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妃立时急道:“皇上,那日木兰围场恂嫔谋刺,凌云彻不顾皇上先救皇后,臣妾已生疑惑。但念及茂倩乃凌云彻妻室,便派人将他奋不顾身之事告知茂倩,也安慰茂倩一切平安。谁知茂倩听闻之后不曾为凌云彻救皇后而喜,反而大哭大闹,语出怨怼。臣妾听闻后更加疑惑,回京后立刻召茂倩入富细问原委,才知他夫妻二人不睦吕久,只为凌云彻心有所属。”
皇帝越听眉头越紧,问道:“茂倩何在?”
豫妃扬眉含笑,急急道:“皇上莫急,臣妾为求万全,已带了茂情入富,在外候着了!”
皇帝默然片刻,那沉吟分明有山雨欲来之势,迫得殿内诸人大气亦不敢喘一声。还是嬿婉穸着胆子婉言劝道:“皇上,茂倩固然是御前宫女,但凌云彻也屡屡救驾有功。着要对质,不可光听茂倩一面之词。”
皇帝瞟了立在一旁的李玉一眼,漠然道:“凌云彻何在?”
李玉正听得抓心挠肺,愁肠百结,忽听得这一句,忙不迭道:“皇上,凌云彻今日当值,只还未到时辰,尚在庑房歇息!”
皇帝扬一扬脸,唤道:“庑房近在咫尺,叫进忠去!你先唤茂倩进来。”
李玉心知皇帝如此,是知他与凌云彻私下交好,防他泄露,心底越发不安,只得先至殿门前唤了茂倩进来。
茂倩
茂倩因是旧日皇帝御前的宫女,又是满洲女儿,打扮得格外体面。只见她一身荣蓝色新缎描银掐花缂丝出灰鼠毛褙子,蜜荷色缠枝团花马面裙,头梳一个端端正正的小两把头,簪着红绒绒花朵,绾了一枚玳瑁镶珠石扁方,也不用流苏簪饰,倒显得落落大方。她显然刻意打扮过,一身颜色衣裳显得温和可亲,唯有一双吊梢眉,才有几分凌厉之气。
她虽出宫多年,但对御前规矩极为熟稔,行云流水般行叩了大安,也不起身,楚楚道:“奴婢蒙皇上赐婚,不能日日侍奉跟前,今日未曾奉诏便擅自入宫、无论皇上等下如何责罚,都请受了奴婢一片孝心。”说罢,又重重磕了三个头。
皇上打量着她的气色,虽然妆容精心描穆,细看之下仍可见她眼角眉梢的憔悴之色,当下便有些不豫,“怎么?朕赐婚与你和凌云彻,你们夫妻却过的这般不好此,豫妃何必巴巴儿找着你来呢?想吐出来的话别噎着,自个儿给自个儿添堵。”
皇帝横她一眼,“你倒是半点颜面也不想留?”
如懿缓缓抚着手中的销金菱花手炉,金器装了小块的红箩炭本就烫手,所以得护着里外发烧的银鼠皮手笼。可是那烫却成了现下唯一的取暖之物。眼前的这些人,这些话,无一不是冷的,是冻住了的污水,一口口逼着人吞下去,冷得叫人恶心。
她淡淡瞟皇帝一眼。似笑非笑道:“皇上没有给臣妾留半分颜面,旁人自然爱更不会留了。臣妾便是自己想留着,也是枉然。”
茂倩倒也不惧,对着如懿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徐徐道:“奴婢伺候皇上多年,由人至心是皇上无不知的。今日对着主子,也不敢有所欺瞒。凌云彻对外是一个极好的夫君,无人不赞。可到了屋里,虽然起初也对奴婢装模作样嘘寒问暖,可他对奴婢从不放在心上。”她面上微红,垂首道, “不瞒皇上,奴婢与凌云彻成婚多年,做夫妻的日子不过十来日。他连奴婢手心是否有疤痕亦不知。”
皇帝微微颔首,“你右手手心有一疤痕,是刚进宫伺候朕时不防被火烛烧伤的。”
茂倩满眼泪光,连连俯拜道:“皇上怜悯,奴婢铭记于心。”
媾婉微吸一口冷气,极力缓和着道:“你也糊涂,凌云彻侍奉皇上身边,是多少要紧的大事得记着,微末小事忘了也是有的。他为着忠君而少陪你些,你也该多体谅。”
茂倩忍着羞涩,面色涨红道:“起初奴婢也极力开解自己,可渐渐久了,才看出些端倪。”她说到此节,又恨又恼,“他倒不是忠君…””她骤然盯住如懿,眼中进出一丝冷光,“他所有心耳意神,倒是全记挂在了皇后娘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