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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猫俏皮地你看我我看你,又懒懒地依偎在她身旁。看她。

豹回头,忠心耿耿。

豹说:“他没有来。”

她只自语:“呀,我来晚了。”

豹有点不悦。它已全力以赴。

她道:“莫非我迟到,他等的不耐烦,又误会我不来,所以先走了?”

(他真没耐心,我是一定来的。)

看,久住在这深暗的竹林子里头。竹身有粗有细,叶子陌生人的手指,一根叠一根,掩蔽了眼目,看不见前景。

(那是谁的手?)

叶子如上了一层厚厚的釉彩,埋葬了心底的颜色。我知道我心中想的是什么。但见不着你,心也失血失色。

有一只古老的独眼在窥伺。便只好在险阻的山路穿插,钻出来,钻出去,逃出生天。

所以我来晚了。

豹劝她说:“如果他不肯等你,一定是思念得不够。”

野猫们袒腹挺胸,伸个懒腰:

“你甚至不记得他的样子吧?——也许你只是爱上‘爱情’吧。”

她遇上他时,他来采药。他读本草,他会唱歌。他唱简单而一矢中的的山歌。是:“山草青兮,若我心。与一生兮,然莫疑……”那种,毫无修饰——比兽更像兽。因为真。兽不懂迂回。兽是坐言起行。

人语似文明的兽声。花巧而温柔的微嚎。山鬼显然受惊扰。她看着他。

心花怒放。如芳馨如杜衡,带着可怕的香。

(原来兽得到得道便是穿衣的人。)

是他先走上前的。

是他先问:“你从哪里来?”

她已等了好久。她一个人站在山上,等他。山拔地而起,人拔山而立。云仿佛在她脚下飞动,是她的心跑出来,跌在脚边。是心在飞动,没有后路。

(最甜美而毒辣的折磨是思念。)

风渐渐大了。

风借机掴她。她没有醒。

天地脸色一沉,一点赞同的意思也没有。不高兴她在等,等了好久,于是连青天白日,也昏暗不明,催促她灰心。暴雷响了!

烟笼远树,景物迷茫。雨丝如被筛子筛过,都整齐,有分寸。

(如果你不来,我不走!)

他问她:“你多大?”

她反问:“你呢?”

“十九。”

她不语。山鬼九百一十九岁。

“我忘了。”

为了留他,她忘了过去。一朵历练的花,但你能置之死地而后重生吗?山鬼寄望那个采药的人来,好使她变得年轻。

手中的香草可会枯萎?——曾在磊磊的碎石堆,纠葛不休的乱藤间,亲手采摘的。

听到好事之徒黑色长尾猿的叫声。它在嘲笑着窝囊的山鬼:“他才不会要。”

(他另结新欢?是一个卖胭脂的女人?)

他要一束香草干什么?他要一筐灵药干什么?他也不再采药了。他去读书。

她不忿:“卖胭脂的女子何等凡俗?”

不屑。

(他心中仍是思念我的。)

(我不信!)

(但他是否记得约会?)

口渴。山鬼喝的是石中流出的泉水,居住在松柏的树荫下,一身是灵秀。

多么尊贵、高洁。她远离市井。

而且我在等他。不二志。

(他来?)

(他不来?)

山鬼自欺:“他当然是想着我,一时走不开,没空赶来,那是情有可原的。”

(一会儿觉得是理应如此,一会儿又疑惑。两个念头在相互攻讦,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小小的一宗事儿,弄得心如刀割,来不来?)

她颓然坐下来,一头长发早被风吹得乱蓬蓬。她用力执着一绺,编根辫子,在发梢上打个结。又用力执着一绺,编根辫子,在发梢打个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