是两班贵族之女,还是李朝世子亲自挑选的美人,不日就要进宫了。这样,也不算太拂了李朝的面子,也是定了他们的心。”
忻妃鄙夷地撇撇嘴,将绢子塞进手腕的绞丝白玉镯里:“李朝的心也太急了,嘉贵妃还没死呢,就这么赤眉白眼地送新人来了。倒是咱们没盼着她咽气她母族的人先盼上了。”
如懿靠着背后的馥香花团纹软枕,沉吟着道:“嘉贵妃病成这样,皇上去看过么?”
“皇上忙于朝政,并不得空儿。”忻妃含了一缕痛快的笑色,双颊微红,“自从四阿哥出嗣,皇上再未去看过嘉贵妃了。何况永寿宫那位有了身孕,皇上一得空儿,除了陪伴娘娘,也常去看她呢。”
忻妃所指,是永寿宫的令妃嬿婉,多年的殷殷盼子之后,十一月间,太医终于为她诊出了喜脉,如何能不叫她欣喜若狂?连皇帝也格外爱怜。
海兰轻叹一声,如贴着地面旋过的冷风:“自从娘娘有孕,皇上召幸最多的便是令妃,有孕也是意料之中了。”
忻妃道:“令妃微贱时总被盛贵妃欺凌,如今嘉贵妃落寞,她却得意至此,真是风水轮流转了。”
枕边有一柄紫玉琢双鱼莲花如意。那原是皇帝亲手赐了她安枕的,通身的紫玉细腻水润,触手生温。上部玉色洁白,琢成两尾鱼儿栩栩如生,随波灵活游弋。底部玉色却是渐渐泛紫,纹饰成繁绮的缠枝并蒂莲花模样,温润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