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是犹豫了一下,但他唯恐柳家借机滋事,便顾不上太多了。
“就说我有账本!”
缝隙外的人恍若未闻的走了。
沈是不敢写字条,怕被人发现了。
但只要上报账本,他想柳长泽肯定会来的。
可半日过去了,依旧没有音讯,他忧心忡忡的想,柳长泽不会已经出事了吧……
门外的人又来了,他没有接饭菜,而是捉住了那个人的手,又说了遍,“你同侯爷说,我有账本。”
那人不悦的皱了眉,沈是说:“你不答应,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那人蛮力挣脱,沈是直接将餐盘给打翻了过去。
那人急了嘴里唔唔唔的乱唤。
沈是意识到……这可能是个聋哑人。
他暗骂一声,在那人手上写下“账本”二字。
但他观那人神情估计是字也不认得。
柳长泽……
沈是有点无奈,他忽然闻到了一阵菜香,他看了眼地上的狼藉,心生一计,虽然不一定有用……但是好过不用……
如此,不管那人送什么,沈是都过去一手挑翻。
整个屋内一阵饭馊味和俗香掺和一块,让人几欲窒息。
但沈是很淡定,拿纱幔裹在了脸上,波澜不惊。
时隔两日,沈是又累又饿又困的想,上辈子都没学言官绝食上谏过,这辈子竟然被柳长泽逼到绝食。
若是柳长泽再不来,可能就要收尸了。
直到夜里,沈是强撑着精神躺在床上伪装沉睡,太久的缺水和绝食让他几乎失去了敏锐性。
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无声的笑了下。
他没有睁眼,有人将他裹上薄衾,遮住身上的囚服,抱了出去。
夜里的青楼是最热闹的时分,柳长泽漠然的将沈是的脸压向自己怀中,不让别人窥见分毫。
沈是自他怀中睁眼,听着他胸膛有力又规律的跳动声,渐渐失去了意识。
有水自他唇边润过,他立马就醒了,生理上的缺水让他不自觉的需要更多。
柳长泽见他醒了,直接拿杯子对着他嘴胡灌,溅的他满脸都是,他挣扎的摸了两把,“侯、侯爷……我自己来……”
声音干涩的难听。
沈是想把自己舌头给咬断,真是毫不美好的重逢。
柳长泽看他无碍,便去拉开了门,几个婢女鱼贯而入,而柳长泽却要走了。
沈是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侯爷别走……”
嗓子像被马车碾过一样的疼。
而且难听。
柳长泽不该理的,却还是停下了脚。
沈是抢过婢女手中的茶壶,这种时候来竟还要倒至杯中,一杯接着一杯的饮,喉结不安分的上下滚动。
然后他看见杯中自己的倒影……
丑的人神共愤,满脸的麻子,还有一条奇粗无比的眉毛,若不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还没变,沈是恐怕以为自己又重生了一次。
怪不得柳长泽敢放人进来伺候他……
沈是喘顺一口气,他实在不愿以这幅尊容面对柳长泽,于是低垂着头,说,“侯爷,我知道账本下落……”
柳长泽毫无感情的看着他,“说。”
“我要先见一面虞书远。”
柳长泽反手给了沈是一个耳光。
这力度很大,透过假面都泛出红来。
“沈是,我对你的容忍已经到了至极。”
周遭的人看这个气氛,早已识趣的退了出去。
沈是被打的眼冒金星,他多日坐牢和绝食,身子早是风一吹便倒了,他步履轻浮的向旁退了两步,甩了下头,精神了些,而后用手擦去嘴边血迹。
他说,“侯爷要如何惩治我都行,请让我见虞书远一面。”
柳长泽逼近他,“见面,好让宋阁老救你吗?”
沈是震惊的看着他。
“霞红樱落,芭蕉透绿。”柳长泽扯住他襟口,“你想不到吧?虞书远得知你身死,竟留此语传书宋阁老,然后独自赴霞山,放火烧死孟洋,取得账本送至内阁。”
“与此同时,文舍人上书私盐之计,深受荣恩,带兵捉拿孟洋,却这么巧……”柳长泽将他半身提起,逼他抬头注视“这么巧!柳弥已进宫上谏孟府所有罪证!”
最知晓孟洋腌臜事的,不是柳长泽,而是柳家。
唯一能将柳长泽剥离此次事件的,也只有柳家。
柳长泽咬牙,“你还真是好本事,新党旧党一个不落的卖好。”
只有他白白为人做了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