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晶亮,带着些恳求之意,周檀侧头问道:“你若愿意就养着,也可带过来给子谦瞧瞧,若不愿意,我替它再寻主人。”
明帝此时年岁尚小,抱着猫的样子倒是十分可爱,曲悠伸手接过了那只猫,笑道:“我自然愿意,子谦放心。”
苏朝辞不置可否:“如此也好。”
宋世翾趁他回首,偷偷向曲悠挤眉弄眼地使了个眼色,待苏朝辞回神,他又敛目老实地站在原处,到底是小少年心性,曲悠被他逗笑,挠了挠猫的下巴,猫在她怀中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声。
“我今日来此,一为道谢,二也有事请你帮忙,”周檀道,“内子应托人与你知会过了,杜高峻与刘氏一案,如今落在了我的手上,有一关键证人逃出杜府,我想借你之力搜寻一番。”
苏朝辞带着几人往屋内走去,捡了一张方桌坐下,曲悠偷偷环顾,发现正堂之中贴了一张巨大的大胤疆域与布防舆图。
“此事不难,之前我已寻到了些端倪。”艾老板道,他一边说话,一边有意无意地朝曲悠看了一眼,“若找到证人,我自然会托人交到刑部手上。”
这几人目前尚还不知道她已经看出了景王孙的身份,故而说话不曾避开,可终究是半遮半掩,曲悠坐在桌前想着,周檀今日为什么敢带她来这样的地方,难道就不怕她真的看出些什么吗?
苏朝辞和周檀同年科考,是当时的榜眼,两人外放时长也差不多,不过苏朝辞出身汴都大族,也不曾拜入顾之言门下,燃烛楼案之前恰好停官丁忧,不曾受牵连,在世人眼中,他尚在丁忧期内,出现在此也不算奇怪。
艾老板就更不用说,北街这个地界一条街的隐藏主人,任谁都牵连不到人皆以为早死了的景王孙身上。
她知道景王孙身份,所以这三个人坐在一起,在她眼中简直相当于谋逆聚会,可于周檀来说,只不过是带她来见些旧友罢了。
曲悠叹了口气,主动避开了他们的谈话,转向一侧的宋世翾:“子谦既是夫君的学生,我今日便替他考一考你,若答得好,下次我有礼赠你。”
一侧的苏朝辞惊异地挑了挑眉:“夫人也懂学问?”
艾老板叫道:“朝辞你两耳不闻窗外事,怎不知弟妹从前也是才冠汴都的贵女,若非已为人妻,恐怕女先生都做得。”
曲悠笑着带宋世翾离开了屋中。
待她走后,苏朝辞才对周檀道:“你为何敢带她来?”
周檀没说话,艾老板先开口:“你这夫人颇为不凡,先前御街击鼓时我就觉得有趣,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又转头道:“是我叫他带来的,先前坠楼一案,她于其中助力良多,芳心阁的女子说她为人侠义,我侧耳听来,甚觉欣慰,有个人能照顾霄白,总是好的。”
“她不是坏人,我试探多次,没有什么玲珑心思,曲承此人在党争中立,贵妃也是因此才开口赐婚,不会是傅庆年和高则的棋子。”周檀摩挲着手中的白玉扳指,道,“我先前三番两次拒婚,刺杀之后才不得已而为之,照顾?不需照顾,找到合适时机,还是和离为好。”
苏朝辞默然:“你总不能终身不娶。”
周檀苦笑:“有何不可,你我所行之事比临深渊、履薄冰更甚,失脚就是粉身碎骨,一人便罢了,何必牵连他人?成功之前,你难道敢娶妻?”
苏朝辞只得继续沉默。
“宋昶既然赐婚,怎会轻易许你和离?”艾老板唉声叹气,“你上次遭刺杀,我与朝辞心惊胆战,又远在金陵,遣个医官都来不及。若非你这夫人,你哪能捱到今日?顾……顾老身死之前,嘱我不可逼迫你,我真当你这辈子都不会来这栖风小院了,就连请我帮忙,也要经由你夫人,霄白啊霄白,我还想问你,你今日怎么肯来了?”
周檀漠然回道:“是我对他报了不切实际的期望罢了,如今期望破灭,难以自欺。”
他抬眼望去:“我暂且有一计,想听你二人想法。”
*
宋世翾此时已经到了寻常男子科考的年纪,他不必科考,要学得却更多,曲悠与他简单交谈了一番,发现对方虽小,所涉猎的知识却囊括天文历法、射艺马术、诗词歌赋和经义策论。
……这培养实在精英,就算宋世翾流落民间,受的也是正统的帝王教育。
其中大多由苏朝辞包办,他出身汴都大族,各类科目都十分熟稔。四书五经和经史子集之类的学问,宋世翾言语含糊,曲悠猜测,他从前在顾之言那里就跟着周檀学了不少,老师之称估计就是那时定下的,只是世人不知罢了。
宋世翾也对她击鼓一事有所耳闻,一脸崇敬,曲悠其实当时并未想到此事竟会如此传扬,使得她每每见人就要讲述一番。
她问完了宋世翾学史心得,便和他坐在树下木桌前讨论起了养猫十法,周檀出门时恰好看见曲悠举着猫爪子向对方科普“粉爪垫”和“黑爪垫”之别,宋世翾听得津津有味,见苏朝辞出来,才敛了先前的随性。
曲悠抱着猫,与周檀一起客气告辞,临行之前周檀似又想起了什么,对艾老板道:“你派遣给我的黑衣人忠心可用,是何出身?”
艾老板没直接回答,只是含糊道:“他绝对可信,你做心腹使也可放心,不过不要派给旁人。”
周檀不疑有他,揖手道谢,宋世翾从苏朝辞身后探出一个脑袋,眼中盯着猫,口中问:“老师今后会常来么?”
“嗯。”周檀摸了摸他的头,目光中闪过难得一见的柔软神色,曲悠举着猫爪子同他道别,随后与周檀一起从巷中走了出去。
出门时她发现这小院虽然偏僻,却隐有不少侍卫,有些隐在树间,有些扮成摊贩——周檀路过时,对方略略低头行礼才叫她看出了端倪。
怪不得宋世翾敢直接跑来开门,若非认识的人,恐怕根本扣不响小院门扉。
周檀带着她直接钻入了巷口一辆眼生的马车——并非他们来时那辆,马车内没有车夫,待二人在上面坐了一会儿后,才有人上来,一言不发地驾车离开。
曲悠挠着猫肚皮,心中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什么,周檀见她欲言又止,便主动开口道:“你要将猫送回府中么?”
曲悠总算找到了话题,猛点头,又道:“子谦说,这猫还没有名字。”
周檀便道:“那你为它取名罢。”
说起名字,曲悠倒突然想起:“对了,我方才忘了问艾老板的名讳。”
周檀发现她对各人名字的求知欲十分旺盛,问名非要问全——这般想来,她如今对艾老板只称自己姓曲,已然是大进步:“艾老板名取‘谁家玉笛暗飞声’,字笛声。”
曲悠差点一口呛死:“所以他叫艾笛声???”
……
好一个大发明家的名字。
周檀不知她为何激动,简单答了一句“是”,曲悠忍着想笑的冲动拼命撸猫,随口道:“这是只霄飞练,同你大为有缘,干脆叫‘霄白’算了。”
周檀一愣,曲悠却抬头看他,十分认真地说:“说起来,我如今只叫你全名,似有些不恭敬,你也从未唤过我闺名……”
她言罢便见周檀伸手飞快地在猫身上捋了一把,随后果然如往常一般移开目光,再不同她说话了,直到马车行至府邸门口,她才听见周檀道:“……没有不恭敬。”
“哦——”
曲悠拆了自己的男子发髻,又简单挽起,单手捞着猫,准备下车,见对方面色如常,忽然恶趣味上头,决定逗一逗他,于是周檀便听见她拖着长腔,淡定地唤了一句“檀郎”。
曲悠满意打量,见周檀白净面皮虽未泛红,耳根处却已熟透,偏他还蹙了眉,装模作样地训了一句“胡闹”,随后放下车帘,飞快吩咐车夫转去刑部了。
韵嬷嬷将曲悠迎进门去,见她面色愉悦,不由多说了一句:“夫人今日心情尚佳。”
曲悠笑道:“逗猫甚是有趣。”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接近6k!我好勤奋!(拍拍自己)
悠:好一个爱迪生……不如给猫起名喵桑!
檀:老婆在叫什么!(伪装淡定)(伪装淡定地飞快离开)
ps
尺玉霄飞练:雪白雪白的猫;
未来小皇帝叫宋世翾(xuan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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