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没事了,乖乖睡吧。”
阿国泫然:“我爱你。我舍不得你。”
不忍说破。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她记不起发生过什么事。
她拒绝推门进入另一个世界。
但回到自己的家又如何?她已经不再是凡尘中的一分子,她再努力吸尘、洗碗、洗衣……她再累,已经不再是那有血有肉有体温,爱与被爱的小妻子了。二者相隔了一道辽阔的奈何桥。
拎着一根绣花针的阿国怎狠得下心来,叫她“豁然开朗”?
他不想她走,她更不想走——但又强留到几时?
面对生死,束手无策,任由命运拨弄。但我们只能顺应,并且适应。
一个死去的人有他该走的路。
也许在五分钟之后,花花如前爬上床,遭绣花针一刺而醒,满目惊怖。虽恋恋不舍,迫得烟消云散。
从此不能再见。
她从此不会再回家!
从此。
不会。
是第二回送她走。
阿国觉得,这是他一生中最痛楚的决定……
《蓝蜘蛛》
非常苦恼——自从女人发现自己的“特殊癖好”,令家中杂物越来越多。堆满了小房间、厨房、衣柜,连天花板的暗格也快摆放不下了……
这些杂物不重,但颇为阻碍。都是一些“空罐头”。
女人也担忧这些“空罐头”终有一天被揭发。废料的处理令人伤透脑筋。
三年前,女人仍是一个五呎四吋、文静而标致的业务经理。身材纤巧但双腿修长,喜欢穿细跟高跟鞋。女人常常觉得腿比脸的分数高。
成衣厂老板,蔡志翔,就这样爱上她。
女人,有时在在凌晨二时急电。
声音透着恐惧:
“有……有一只手掌般大……的……蜘蛛在天花板——”
那黑茸茸的红斑蜘蛛,其实个子不大,腹部鼓鼓的,一动不动地伏在天花板正中。但指抓很长很长,半伸半曲,如一只鬼手。
不知怎么办,吓得泪水都淌下来了。女人终于忍不住,把天天见面的男人找来。
——败在一只蜘蛛手上。
男人马上赶来,把它干掉。
她知道,他是自妻子身边,找个三方面都心知肚明但又装作无事的借口。
男人二时二十分到了。
他四时才离去——他仍得回家,睡自己的床至天亮。
后来他说,正与妻子分居。
女人希望他在她床上,或她在他床上,缠绵至日出,一起上班。她不是一根“事后烟”,和一扇在黑暗中给带上的门。下课铃声一响,各人回家做功课。
她的血冷,体温不够自己用。
再实在一点,难道不能共同创业,开设分厂、分店……名正言顺吗?
某个星期五晚上,大约八时半。在洗手间墙角,又见到一只蜘蛛。它是暗蓝色的,八爪生着灰黄色的刚毛,并有人字形重叠斑纹。看得那么清楚,因为太近的缘故。她又马上给他打电话。
接听的是蔡太太。蔡太太平静地说:
“蔡先生不在香港。他决定把工厂和两间分店结束,把业务搬至内地发展。”
“什么?刚下班时没半点蛛丝马迹?”
“我们夫妻间的计划,不宜过早向外人透露——不要紧,下星期一我会正式公布,并遣散员工。你帮了他几年,遣散费和特惠金斗不必担心……”
“但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