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作业时,让人出乎意料,江恪的字写得是最好看的,老太太很开心。
中午休息时间到,有些孩子纷纷回家吃饭,江恪却待在位置上没动,怀孕女人发了极大的火,她这几天不想看见江恪跟江齐,所以江恪也不能回家吃饭。
许慎探头望了几眼,心思不在吃饭上,老太太见状,主动道:“把小恪叫进来跟我们一起吃吧。”
许慎眼睛一亮,嘴上却说:“这怕是不太好吧。”
老太太怎么会看不懂许慎的心思,她胡诌了个理由:“就说他字写得好,是我让他跟我们一起吃饭。”
许慎于是坐轮椅出去叫人,趴在桌上的江恪有些讶异:“叫我吗?”
许慎想了想:“可别误会,是中午菜做多了,吃不下,吃不完也会倒掉,顺便叫你来解决剩菜而已,而且这是我外婆的意思。”
江恪安静几秒,他心思透彻,知道许慎故意这么说,背后是一番好意。
中午菜做得很丰盛,鱼香肉丝,红烧鲫鱼,青椒豆腐,这些全都是江恪这辈子没见过的好菜。
他吃得很慢,吃完后,主动收拾碗筷去洗,老太太没拦。
许慎摇着轮椅到厨房边,跟江恪闲聊。
“江恪江恪,你有喜欢玩的游戏吗?”
洗碗水声一停,江恪平静道:“我一般不玩游戏。”
“噢。”
过了几分钟,清亮少年音再度响起来:“那你平时都做些什么?”
“洗碗,扫地,做饭,种田。”
“哇塞,你会做这么多事情啊,你真厉害。”许慎眉眼弯着,“那以后我教你玩游戏,你教我你会的,好不好?”
江恪:“……好。”
这个暑假对于江恪而言是梦幻般的夏天,在这短短两个月里,许慎跟江恪两个人逐渐熟识。
老太太很喜欢江恪,她觉得这孩子聪明,又有韧性,日后定非池中之物,教他的东西,他能最快学会,而且还能举一反三。
许慎跟江恪每天一起练字,看书,玩游戏,上山捉鱼摸虾,累了席地而躺,好不惬意。
这是最好的盛夏,风轻云淡,没有一丝阴霾。
暑假快要过完前几天,许父打电话过来跟许慎商量回家的事情,商定好了日期。
许慎那天晚上很晚才睡着,他有点舍不得大院里了,在这里待着比在家还快活。
他想,第二天得跟江恪告别,他要给他留些容易藏起来的食物,他把江恪当朋友,不能让他挨饿。
第二天早上,许慎很早爬起来,他骨折已经好完全了,现在可以自由活动,他照例在属于江恪的木桌上,放了牛奶,这回除了牛奶,还放了纸飞机和千纸鹤。
江恪很喜欢看他折纸,许慎这么一走,再见就是过年了,他要留些折纸给他,让他记得他。
上课铃声敲响,孩子们陆陆续续从铁门走进来,许慎张头四顾,却没看见江恪身影。
兴许是睡迟了,可能过会儿就到。
然后许慎一直等到中午,也没看见人影。
老太太在课上宣布这是最后一节书法课,也说了许慎要回家的消息,孩子们都很舍不得他。
许慎给玩得好的朋友们都留了礼物,可唯独属于江恪的那份被剩下了。
他拿着礼物,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去找江恪。
八月份的尾巴,天气阴晴不定,在许慎纠结的这会儿时间里,天空阴云密布,似乎随时可能会下雨。
老太太见他这模样,叹了口气道:“你要是想找他,那就去找吧,左右也离得近,记得快去快回,可别等会儿下起雨来。”
外婆的话让许慎下定决心,他拿着礼物,驾轻就熟来到江恪家附近,他猫着腰来到杂物间,伸手扣了扣窗户。
过了好大一会儿,杂物间的门才被打开,一道瘦小身影从门里钻出来,看见许慎,他拉许慎远远走开。
许慎上下打量他,看见他身上又添了伤痕,他皱起眉头:“你爸妈这几天又打你?”
“我妈快要生了,这几天心情不好。”天边雷鸣电闪,江恪脸色惨白一片,他没多说别的,问道,“你来找我干什么?”
许慎伸手轻轻碰了下江恪的伤痕,重重叹了口气,他把手里精致的礼物盒子递给他:“江恪,我要走了。”
灰色墙角下,阴风阵阵,乌云在天边堆积,如同破败棉絮。
两人身影很小,像是经不起风雨的绿叶。
江恪愣了许久才接过礼盒,打开盖子,里面是款怀表,金色金属翻盖,圆面,怀表上有条长链子。
江恪想问他什么时候还能再来,许慎却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你看着时间,等时针走过4380圈,我就回来过年了。”
听到这句话,江恪勉强笑了下:“好。”
忽然,雷电轰鸣,老太太不放心许慎,出门来找,在巷子口望见许慎身影,远远地喊:“小慎!快下雨了,赶紧回家!”
许慎还有好多话想跟江恪讲,此刻时间来不及,他上前一步,匆匆抱住江恪,在他耳边道:“江恪你等我长大,我长大后就能保护你了。”
清新草木香,一触即散,恍若场温柔美好的梦境。
江恪看着许慎远去身影,一直望着,天空下起雨,豆粒大小的雨点当头砸下,他站在雨里,慢慢笑了起来。
他并不需要许慎保护,他想快点长大,永远陪在许慎身边。
回到家时,许慎险险没有淋到雨,老太太还是不放心,盯着许慎喝下姜汤。
晚上睡觉前,许母打电话过来,叮嘱许慎记得收拾好行李。
许慎很闷地应下了。
听出他话里情绪,许母笑道:“怎么?不舍得回来了,小慎不想爸爸妈妈吗?”
许慎沉默许久:“我在这里交到个朋友……我很不放心他。”
“小慎以后还会有更多朋友的,”许母温柔地劝道,“爸爸妈妈很想你,弟弟也很想你,你早点回来,好不好?”
许慎趴在桌子上:“……好。”
这一晚上,许慎睡得并不算踏实,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连绵不断的雨声。
半夜,许慎被说话声吵醒,他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走下床。
客厅里,一个人身披雨衣,神情焦急:“老太太,现在情况紧急,江家出大事,江家那大儿子被打得不成人形!村里谁都劝不住,那小孩平日与您亲近,你要不要去看看?”
老太太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忽然,她听见身后有东西摔碎的声音,她转头望去,小少年站在门边,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他面色惊惶地冲上前来:“你说什么?江恪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