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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又呜咽起来:

“但我被这包袱压死了,不可以回复当一个普通人!”

芳子乘势坐到床沿上,颇为体贴:

“每回见到你,总是不开心嘛。”

她又靠拢一点。

“我不是不开心,”婉容诉说,“是不安全——我的男人是皇帝,他却保护不了我!”

她有点歇斯底里,心中有复杂情绪交织着,前半生过去了,她仍是枯寂无助,被遗弃的人。她感觉四下是个锅炉,烫得走投无路。她激动地大喊:

“行尸走肉的皇后!有计么好当的?你们让我在这里静静地把下半生过完就得了!”

婉容狂哭,肩头颤动,绝望而痛楚地,眼泪成串滚下,有点神经失常。

一下抽搐,回不过气来,床上的鸦片烟具和烟灯,被碰倒了,帐子燃着了。

芳子马上取过枕被。把小火扑灭,从容地,只觉这是个最好的时机。

自焦洞中望进帐子,是一个失常的皇后。她抖颤喘气,像个小动物,受惊的。

芳子只镇静地,瞅着她。婉容泪眼犹未干,被她的神情慑服了。

婉容喃喃自语:

“没有人,我身边没有人!给我‘福寿膏’!”

芳子慢慢地,用她那袭黑色毛里的大斗篷,把婉容整个地包裹着。

毛里子,茸茸的,温和的,有芳子的体温。——即使她贵为皇后,也不过是无助而纤弱的小女人。

芳子就比你强多了,她想。

像哄小孩一样:

“有我嘛。乖!不要哭。我送你到安全的地方去,带你到上海去玩儿好不好?上海精彩呢,没人日夜监视你,都是可靠朋友。”

婉容躲在她怀中,低吟:

“每天一早醒过来,好像有五六十个人在看我呢!凶巴巴地瞅着,宫中黑暗,我怕得出了一身的凉汗。你带我走吧!”

她好像藤蔓,直立不起来,无依无靠,忽地贴在一道石墙上,她毫无选择余地。

婉容静止了一会,芳子由她,直到婉容动了一下,把她的翡翠耳坠子除下来,缓缓地为芳子扣上。

婉容温柔地,望着芳子耳珠子,上面晃荡着二点青翠。

芳子嘴角浅浅一撇,但她抚慰道:

“你摸摸。”

婉容微笑:

“凉凉的。”

芳子就势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耳珠子上不放,有点扎人。婉容眼神情倦了,好像要放任地一睡不起。她很安全而且放心,世上再没有更温暖的地方…

芳子望着这无辜的小动物:

“你听我的话就行了。什么都不用担心。”语气是一道可靠的命令。

她搂紧这个女人,嘴唇凑上去,轻轻软软地吻着她。

婉客只觉一阵神秘、妖异的眩晕,眼睛舒缓地闭上,双臂完全瘫痪。

芳子的嘴唇开始用力了……

以后,婉容便言听计从。第二天,她依照安排,叩若干客房的门。

她见到扮演芳子“丈夫”的小林。

地毯上一片呕吐狼籍,“病人”装作很虚弱的样子,嘴角还延着血丝。

芳子高声地向婉容道:

“谢谢皇后费心肝’

故意让外面听见。——谁知道谁的底细呢?都是尔虞我诈,没有人猜到仆从之中,有没有便衣。

芳子又像个贤慧的太太,走进走出,忧虑地把“病况”告知女佣人:

“我先生水土不服,加上他胃部有旧患,现在复发,还是拜托你们安排送医院去吧。”

事件张扬了。

同时,客房内的小林,迅速与婉容把衣服对调换穿。小林久经训练,仍能镇定地小声跟她道歉:

“请皇后包涵失仪之处!”

芳子在门关上之前,还焦灼地吩咐:

“我帮他换件衣服,救护车一到,马上通知我!”

然后,芳子在仆从远观下,演着一出戏。

她陪同皇后婉容回楼上的寝室去,一直恭敬地:

“皇后请回,才拜访几天,蒙你会见,木好意思呢,把地方弄得一塌胡涂。”

她把婉容送回房中,门关上后,背影回过头来——原来是小林的乔装。

“她”往床上一躺:

“芳子小姐请放心,天一黑,我自有办法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