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扶了扶发髻上微微摇曳的珠花,那碧玉的质地,硌在手心微微生凉,她淡淡一笑,起身取过一套福寿枕被:“送给三阿哥的一点心意,娘娘可喜欢么?”
纯嫔看了几眼,不觉诧异道:“这不是皇后给二阿哥做的那一套么?”
海兰的笑意隐秘而轻微:“娘娘也觉得很像么?”
纯嫔仔细翻了又翻,看了又看:“真的不是?几乎一模一样,可以乱真。”
海兰晓得温婉无害:“那日在阿哥所院子里看到的,所以试着做了一套。”
“妹妹的手真是好巧!”纯嫔疑惑道,“可是这套枕被的大小,对于三阿哥来说,实在太大了,怕不合用呢。”
海兰望着她的眼睛,几乎要望进她的心里去,推心置腹道:“那么娘娘觉得谁合适,就换上给谁吧。反正都是嫔妾给三阿哥的一番心意,旁人无需知道,也看不出来。”
纯嫔身子一颤,鼻尖微微沁出汗意:“有什么不同?”
“二阿哥得的是风寒肺热,怕凉。这被子和枕头都用杭绸缝制,盖着十分柔软,保护幼儿的体肤,但里头嫔妾用的不全是棉花,而是掺了芦苇絮。盖着看似厚,其实薄,二阿哥的风寒会更重些罢了。让皇后受点教训,以后不要再只疼自己的孩子,不顾别人的孩子。”海兰打量着纯嫔的神色,“娘娘若不敢,只当嫔妾这份心是白费了。嫔妾立刻拿去火堆里烧了,彼此干净。”
纯嫔惊疑的眼神渐渐有了几分动摇,更添了几分憎恨嫌恶,急切道:“只是教训?”
海兰的笑意笃定而沉稳,道:“是。否则咱们能如何?事情若是败了,针脚是嫔妾落的,赖不了别人。若是成功,娘娘也出了这口恶气,不是么?”
纯嫔抓着被子的手越来越紧,实在是万分舍不得从里头推开去,终于道:“好。明日就是十月初一,本宫会去看望三阿哥,把妹妹的心意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到。”
海兰微笑,切切地握住纯嫔的手,口吻镇定如常:“嫔妾病中只有娘娘一人来探望,也只有娘娘一人把嫔妾放在心上,当做妹妹看待。嫔妾自己是受惯人欺辱的,实在不想娘娘的孩子也是如此。从此,疼爱三阿哥的人,也算上妹妹一份吧。”
纯嫔深深震动,眼底泪水盈然:“皇上不疼爱三阿哥,好妹妹,一切便只有我们了。”
端慧(一)
因为太医一服服重药用下去,又轮流着悉心陪护,二阿哥的病稍稍见了起色。纯嫔亦在去了阿哥所之后回来道:“本宫趁着宫人们翻晒被子的时候悄悄换过了,按说没有人看见。只是这几日天气稍稍回暖,难道那被子太厚的、就不顶用了?”
海兰笑得稳笃,劝道:“娘娘凡事莫要着急,总有天气冷下来的时候啊。”
纯嫔已经尽力,便也只得静观其变,恨恨道:“总要让皇后也吃点亏才能出本宫心里这口恶气!”
这一夜皇帝宿在海兰宫里,身体的缠绵之后,只余下了彼此相依的力气。云锦帐帷流苏溢彩,零星地绣着暗红银线的吉祥图样,安静地逶迤于地,连帐外的红烛高照,亦只能映进一点微红而朦胧的光线。
皇帝疲倦而惬意地闭着眼睛,轻轻地吸一口气:“海兰,总觉得你这里连枕衾间都有别致香气,旁人那儿再寻不到。”
海兰一把乌黑青丝在皇帝臂间曲出柔和优美的弧度,轻笑道:“皇上去哪儿寻了?皇后?慧贵妃?还是玫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