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男人对刮胡子这件事儿熟练于心的。
只是给自己刮和给别人刮,完全就是两个概念。
弄了一手的泡沫覆上汪星泉的下巴,郁酒觉得自己也满手滑溜溜的几乎拿不住剃须刀。他忙去洗了把手,回来前后左右各个角度的打量了一下汪星泉白花花的泡沫下巴,忽然觉得有点无从下手。
——这要是不小心把他的下巴刮伤了怎么办?自己不就是在这完美的脸上留下伤口了么?
汪星泉瞧了眼仿佛有些为难的郁酒,眉尖轻挑:“不会刮?”
真逗,那这小孩逞什么强?
“......哪有男人不会刮胡子?”郁酒觉得自己被鄙视了,不服气的哼了声:“我就是没给别人刮过而已,你让我找找角度。”
。
五分钟后,终于觉得自己找到‘合适’角度的郁酒心满意足的扶住了汪星泉的下巴,仔仔细细的帮他刮着下巴上细小的胡茬。
说是扶住,其实更像是捏住。
汪星泉坐在病床上被迫仰头配合着郁酒,哭笑不得的觉得脖子都有些发酸。
黑眸一转,却漫不经心的对上郁酒认认真真的眼睛。
男生仔细的样子不像是在刮胡子,就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瓷器一样......让人觉得熨帖又窝心。
汪星泉不自觉的定住了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郁酒眼睛下方淡淡的黑眼圈。
可能是因为他皮肤白的原因,熬了一宿黑色素就很明显,在剔透的皮肤上让人觉得刺眼。
离的近了,就好像连呼吸都交错了一般。
“郁酒。”汪星泉轻轻的开了口,完美的做到‘声音动下巴不动’:“你一会儿回去睡一觉吧。”
郁酒一愣,手下却很稳。
他抿着唇角没有说话,而是迅速的帮着汪星泉把最后一角刮完,干净利落的处理了这些泡沫。
“其实我不是很困。”郁酒揉了揉眼睛,嘴硬的说:“不还得帮你把濯濯接过来么?”
“让老赵去接就行。”
汪星泉说话间,单手撑着床从上面蹦下来,踩着拖鞋行动自如的去了病房内自带的洗手间。
进去之前,还回头对着郁酒笑笑:“你看,我坏的是一只手又不是腿,照顾自己还是没问题的,你不用一直在医院陪我。”
......
人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走就是给双方徒增负担了。
郁酒不是不知趣的人,在原地站了半晌,才叹了口气:“好吧,那我晚上再过来看你。”
他也不能完全相信汪星泉的客气话,毕竟后者坏掉的是右手。
右手不方便,很多事情都干不了的。郁酒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撂挑子什么的,说好了看护,就要看护。
等郁酒离开后,汪星泉才从洗手间里出来。
无须在别人面前遮遮掩掩,他苍白清隽的眉宇间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憔悴。
手臂上的伤只是骨折,算不上什么大伤,但昨晚没怎么睡好是真的。
火烧火燎断断续续的疼了一夜,也只是睡了两三个小时左右,还一连串的应付了来探望的同学朋友,萧家兄弟......
汪星泉真的是很累了。
让郁酒回去休息一会儿,实际上他自己又何尝不需要休息一会儿?
只是右手臂一直断断续续的疼痛,让汪星泉总有点无法入睡——甚至是,害怕入睡。
他怕自己在睡着后,又一次陷入那个梦魇,看到自己的母亲。
*
郁酒离开医院后在坐车回家的路上,接到了萧宴这个‘不速之客’的电话。
他说话极其吞吞吐吐的:“那个,你......”
“有事吗?”郁酒听出来他的声音,眉头微蹙,强压着挂电话冲动的不耐烦问:“没事我挂了。”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他们之间交谈是太平不过三句话的,郁酒这么夹枪带棒的‘讽刺’,萧宴顿时就火了:“没事我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么?我问你,你昨天有没有受伤?”
离开医院后,萧宴在极度的盛怒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昨天刘恪那些安排实际上是冲着郁酒去的,汪星泉只是倒霉的受了无妄之灾而已。
那,郁酒有没有事呢?
萧宴一面生气一面担心,内心好一阵煎熬才决定打这个电话‘慰问’一下的,结果没想到接通就听到郁酒这阴阳怪气的声音。
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估计这货没什么事!萧宴咬牙切齿的想着。
“托你的福,我没受伤也没死。”郁酒冷笑:“满意了么?”
“你这是什么态度?又不是我派人去揍你的!”萧宴气急败坏的解释:“是刘恪那个龟孙......”
“你们有什么区别?不都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郁酒厌恶的打断他的话:“他的意思不就是你的意思?你又好到哪里去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艹,你特么别污蔑老子!”
“我污蔑你了么?”郁酒把一边耳机插到耳朵里,用曼妙的钢琴乐降低心里躁郁的心情,闲适的开嘲讽:“刘恪不是因为你的意思跟我作对?他就算拿着鸡毛当令箭,也得先有你这根鸡毛才行。”
“仗着你萧大少爷的名头耀武扬威,你以为你很牛逼么?我告诉你萧宴,刘恪就是把你当借刀杀人的傻子,你就一冤大头。”
他说完,不等萧宴怒气冲天的反驳,就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郁酒唇角勾勒起一丝短暂的笑意。
神秘,不可捕捉。
是,他刚刚就是那么说的。
想要报复刘恪那家伙,让他一败涂地,那就要先分裂他和他的‘好兄弟’啊......
公交车快到了他们家的站点,郁酒胡思乱想着,站起来走到门边上准备下车,无意识的一抬眼,黑眸透过车窗正好看到了一块色彩分明的牌匾,上面分明的写着几个大字:静冈跆拳道。
郁酒眨了眨眼,所有所思的抿了下唇角。
郁酒活了快要三十年,可以说是一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养尊处优姿态卓越。
他不喜欢一切体力劳动,甚至于洗衣做饭,统统是交给全自动的现代设施去解决,甚至在读书的时候对于同龄男生都趋之若鹜的打篮球,长跑,都嗤之以鼻。
郁酒一直觉得,这种需要付出体力劳力的事情而他来说没有必要,他也不可能会去做。
知道昨天那个魑魅魍魉的夜晚......郁酒才意识到,手无缚鸡之力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相反,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他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作为一个男人真是窝囊极了。
但是没关系,他可以学。
郁酒下车后,就走到刚刚扫过的那家跆拳道馆,和馆长商量了一下学习方式和时间后,毫不犹豫地就交了一个月的学费。
“等正月十五过后我再来学。”临走的时候,郁酒对馆长说:“这些天没时间,见谅。”伤筋动骨一百天,汪星泉起码也要在医院住个一周两周的时间,他还要帮忙照顾呢。
就是没几天就要过年......哎,这个年,汪家兄弟注定要在医院里度过了。
郁酒回家小憩了一会儿,等到晚上才返回医院继续‘看护’。
汪熠濯已经被赵梓蓝从老师家里接回来了,此刻正抱着一个画板锁在角落里涂涂抹抹,小脸认真的‘做作业’。
前段时间,汪星泉试探着把汪熠濯送到一个涂鸦班里让他学画画,且试着和外界接触一下。
出乎意料的,汪熠濯对于上画画班的爱好还算热乎,抗拒并不强烈。
只是小孩到底依旧不大爱说话,在画画班小朋友打成一片的热络里,他显得格格不入。幸亏汪星泉特意嘱咐过老师多关照着点他,才避免了汪熠濯被其他小朋友欺负。
不过对于汪熠濯来说,和正常的小朋友在正常的班级里接触,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就算察觉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但他仍然觉得新鲜,仍然努力配合着,认真做作业......
郁酒靠在门框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唏嘘。
汪熠濯不是一般的孩子,他比一般的孩子更聪明,郁酒相信他早晚能变的越来越好——因为天道酬勤。
把汪熠濯接来的赵梓蓝还没走,正在一旁嗑瓜子,边嗑边大嘴巴的‘叭叭’嘟囔。
“泉哥,我下午去阿宴那儿看了一眼,他和刘恪打起来了,妈的,刘恪那小子可真不是个东西,打他也不多!”
郁酒听到此处,眉眼一动,曲起手指敲了敲门。
屋内三个人都应声看了过来。
“酒神来啦。”赵梓蓝见到他眼前一亮,扔掉手中的瓜子帮他来拿东西:“你咋带这么多东西啊?”
他就随口一问,随后不等郁酒回答,就迫不及待的又和汪星泉说着刚刚没说完的八卦,义愤填膺的:“那个刘恪还死不承认呢,说是老子挑拨他和萧宴的关系?艹,这我能忍?揪着他就到警察和萧宴的那个保镖对峙了。”
汪星泉手里转着笔,漫不经心的配合他问:“那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