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八点光景,正是甜品店里生意最好的时候。
许慎走进甜品店,比较哪款甜品比较好吃。
黑森林,奶油,巧克力,草莓,芒果……
精美甜品放在透明橱窗里,可口而诱人,一眼望去,琳琅满目,让人不知道挑哪款好。
许慎弯下腰,视线一一从橱窗里甜点上瞟过,甜品还没挑完,他与扒在橱窗外一人视线对上。
那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眼睛又圆又黑,像是黑宝石,他扒在橱窗上,五官在玻璃上挤成一团,像是想努力看清每款甜品模样。
注意到许慎在看他,青年冲他笑了下,退开一步。
许慎收回视线,最后挑了块爆浆蛋糕,付完钱后从甜品店走出来,马路边行人如织,他提着蛋糕准备离开,没想到一转身,就看见刚才那个青年还站在橱窗外。
青年穿宽松长袖衫,黑色牛仔裤,运动鞋,看着白白净净,不沾染任何烟火气息。
许慎站了几秒,走上前去,微笑问道:“你好,你是想买蛋糕?”
忽然听见有人跟自己说话,凌林愣了下,扭头一看。
一个气质优雅温和的人站在他身边,唇角含笑,一副很好亲近的模样。
正是刚才在橱窗里看见挑蛋糕的人。
“是啊,我想买蛋糕。”凌林眼巴巴瞅着橱窗里蛋糕,感觉腹中空空荡荡,“可是我没有带钱。”
为了拍戏,经纪人没收他手机,知道他爱吃零食,特地把他所有现金全都收了,还叮嘱其余人看着他。
太丧心病狂了,凌林好不容易才找着机会出来。
这小孩看着也太可怜了,让许慎想到自己弟弟,他心软道:“你需要我借钱给你吗?”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凌林眼神明显亮起来,他哇了声:“可以吗?那麻烦你把手机号留一下,回头我把钱转给你!”
这简直是天降奇缘,看来老天爷都不忍心看他没蛋糕吃!
凌林进蛋糕店挑了蛋糕,许慎给他付钱,凌林感动地抱着蛋糕,眼神亮晶晶,看着像是柔软小动物,很想让人上前揉他头发,他真情实感道:“你是个好人。”
许慎笑了下,没说话。
头回被人发好人卡,这种感觉也是新鲜。
回到剧组里,属于江恪的房车门依旧紧闭,周围空空荡荡,天边光线被吞噬锝差不多,夜幕悄无声息爬上来。
许慎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声低沉的“进”。
许慎拉开车门,里面并没有开灯,光线昏沉,江恪坐在窗户边,桌上放了瓶红酒和高脚杯。
他转头看过来,光影拉出他清晰轮廓,眼底蓄积暗沉的光,黑暗包裹住江恪,与之融为一体。
莫名的,刚走两步的许慎下意识开始紧张。
仿佛在日暮时分,与江恪单独在狭小空间相处,是件较为危险的事情。
这种直觉不是出现一次两次,而是很多与江恪相处的时候,都会有。
许慎探寻这种感觉来源,走近江恪,轻声问:“怎么不开灯?”
江恪没作声,直勾勾盯着他,然后伸手把灯打开。
光线落满车厢,将空间变得明亮。
紧张感消散了些,许慎在心底为这股莫名情绪觉得可笑,江恪哪里有什么危险呢?
明明刚才拍戏时,他还心疼过他。
可能是江恪演得太好了。
许慎把小蛋糕放到桌上,温和地道:“别喝酒了,这是之前答应过你的小礼物。”
微言两字刻在牛皮纸盒上,旁边是细致雕花。
江恪并不喜欢吃甜食,他讨厌任何一切甜腻的东西,但许慎买给他的甜点,他吃。
他拆开纸盒,蛋糕在纸盒里散发出诱人香味,他扯了下唇角:“谢谢许导。”
江恪情绪并不高涨,像还没从刚才的戏中走出来,许慎缓声道:“角色和演员本人需要区分开来,叶箫是叶箫,江恪是江恪,你们是不一样的。”
许慎是个完美导演,他统筹一切,是整个剧组主心骨,除此之外,他会讲戏会引导,甚至还会细致到训斥完演员,事后照顾对方情绪。
就像现在,许慎怕江恪入戏就走不出来,特地过来宽解他。
江恪其实并没有走不出来,他坐在车上一直在想下午忽然闪过脑海里的那个画面。
但现下许慎送上门来,又对他满心忧虑——
江恪唇边勾起抹恶劣微笑,他轻轻应了声:“嗯,我知道了。”
许慎把红酒收到一边:“要想成为个好演员,必定会经历很多坎坷,想把戏演好,就得沉下去,你要学会调整自己状态。”
江恪又应了声,他眼睫低垂:“可我到现在都感觉,我是家破人亡,孤零零一个人。”
“不会。”许慎安抚道,“剧组的人都陪着你呢。”
江恪黑白分明眼眸看着他,也不说话,慢慢在沙发上缩成一团,浑身透着无助和孤寂气息。
他声音很低:“嗯,是啊。”
许慎心颤了下,他导过很多戏,见过很多演员,有些演员走不出来戏后,逐渐与角色融为一体,最后走向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