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嘉意迈步上前，窝进简霁微微张开的手臂里，给了对方一个短暂又温热的抱抱。

“早上好。”

简霁的声音很温柔：“早安。”

坐上餐桌后，桑嘉意低头想了想，然后叫了简霁一声：“哥哥。”

“有事吗？”

“马上就是五一了。”桑嘉意蓦地有些害羞，“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去见爷爷？”

简霁的手一顿，这次回去的意思明显和之前是不一样的。

他问：“回去干什么？”

“回去……见家长。”

简霁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然后他放下了碗，声音仿佛都融进了这春日的阳光里。

“好，去见家长。”

-

齐修文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文欣正愣愣的坐在沙发上，好像是垂头看着手中的一张照片。

齐修瑜一声不吭的低着头坐在旁边。

齐修文敛下目光，走到文欣的旁边：“妈，在看什么呢？”

走近了，齐修文才发现，那是以前文欣给齐修瑜拍的一张照片，照片中的齐修瑜笑得很开心。

齐修文眉头微皱，刚准备说什么，就发现了不对劲。

“妈，能让我看看这张照片吗？”

文欣沉默着将照片递给齐修文。

齐修文愣了一下，这张照片的右下角，桑嘉意不小心的入镜了。

因为当时是为了给齐修瑜拍，所以相机聚焦在了他的身上，导致右下角的桑嘉意没有那么清晰。

那是他16岁时的照片，桑嘉意正蹲在地上逗绵绵。

纯白的小猫仰着身子，露出自己的肚皮，求桑嘉意的摸摸。

桑嘉意脸上带着天真灿烂的笑容。

齐修文一时间沉默了，将照片还给文欣，哑声问：“您在看小意吗？”

文欣自嘲的笑了笑：“以前不怎么在意，竟连一张小意的照片都没有留下。”她有些恍惚的说，“我是很喜欢拍照的，记得过去几年也是拍过不少，怎么一张都没有呢？”

竟只能通过一个误入镜头的角落来想他。

齐修瑜放在身侧手缓缓攥紧，阴鸷的视线扫过文欣手里的照片。

明明当初是给他照的，现在却通过他的照片看别人，他反而成了那个挡镜头的人了？

齐修文有些难受：“妈……”

话还没说完，文欣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修文，前阵子我准备去找小意，可是他和简先生出去玩了，这两天，我准备再联系他，他又去了苏市看桑家的爷爷。”

“你说……他会不会是在躲我？”

齐修文摇摇头：“他没有躲您。”想了下，他狠下心说，“因为他根本就不在意您，哪里谈得上躲，您或许不要把自己……想象的太重要了。”

看着文欣陷入失落中，齐修文坐在了他的旁边，声音

温和。

“妈，不要用高高在上的姿态，也不要以让他原谅我们为目的，就只最简单的，不要想结果和回馈，只单纯的对他好，不影响他生活的，真诚的。”

文欣点点头，哑声道：“我知道了，你说我去苏市看看他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好不好？我想更了解他。”

想着桑嘉意对爷爷的依赖和亲昵，想必那老人家对他是极好的。

是她以前任性的一怒之下，一杆子打翻了一船人。

“我也想给桑家的那位老先生道个歉。”

齐修文视线温和，握了握文欣的手。

看着齐修文离开后，沉默了半天的齐修瑜开了口：“妈，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苏市？”

文欣的视线淡了些，落在了齐修瑜身上：“不行。”

齐修瑜垂下了目光，脸色苍白：“妈，我下周就要走了，以后可能就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我只是想多和您有点相处的时间。”

文欣捏着照片的手紧了紧。

“而且，苏市的那位才是我的亲爷爷，不是吗？我也想见见我的亲爷爷。”

文欣迟疑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思索了半天，才缓缓开口：“可以，那你到时候不许到处跑，什么多的事都不许做。”文欣狠下心，“我会找人全程盯着你。”

齐修瑜垂下眸子，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想把他赶走，然后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

想得美，他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可声音却低低的：“谢谢妈。”

-

桑嘉意和简霁待在四方小院里晒着太阳，凑在一起讲着小话。

春日里的天气明媚，温度愈发高，人们早已脱去厚厚的外套，穿上了单件。

只是桑嘉意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卫衣，材质还是要厚一些。

桑爷爷在身后看着两个人亲昵的姿态，只觉得好像比上次回来的时候，不一样了些。

他清了下嗓子。

听到声音的桑嘉意和简霁回过头，就看到桑爷爷手里提着一条鱼。

“又又啊，来，帮爷爷把这条鱼送到隔壁的王爷爷家去，这鱼可新鲜了。”

本以为只是一件普通的事，可简霁却意外从桑嘉意的脸上看到了几分迟疑。

桑嘉意的手指下意识的揪着自己的卫衣带，小声的撒娇：“可以不去吗？”

“又又啊，王爷爷对你那么好，春节的时候王爷爷去海城他女儿家过年了，你们也没见到面，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了，去看看老人家吧。”

“好吧。”桑嘉意磨蹭的站了起来。

见人出了门，简霁才问道：“又又不想去？”

桑爷爷走到简霁面前，没直接回答他，只是胳膊拱了拱他，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

“走，走，和我一起过去，带你看点有意思的东西。”

简霁挑了挑眉，和老爷子一起出了门。

他们站在隔壁院的门口，看着桑嘉意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着，像做贼一样拎着鱼走了进去。

里面传来一个老人家慈祥的声音：

“小意啊，替我谢谢你爷爷。”

也不知道桑嘉意往外瞅到了什么，急匆匆的说：“啊，好，王爷爷我有事先回去了啊，您有时间可以找我爷爷来下棋！”

说完，他转身立马往外跑。

简霁：？

下一瞬，简霁就看到从侧屋看到飞出了一只八哥和奔出了一只鹅，朝着桑嘉意扑去。

简霁一急，刚准备进去，就被桑爷爷拉住了胳膊。

桑爷爷看到他的反应，笑了下：“别急，王老头家养的活物从来不会伤害又又，它们喜欢逗他。”

简霁：“……逗他？”

小动物逗人？

他视线落到了庭院里，就看到那只八哥扑腾着落到了桑嘉意的脑袋上，展开翅膀仰头叫道：“Yo~”

简霁：“……”

桑爷爷大笑出声：“它听到过我叫又又的名字，就学会了，每次都Yo~”

后面还有只大鹅探着脖子追他，躲避间，八哥和大鹅的身上的羽毛飞了出来。

“Yo~Yo~”

鹅叫声高昂。

桑嘉意抱着脑袋逃窜：“错啦错啦错啦！”

一片兵荒马乱。

简霁偏头失笑，也不知道他是错哪了。

桑老爷子也在旁边笑，只是在人快要出来时，他收敛了些，手放在了简霁的后背，轻轻的把他往前推了一步。

简霁一愣。

老爷子温和的看着他：“人来了，去，接住他。”

简霁下意识的回头，张开手臂接住了奔跑着扑出来的人。

头顶上的八哥振翅飞走，鹅在门口就停了下来，一边叫着一边转了个来回走了两步，才缓缓离开。

桑嘉意一只手搂着简霁的肩，似乎是有人就有了底气，他回头一只手朝着鹅的方向戳了戳。

“呜呜它叨我！”

简霁温柔的垂眸捉住他的手看了看，确实就像桑爷爷说的那样，那鹅是在逗他。

估计也是觉得人好欺负，但也没真正的伤害到人。

简霁就伸手抚了抚他的手背。

桑爷爷站在他们的身后，就静静的含笑看着。

以前就是这样，这只鹅在又又幼年时，就喜欢追着他玩，现在它已经是只老鹅了，还是这样。

过去，他常站在小巷口，或是王老头家的门口，一次又一次的接住又又。

也曾无数次的搂着人安慰，抱着哄过。

他看着又又仍在碎碎念着那只鹅，看起来委屈死了。

简霁就抱着怀中的人，垂头温柔耐心的听着，然后一下又一下的亲亲人的手背。

最后终于把人哄好了。

似乎是又又说了什么，简霁微微的垂下头，又又就凑上前搂着人的脖子贴了贴他的脸。

桑老爷子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小孩子。

笑着笑着他突然就有点怅然。

当年那么小的一个乖娃娃已经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可他已经老了，接不住人了。

但看着亲昵搂在一起的人，他欣慰的想，就算是明天，他的生命结束，他也不会再有任何不安和遗憾。

已经……有人能更长久的接住又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