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观想莲花清净,直到虚冥,眉心空无一物。从未试过,如找到通道。
身体有股气,微微在运行流动。渐渐,个人冉退,他不知自己在什么地方了。
世有六道轮回:地狱、饿鬼、畜牧、修罗、人、天。
什么才是“不想做人”?
为什么?
……
日子无声地过去。
天气有点清寒。
静一受彤云神院“三坛传戒”。
老方丈为他烧上香疤。
香烟袅袅上升,方丈先在静一头顶上印上小黑圈,然后以蜡粘了香,一一燃点,九个。
渐烧至尽头,香熄火灭,留下九个白色的戒疤。
以后,这处也不再长出头发,疤痕鲜明夺目。
静一虔诚地承受着皮肉之苦。
“你愿意将身体如香烛般燃烧奉佛吗?”
“弟子愿意。”
“留下戒疤乃是烙印。”
“弟子明白。”
“世间五欲,是色、声、香、味、触,诳惑凡夫,不得亲近。”
“弟子遵从。”
“好了,好了,仪式是这样,回答得再响亮,也不如静静地做出来。你瞧我这老和尚,一个香疤都没有呢,不是烫得越多越好的。”
静一望定十渡。
23
李世民是在八月九日于显德殿登极即位的。
江山属于他了,看来格外秀丽如画。
太极宫也属于他了。它气势磅礴,虎踞龙盘之姿。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蓬莱殿、含凉殿、玄武殿……――“玄武”,这二字是他胜利的标记。
李世民,二任帝,“太宗”,是年方三十。
簇拥在身边的,都是谋略和才干过人的功臣,他表现得很尊重善任,且大赦天下。关内及蒲州、芮州、虞州、泰州、陕州、鼎州等六州,免除二年田赋及捐税;其他各州则免除差役一年。宫女,幽闭堪怜,他又释放出宫。……
――但,他晚上还是睡不好。
霍达于某天夜晚,为他展示画像,以示忠心。
李世民自寝宫出,脸容非常憔悴,双目无神,打着呵欠。他端视画像:
“这二位大将军果然画得十分神武!”
霍达深藏不语。
自太宗皇帝阴谋弑兄杀弟,又从父王手中夺得帝位后,心中不安,常有余悸,梦中听见凄厉的鬼叫声,都在呼冤寻仇:
“还我头来!还我头来!”
他迷迷糊糊,总见看不清的人影,向他拉满了弓,箭在弦上,然后直射他心房,自己的血,是腥甜而微温的,血流不止,一直浸湿了整副戎装,他惨遭没顶。……
几回自梦中惊醒,残片犹在眼底翻动,那血的腥甜,历久未散。
“鬼!鬼!”
他挣扎着爬起来,一身冷汗。
于是再也不敢入睡。
大将秦叔宝、尉迟恭,听得宫中闹鬼,二人天不怕地不怕鬼不怕,自告奋勇,全身披挂,手执兵器,待卫寝宫门外,直至天亮。
霍达道:
“得知陛下因二位功臣值夜宫门之外,再也听不到怪声,可安心稳睡,特命画工画将下来,可张贴以供驱鬼。”
“好主意。”李世民道:“快贴上。”
威严一如门神。
他颔首一笑。
忽又念得:
“霍达,‘漏网之鱼’还没找着么?”
“告密领赏的有,部属追杀不力,我曾吩咐他们多加注意,宁枉毋纵。”
李世民语重深长:
“天下得来不易,恩威并施正是开始。”
“臣明白。”
“听说,在寺院里逃出去的?”
――原来他知之甚详,霍达一愕,不敢怠慢:
“是。惟全国佛教大盛,叛党托庇寺院,官兵难以一一撤回擅闯。”
“是吗?在我地土上,搜不出一个人来?”他微笑了:“武德年间,太上皇不是下诏淘汰僧道么?再者,时移世易――不必拘泥,要闯就闯。”
改变历史,把痕迹用力抹掉,他已命史官在编制年表纪事时,好好地写。应写的才写。
李世民闭目养神:
“除石彦生外,朕当大赦其他叛党。――他知道太多了!”
霍达心头一凛。
瞬即恢复平静,非常忠心地朗声而应:“是!”
“朕着你办妥此事,在你能力范围以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