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明天你上班,说我问候他,我们走吧。”
“怎么,欲与姚晶比寂寞?”她推开车门,忽然扬声叫道:“杨寿林出来玩!杨寿林,出来玩!”
我大吃一惊。
她索性下车去按门铃。
这一带多么幽静,被她一闹,屋里顿时骚动起来,我看到杨伯伯、伯母在露台探出头来,又听得杨伯母问丈夫,“什么地方来的小阿飞?”
又有一把声音说:“爹,我都那么老了,还有什么小阿飞朋友?”
“是我们。”编姐叫出来。
“哎呀。”杨氏三口失声。
寿林来开门给我们,一迎面就喝问我道,“喝醉了是不是?”
我不出声,傻笑。
编姐同寿林说:“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女朋友好好地来看你,你老是没好声好气,人倒不是坏人,吃相难看,怪不得佐子要生气。”
寿林不响,他穿着家常便服。
在街灯下,我问:“没有出去?”
寿林瞪我一眼,“出去你还看得到我?”
编姐在一旁指点,“寿林,别像赌气的孩子。”
我说:“我们走了,你早点休息吧。”
编姐又发言:“你专程来找他,何故又怕难为情?两人都口不对心。”
有人做旁白,我们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起来。
我由衷感激编姐,有谁肯充当这种默片角色?只有吾友梁编辑。
“进来坐。”寿林说。
“我也跟进来,免得一句话说僵了,两人又宣布再见珍重。”
寿林与我对望着,不知什么滋味。
在书房坐下,寿林又忍不住发话:“公事完毕了?‘姚晶的一生’可以脱稿了?”
编姐问:“你为什么老不饶她?”
“没有呀,我只不过问候她而已。”
编姐安慰我,“不要紧,他口气这么讽刺,表示仍然在乎,要是真对你客气,那就是陌路人了。”
我点点头。
幸好寿林并没有赶编姐走。
我问:“你有女朋友了?”我们像在上演滑稽楼台会。
“你来盘问我?不,我没有女朋友。”
“怎么,”编姐问,“那日人家在餐厅吃饭看见的是谁?”
“那是我弟弟的女朋友,自纽约来——喂,我有什么必要向你们解释?”
我忽然觉得事情尚有三分希望。
“佐子,”寿林恼怒,“你不能对我呼之来,挥之去,我有没有其他女人是另外一件事,你不可以把我当一个闲人,专陪你徐小姐在无聊时消遣。”
“她也应有自己的事业。寿林,你该体谅她,多年来她一直陪你进进出出,她好不容易有机会追一段有价值的新闻,你就勃然大怒。寿林,也许你认为微不足道的事物,对她来说却是非常重要,你难道不能用她的目光来衡量这件事?”
我一直点着头,我巴不得可以向她叩头。
“算了吧,难道还要佐子重新追求你不行?况且当年追人的明明是你,《新文报》百多双眼睛都是目击证人。”
寿林像是被掴了一巴掌,做不得声。
“男人不要小气,将来她要为你十月怀胎生孩子的,多么辛苦。”
寿林仍是喜欢我的,从他眼睛可以看得出来。否则生一打孩子都没用,人头落地也没有分数。
寿林鼓着气,不发一言。
“怎么,打算对坐到天明?”编姐瞪着我。
我只得说:“我的气也太大了一点——”
寿林不接受这种道歉。
我只得再进一步说下去:“不是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