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无声,如懿走近几步,“皇顺娘可是在修剪御花园里的金桂,花香甘馥,闻着便觉得甜。”
剪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太后放下银剪,端然侧身坐下,抿了口甘冽茶水。
如懿乍见了宝蓝月影瓶中供着的那束花枝,险险惊得没立稳,那是几折沙枣花枝,己然被太后剪去所有零碎,只剩光秃秀的枝干。
如懿瞬间便定下心来,笑道:“皇额娘不喜欢这沙枣花,慈宁宫里不用就是。皇额娘何必都剪了,仔细伤着自己的手。”
太后淡淡一笑,那笑意却是碎冰上泛起的亮儿,叫人发寒,“从前只听闻唐玄宗为杨贵妃千里送荔枝,跑死了许多马儿。到了皇帝这里,倒也来了这一出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枣花来。真真是一段奇闻了。”
如懿慌忙便跪下了。这不是她该说的,也做不得什么。跪下是最好的姿态。
太后道:“哀家明白你的意思。这件事你固然是不知的,皇帝又喜欢气派,便是靡费些也没什么。到底不是孝贤皇后在的时候了,还能劝劝皇帝节俭为上。”
如懿的面上就红了,“儿臣无能。”
太后客客气气地笑了,“你哪里无能,哀家瞧你也实在能干。寒氏的脸怎么伤的?皇帝的手是怎么伤的?这次是伤了皇帝的手,下回呢?再举起刀子来能要了皇帝的命。便没动刀子,色字乃刮骨钢刀,多少英雄好汉都受不住。何况皇帝在兴头上。你还替他左右瞒着,打着斋戒之名保全他的颜面,也真够难的。”
如懿额头上冷汗直迸,原来太后早就都知道了。哪怕她困坐深宫吃斋念佛,不过问宫中事。但她只以儿女为念,故洞若观火。
如懿磕了个头,心悦诚服地拜倒下去,“皇额娘既然都知道,儿臣也不敢隐瞒。但儿臣这么做,只一心为了皇上。若是张扬出去,实在有损皇家圣明。”
天光悠长,扯得珠帘的影子晃晃悠悠,有了生命。这样墨漆漆的生命突兀地耸立在四周,诡异地瞄着她。太后凝视如懿片刻,长长地嘘了口气,“我的儿,你是一番苦心。是皇帝昏了头,一颗心都被寒氏迷住了,险些连祖宗规矩都不要了。哀家不能阻止寒氏入宫,也不能阻止她侍寝。但你可曾想过,按她这么个侍寝法儿,若是生下了孩子来,该如何呢?”
如懿赔着笑,却如何敢说香见也抗拒着孩子的到来,只得道:“也未必这么快……”
太后截然打断:“身孕这回事,一股子运气一来,就住在肚子里了。哀家知道,寒氏肯活下来,是皇帝要你去劝的。可你也明白,那是勉强的。一个女子怀着怨气侍奉着男人,那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的,便是把她族人都拉来了住着也一样。皇帝若再脑子一热,非得立了寒氏的孩子,就如当日顺治爷定要立董鄂皇贵妃之子一般,哀家这个太后也阻止不得。那也好,倒叫咱们辛苦打下的寒部,不费吹灰之力便占了大清江山。
如懿的心鼓鼓地跳着,每一跳,都胀得生疼,“那皇额娘如何打算?”
太后眼帘微垂,轻轻一嗽,福珈端着一壶青瓷汤盏进来。太后道:“一应都准备好了。喝下去,要她一了百了。”
如懿的面色瞬间苍白了,膝行上前,恳切道:“皇额娘这么做固然是为江山万年思虑,但皇上正在爱宠容贵人的兴头上,若贸然处置,恐怕伤了皇上的心。”
太后嘴角一弯,“哀家知道,皇帝心疼寒氏。可这碗药下去,她侍寝依旧,便也生不出孩子来了。这并未违背皇帝的意思,哀家也并不要寒氏的性命,只要她来日孩子的性命。”
如懿垂脸半晌,终于仰起头,对上太后静若寒潭的目光,“皇额娘,您明知这样做,皇上会恨臣妾。”
殿中点着幽幽的檀香,南红串玻拍珠帘悠然轻卷,袅娜的烟雾在重重的锦帐间凝成一抹,又絮絮飘散,弥漫于华殿之中。
太后的声音沉沉的,像是钻着耳膜,“哀家知道你不愿意去,一是下不得手,二则还是太在乎皇帝的心意。可你是否想过,你当日替皇帝劝服寒氏留下性命,是皇帝拿着皇后应尽的职责迫着你去。但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