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被抬举到半空中,可她眼中毫无畏惧。
“苏天心,就算我死了,我也不怕,因为有你师父陪葬,就足够了,哈哈……”
“秦玉。”苏天心双眼血红,声音更是冷冽的如同冰霜,“吃掉自己。”
“什么?”
秦玉一怔,下一刻,就摔在地上,然后她克制不住的抬起自己的手,握住了自己的一条腿,然后用力扯下。
明明很痛,可她却发不出任何的尖叫声,任凭那只手握着断腿,一点点的塞进了嘴巴里。
吃下了血肉。
如此恶心的场面,即便是孟沥看了,都忍不住心寒。
可苏天心却一动也不动。
凤凰翎有摄心的作用,但却是个禁忌。
苏天心知道,却从未用过,因为此法,对其主的伤害,也是很大的。
可如今,孟忘枢生死不明,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想以最狠辣的手段,对付这些人。
也只有杀伐,才可以平复她心中被挖掉的一块肉,填补那块空洞。
“你们都愣着做什么,快趁机杀了这个女人!”
曹青大喊,但话音未落,就被身边的人,给一刀杀了。
而那些士兵,原本是齐心协力的要宰了苏天心,此刻却在互相的残杀,场面一度血腥到无法描述的地步。
孟沥更是倒吸一口气,他知道苏天心是疯了,就算他手上拥有七窍玲珑锁,也是无法阻止她的。
因为孟忘枢是她生命的全部,当这个生命离开了,那么她还会恐惧死亡?
答案是不会!
所以他当即就站起来要走,却还没走出去多远,就被人给堵住了。
堵住他的人是一个高瘦的小哥。
有些面生,态度却十分的张狂。
“喂,你就是孟沥?”
他不屑的开口,眼神里是满满的嫌弃。
“你是何人?”孟沥眯起眼,“给本宫让开!”
“哟,还真的以为自己是太子了?”他嗤了一声,对身后的人懒懒的说,“你这个弟弟很张狂呀!老子还没死,就想自立为王了,怎知事情办得不好,弄得多少人失去了生命,啧啧,说什么造福苍生,这纯粹就是个刽子手嘛!”
“栾尘,他毕竟是我弟弟,不可如此说。父皇听了会伤心的。”
栾尘的身后,有一辆马车。
此刻车帘被掀开,孟炀坐在口头,而他身边扶着的人,便是刚刚苏醒不久的皇上。
孟沥神色一沉,他明明已经派人控制了孟炀,怎会如此?
“孟沥,你这个逆子,来人,将他给朕拿下!”
可此时,所有的士兵都被凤凰翎控制,互相厮杀,谁还会对付孟沥?
孟沥见到事情败露,也不再隐瞒。
“父皇,你若早就把储君之位给我,也不会有今天的局面。也罢,也罢!”他突然轻笑,捡起地上的一把刀,眯起了眼,“今日就让我亲手杀了你,直接登基为王吧!”
“你、你、你要弑君!”
皇上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他疼爱的儿子,即便他做了那么多事,可他依旧是想把皇位传给他的。
毕竟孟炀的身子实在支撑不了多久。
而孟沥的能力,治国平天下,是很不错的。
“栾尘,别杀了他,废了就行。”
孟炀说这番话如同呼吸般简单,然后放下车帘,命人回宫。
“真是个麻烦的主子。”
栾尘很不屑,却没办法抗议,只能挑眉把所有的怒气都撒在了孟沥的身上。
而另一侧,流苏等人赶来的时候,都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
“在那边,快去。”
他眼尖的看到了苏天心,想要过去,却被一只手给拉了回去。
他回头一看,却是君泷。
“她用了凤凰翎的禁咒,任何人进入那个范围,都会互相残杀。你们留在这里。”
他说着就往前走去,流苏冲他喊道,“那你去不要紧吗?”
“我家公子又不是你,那是小儿科,当然不要紧。”
君子翎凉飕飕的出现在一侧,撇撇嘴,抄着手看好戏。
君泷一步步的走在杀伐中央,却不染一丝尘埃与鲜血,依旧闲庭信步。
“天心。”
他走上刑台,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女子。
她神情冷冽,被肃杀之意覆盖。
眼中却是布满着比冰天雪地,更令人心寒的悲哀与伤痛。
抱着孟忘枢,仿佛就是一具没有感情的木头。
“他还没有死,我或许可以救他,但你要跟我走,并且让凤凰翎停下来。”
“你,可以救他?”
苏天心的眼中,终究染上了一层人气。
“对。”
君泷点头,然后道出了一个事实。
“你可以重生回到五年前,便是我做的。”
苏天心倒吸一口气,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上一世,孟煜在我那处,无意中看到了你的未来,只可惜已经来不及阻止,所以他便求我以禁术,让他在死后,魂魄回到五年前,然后杀了原来的自己,占据躯壳,等待你的重生。但这是禁术,他是个已死之人,所以每逢十五,月圆之夜,他都会承受一次生与死的经历,而随着他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所剩余的时间就不多了。”
“当他完全透明,他会如何?”
君泷看着她,漆黑的眼中,没有任何的感情。
“他会死,然后不会再有来生。”
苏天心抱着孟忘枢的手一紧,咬紧了嘴唇。
“我为何要相信你说的话?你又是谁?凭什么可以控制一切而不反噬?你看着也分明就是个人呀!”
“我的确是个人,我是个身中诅咒的不死之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微动,眼中的漆黑像是被人扰乱,终究露出了一丝的波澜。
“但我与你一样不想后悔,所以一直都在努力往前走。杀戮是可以弥补你心中的恨,却无法让他回来,时间不多了,天心,你是否停止,跟我离开?”
“我答应你。”
她没有任何的犹豫,对她来说,任何的事,都不及孟忘枢的生命重要。
她站起身,抱着身子已经很轻很轻的孟忘枢,收起了凤凰翎,再也不看一眼周围的杀戮,跟着君泷的脚步,离开了。
君泷带着苏天心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他的府邸后面,临近一面大山,山下被开采过,建了几间木屋。
若是忽略前方偌大的府邸不计,这边是归隐山间最好的地方。
四周景色优美,林中鸟语花香,是春天里,最美好的季节。
可是走进的人,心情都很沉重。
苏天心一直抱着孟忘枢,不让任何人碰,跟着君泷的脚步,也不语任何人说话。
温宁夏等人就跟在最后,她几次想要上前,都被流苏给拉住了。
“她现在除了王爷,心中什么都是零。”
“我知道。”
温宁夏看着昔日的好友,此刻满头白发,鲜血染红白衣,却仍旧坚持着不倒下,眼眶就有些微涩。
“我一直都知道她是个要强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明明看到她对付坏人的时候,很解气,可是我心里却很酸很难受。”
“那是因为你担心她。”
流苏紧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一边的温曜见了,并未说什么。
一行人走进了木屋的范围,君泷就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苏天心。
“把他给我。”
“不。”
她一字拒绝,双手死死地抱着孟忘枢,不让任何一个人碰,但只有靠近的人才会看到,她的双手乃至整个身体都在不断地颤抖。
因为这一路走来,孟忘枢的身体时不时的会呈现半透明的模样,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她又怎敢放手?
就怕一旦松开,就再也握不住那个站在心尖上的人了。
“可以。”君泷没有强求,脚步却往木屋院外走去,“不放,就不救。”
他的话如此简单,苏天心眸中却惊现杀意。
“你想走?”
她声音冰冷,简单的三个字下,凤凰翎已经直逼君泷背门。
它早已与苏天心结缔契约,有时候哪怕她不说话,它也会随着她的心意而行动。
“天心,你冷静一些。”温宁夏惊道,上前阻拦,“你就把王爷交给他吧!他既然带你来这里,就有一定有办法救王爷的。你可千万别错失这最后的机会呀!”
苏天心原本杀气直露,却在听了温宁夏的话后猛然一震。
“最后的机会?”
她想起了在刑场上君泷说的话,当年他有本事让他们回到五年前,或许真的有办法救孟忘枢。
手指紧了紧,又松开。
她眉眼一动,凤凰翎就回到了她的身边。
然后她转身进屋,将孟忘枢放在了床上。
“我把他交给你,你一定要救他。”
她重新走到门外,看着君泷的背影,是逼迫也是恳求。
君泷一声不吭,转身走进了木屋,关上了房门。
“谁也不准进来。”
他一声令下,谁也没有靠近,都纷纷站在院子里等候。
这一等,就从午时等到了天黑,从天黑等到了第二天的黎明。
时间越久,人心的焦急就越重。
苏天心几次想要冲进去看个明白,可她又不敢。
不敢打扰,生怕自己进去的那一刻,是对孟忘枢而言,最关键的时候。
一直到这日的正午,整整十二个时辰之后,紧闭许久的房门,才被人再度打开。
“他醒了。”
三个字,如同天下大赦,苏天心暗沉的眼睛,再度亮了起来,她面带欣喜的要跑进去看孟忘枢。
可才跨出去几步,整个人就一阵天旋地转,然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天心。”
温宁夏跑过去,但人却被君泷快一步的扶住了。
他盯着怀中的人,然后伸手搭脉。
“她怎么了?”
温宁夏紧张的问,因为君泷的神色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欣喜,但一会儿又恢复了平静。
弄的她有些不知所措,紧张的握着流苏的衣袖,说,“流苏,你快去找公子景。”
“你别担心,我这就去。”
流苏点头,转身去找人。
君泷一声不吭,却从苏天心的衣服里,拿出了一张红色的纸。
他打开纸,上面红底黑字,写的是婚书。
“那边有空房,把她带过去休息。”
君泷将婚书收起,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起身离开。
他们左右不过五个人,君子翎不在,流苏又去找人了,君泷一走,就只剩下温宁夏和温曜。温曜拍了拍小侄女的脑袋,将昏倒的苏天心给抱了起来。
“去把房门打开。那边有灶台,底下有柴火,去烧一些热水过来。”
“好。”
温宁夏听话的去做,做完这一切后,就一直守在苏天心身边。
流苏很快就找来了公子景,公子景给苏天心处理了伤势。
“怎么样?她都睡了一天了,怎么还不醒?”
温宁夏十分的焦急。
“伤势都是外伤,她昏迷不醒的原因,一是身体承受过大的力量,而消耗过大,二是因为她怀孕了。”
“怀、怀孕了?”
温宁夏目瞪口呆,倒吸着一口凉气,却又很快变得欢喜。
“所以是王爷的子嗣咯?”
她万万没想到苏天心竟然会怀孕,但一想到她肚子里是孟忘枢的孩子,至少不管孟忘枢之后会如何,只要有这个孩子的存在,苏天心都会坚持的活下去。
“好好守着她,我去看看忘枢。”
公子景拎着药箱就出去了,温宁夏一直都守在床边,等待着苏天心的醒来。
她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
彼时外头的天已经大亮,苏天心睫毛微动,然后睁开了眼睛。
“天心,你醒了?”
温宁夏端着热水进来,就看到她坐在床上,开心的不得了。
“小夏,我怎么了?师父呢?师父可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掀开被子要下床,却被温宁夏给按住了。
“你别紧张,王爷昨日就醒了,我刚去看过他,气色还不错,只是有些虚弱。你先洗把脸,吃点东西,再去看他吧!”
温宁夏将她按在床上,然后去倒了杯热水给她,边说,“王爷看到你们母子一定会很开心的。”
“母子?谁家母子?”
苏天心喝了一口热水,整个人舒服不少。
“就是你与你腹中的孩子呀!”温宁夏眉开眼笑的说,“昨日君大公子与公子景都已经证实,你怀孕了,两个月左右,是王爷的孩子。”
这个消息,无疑是给了苏天心一击。
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怀上孟忘枢的孩子。
她低头看着平坦的腹部,在哪里,何时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她却不知道的?
手指有些涩涩的发抖,她却再也坐不住,掀开被子,就往外跑去了。
“天心,你不能跑,你小心些!”
温宁夏要追着出去,却被温曜给拉住了。
“就让她去吧!”
苏天心一把推开了木屋的大门,孟忘枢正坐在床上,喝完公子景拿过来的药,看到有人推门进来,放下碗望去。
便是一笑。
彼时外头阳光耀眼,照射进木屋之中,在地上形成了斑驳交错的小点,也照耀在他的身上,带上了一层金光闪闪的朦胧。
“天心,过来。”
他心情不错,即便面色苍白,身体虚弱的使不上力气,却依旧含笑如初。
苏天心一怔,就鼻子发酸的跑进了他的怀中,大哭了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哭起来了?为师还没死呢!”
“师父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她就像个不想要大人丢弃的孩子,死死地握着大人的衣袖,不肯松开。
“答应我,别离开我,别丢下我一个人,好吗?你说过你会陪我的,所以求求你,不管如何,都不要离开我,求求你,至少,成全我的一次自私,好吗?”
她眼泪直流,即便抱着他,看着他,可她心中始终没有任何的安心。
因为她在知道了所有的事后,心中就一直存在着不安,不安着孟忘枢终究会丢下她一个人,离开。
孟忘枢看着她年纪轻轻却瞬间白头,心中不知有多痛。
他喜怒不形于色,只是从枕头下,拿出了一物,在她面前展开,“天心,我们成亲吧!就在明日,可好?”
苏天心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然后发现他拿出来的东西,就是在她及笄那日,他写下的婚书。
此刻婚书之上,已经完整的写上了他们的名字。
“婚礼虽然急促简单,所以苏缨,你愿意嫁给我吗?做我唯一的妻子。”
苏天心的眼泪一颗颗的落下,滴在她手腕上的两根红绳上。
她摘下其中的一根,绑在他的手腕上,一字一句的说。
“我嫁,但是这一次,请你别在随意的摘下这根红绳。”
这是我们的结发,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是我们之间,唯一最珍贵的礼物。
“好。我答应你。”
他身子前倾,将人抱在怀中,轻轻地吻住了她的头发。
却突然有一口腥甜涌上喉间,伴随着身体上的剧烈疼痛。
他身子微微一僵,看着变透明的掌心,用力咽下了那口腥甜。
时间还是不多了呀!希望至少可以撑到明日婚礼之后。
他在心中如此奢望着,却没有让苏天心察觉到半分异常。
第二天,在君泷的帮助下,举办了孟忘枢与苏天心的婚礼。
婚礼上,没有高堂,没有媒婆,没有喧嚣曲乐的热闹,除了简单的红色,便只有流苏,温宁夏,温曜,公子景,以及君泷与君子翎。
可即便如此,苏天心却很开心。
因为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为他穿上嫁衣,成为他的新娘。
三拜之后,他们结为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