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皇上赐予母亲的信物。」
钱知府著人呈上,验看。
不知真伪。既怕亵渎,又防受骗,以笔管挑起。如何是好?
兜肚看来细致精美,宫人贴身之物,但也不足证明是天子所赐。更难叫人信服一夕云雨之私。
只见冷青一派理直气壮之貌。他的不卑不亢,又令知府进退两难。
「冷青,你可知若有半字差错,后果堪虞?」
「欺君是死罪,我当然知道,若非事实,怎敢诓诈?何必拿一家子的性命玩耍?」
钱明逸退到后堂,再三推想,无法判断。一来事件过分唐突,小小一个知府,担待不起。「皇上的私生子」?一旦属实,便是龙种,他日可能是他主子,不可胡乱错判;但若作假,被他骗了,自己不但乌纱不保,人头亦随时下地。
时维皇佑二年(1050年),宋真宗皇帝究竟有没有他早已忘记了的荒唐承诺?由来天子都遍洒雨露,但无暇,或无心点算它们的下落。这又是理所当然的。
一个被遗忘的怀孕宫女……
钱知府只好两方不能得失的虚应著办理。
以冷青为「狂人」,疯言疯语,免予治罪,从轻发落,遣送到汝州看押。衣食方面,稍加善待,亦免牢狱之苦。
但长此下去,如何善后?
总不能永远看押,成为悬案。
事件还是闹出去了。
朝廷终於得悉。
因牵涉皇上私德,亦对所遗血脉怀疑,只听几位「忠仆」意见。
「是否可滴血相验?」
「若非龙种,惊扰皇上血验,多冒犯!」
「刁民不服,到处散播谣言,后患无穷。」
「万一是真,母子如何安置?宫中后妃如何相处?」
「皇上及太子是否大费周张?」
「冷青留在民间确属不妥当——理应判他一个罪名,杜绝人们的疑惑。」
「对!冷青若果真如其所说,又怎适宜放在外面?若果妄言欺诈,就是一介匹夫,斗胆谋取天子之位,按法当判死罪!」
那是说——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他都逃不掉。
他在泥尘中成长,母亲也让另一男人睡过。一个民间俗妇,皇上眼尾不会瞅她一下,遑论接受单方面的「认祖归宗」。太不自量了。
皇帝的颜面比什麼都重要。
朝廷遂命翰林学士赵概,和铁面无私包拯审理。
后来,不知用什麼方法,审出了其中欺诈罪状。
冷青与向他推波助澜的高继安都被处死。王氏和无辜的冷绪下落不明。一了百了。
首办此案的知府钱明逸被降职,外放到蔡州。开封府推官张式、李舜元因犹豫不决也被处分,调往外地当小官,不得回乡。
此事淡出。
历史亦无详尽记载。公案中实乃小小诓诈,盖棺论定。
皇上偏好雾水姻缘,子嗣五湖四海多的是,反提供了攀附的藉口。
谁都来分皇室一杯羹?不过是一场贪婪的春梦。一切宁枉毋纵!
……
一千年过去了。
男人仍然怀疑。认不认?女人仍然被动。
——幸好世人发现了dna。
9、惊蛰(晚上的赤足少女)
“打你个小人头,等你有气没定透;大你个小人手,等你有嘢都唔认输;打你个小人脚,等你成世没鞋着……”
六十岁的朱婆婆拎着一只破皮鞋,噼噼啪啪地朝一张印着个梳古装双髻的女小人画像,用力拍打。
“阿婆,你有没用力嘎?闹衰,打残这贱货!加多几钱肉紧,你把这张相也夹进去打,我加三十元给你。”
陈太的丈夫在大陆包二奶,朱婆婆接过狐狸精的相片,果然是风情万种小鸟依人,看她侧头娇笑,直叫陈太自惭形秽。岂是对手?
不过除了五十元公价外,还可多收三十元,她一开工,便遇上好客,当然更加落力。于是继续狠打:
“打你个小人胸,等你整了都穿隆;打你个小人肚,等你日日呕白泡;打你个小人嘴……”
陈太不知何时,已手持一支香,向那狐狸精的鼻眼灼上去,毁她容。叫她死去活来!
朱婆婆卷好纸小人和相片,吧金银元宝百解鸿运五通……向陈太身上扫动几圈,然后点火拜祭,扔进铁箱中。再送她一个折成三角形的平安符,“打小人”壮举便大功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