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何年修得同船渡(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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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说是呢?”

叶微因一愣,觉得贺迟远早就料到她会给他打电话了。为了不进入他的圈套,叶微因十分无情地说:“赏你一个巴掌行吗?”她以为贺迟远肯定会暴躁或者冷酷地挂了电话,谁知,贺迟远不紧不慢地回答:“不要手扇我的脸,要用你的嘴扇。”

“……”

贺迟远继续说道:“这个奖赏深得我心,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

“怎么不说话了?”贺迟远终于发现好像一直都是自己在讲电话。

“此人已死,有事请烧纸。”叶微因冷飕飕地回答。

“佛祖这么灵验?我才诅咒你死不过两三天。”

“……”叶微因快要哭了。她以为贺迟远是小说里那种闷骚男,只懂得沉默,但事实告诉了她,他是宇宙无敌超级厚脸皮,一张嘴皮子特别能扯淡!她深吸一口气,以极其悲壮的语气说:“做鬼也不放过你。”

“你这么爱我?生是我的人,死也要做我的鬼?”

“呃。”叶微因觉得胸口要喷射一股热血了,她咬牙切齿地低吼,“再见。”然后挂了电话。

贺迟远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这种擅自挂电话的行为本来很不礼貌,但他却嘴角上杨,无声轻笑。

他很少对女人这样无赖,叶微因的特殊,或多或少是因为她是他的老婆,可以随意调侃,反正不用注意形象?贺迟远觉得自己给这番行为找了个十分确切的答案。

而叶微因这边显然是气得脸红脖子粗。她本来打电话确认一下“洗衣案”,还想着一些对贺迟远勤劳的致辞,结果她发现,她简直是多此一举。像贺迟远这种人,根本与“好人”挨不上边,他就是一个只会对美女发情的禽兽,对丑女发狠的畜生。

虽然叶微因打死也不承认自己是丑女,但也有自知之明,她不是美女。

悲愤交集的叶微因无处发泄,只好做甜品填补内心的伤口。

叶微因做的是焦糖布丁,做法简单,速度又快。她一连做了十几个,一次全部吃完,打了饱嗝她才甘心。

于是,她又没事干了。

遥想当年,她在家蜗居的时候,怎么打发时间的?上网学习甜品做法。如今,这招使不通了。网上该学的她都学了,不该学的她也学了,比如骂脏话……

无所事事的叶微因忍不住爆粗口:“你大爷的,不知道干什么啊!”她烦躁地抓头发。

忽然,她脑子灵机一动,嘴角不禁上扬。她想到她要怎么打发时间了。

叶微因觉得自己没有任何优点,除了自己的声音。她的声音是那种软绵绵中带点童音,要是她做作一下自己的声音,其效果很突破,别人听后,都会浑身酥软,一身鸡皮疙瘩掉一地。由于她这种得天独厚的声音,她大学的时候进入广播社给很多剧本都配过角色,当然,她这种声音做不了主角,而是言情小说里普遍被虐成狗的炮灰女配角。

她认识林暮年就是在一次试音中。

【5】

叶微因刚进大学校门的时候,参加什么活动都很积极,因为学长学姐告诉她——可以加学分。学分当然是加得越多越好。于是,凡是有什么活动,她必到。有一天,她在学生会的布告栏里看见一则招募,广播社招人。

叶微因见到这则招募,双眼冒出的只有两个字——学分!

无论能不能行,重在参与。叶微因认认真真看了这则招募。招募很奇特,不用面试,而是让同学在电脑里下载一个叫“YY”的语音软件,进入指定的频道,接受接待员提出的要求,完成便可。

叶微因不是土包子,知道“YY”是多人语音聊天的软件。她拿出手机,记录了语音频道的号码,便直奔自己的寝室。

下载、登录、进入频道,叶微因熟练完成。

她刚一进频道,就听见有人在对她说话。

露露:“你好,我是接待员兼审核员,请把你的马甲改成本名。”

叶微因按照她的话做了。她刚改完,露露就把她拉入另一个频道,频道里已有人在对戏了。

郑瑾:“你为什么只爱她?我哪一点比不上她?我比她漂亮,又比她有钱,你为什么不选我,选她?”

叶微因一怔,她觉得郑瑾说这话可真是撕心裂肺,她能感觉到,郑瑾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瞋目裂眦。

林暮年:“对不起,除了她,我谁也不要。”

当林暮年说出这段台词的时候,叶微因的心脏就好像被电触了一下,她冒出了冷汗。林暮年的声音低沉而又清澈,让她忍不住去遐想他的真实模样。常言道,一见钟情。她对林暮年是,一听钟情。

两人对戏结束后,露露告诉郑瑾,她的度没把握好,没有通过审核。然后露露叫叶微因准备一下,配一下郑瑾刚才读的那一句话。叶微因一开口,软软的娃娃音,做作的让人拍案叫绝。

对!炮灰女配就该要这样,让人恶心,让人避而远之。

于是,恶心别人的叶微因正式成为广播社的一员,露露给了她一份电子简历让她填写,她填得满满地发送了回去。露露给她发了个马甲,成为频道的管理员。

叶微因觉得,自己进入广播社,应该离林暮年近了一些。她兀自欢天喜地地打算下线去吃饭,由于对YY语音不熟悉,她打算保存这个频道,谁知多点了一下鼠标右键,又再次进入了刚才的频道。

露露:“你们有没有被刚才那个叫叶微因的声音给恶心了?我到现在还在起鸡皮疙瘩。你们说会不会声如其人,也是个恶心的人?”

林展:“我希望她是林志玲的传人。”

露露:“可惜,你够得着林志玲的唇吗?165汉子。”

林展:“说了多少遍,我165.5CM。”

露露:“不伤点你的自尊,我浑身不舒服!”

林展:“贱人就是矫情。”

社长——邵怀英:“暮年美人,你怎么看?”

林暮年:“我们是广播社,应该以声取人。”

叶微因听到她意中人有如此胸襟,颇为感动。她的眼光果然不错,看准了。正在她窃喜的时候……

林暮年:“不过要是现实里和这个叫叶微因的人说话,我估计我吃不下饭。”

叶微因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随后,由悲转为愤怒,她立即开了麦,飙了一嗓子。

叶微因:“林暮年,我要和你单挑。”

此时,她的声音没有丝毫做作了,软软的娃娃音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中气十足的……童音。威慑十足的话,配上弹棉花的音色,最后的效果则是——集体哄笑!

露露:“微因小学妹,你太不地道了,退出后又来偷听?”

林展:“这叫作回眸一声吼,该笑的都笑吧。”

叶微因开始有点挂不住了,耳朵青一阵红一阵。直到林暮年开口。

林暮年:“对不起,除了单挑,我其他都愿意接受。”

叶微因发现自己特别迷恋林暮年道歉的声音,沉稳中不失引诱,让她甘愿为他牵着鼻子走。叶微因被他的声音深深地吸引了,她一下子红了脸,不知如何回复。

由于叶微因没有插耳麦,等叶微因下楼吃饭的李欣桐听了整个来龙去脉,又见叶微因这小女儿的姿态,老江湖的李欣桐自然是知道了叶微因的心思。所谓少女情窦初开,不来个拔苗助长,就不是好姐妹了。

李欣桐忽然窜到叶微因的身后,开了话筒,掐着嗓子帮叶微因回复了。

叶微因:“那你就做我男朋友吧。”

叶微因傻了。因为她知道,李欣桐学她的声音有几分相似,而且这些人也就听她说过两次话,肯定认不出来。果然,李欣桐这一嗓子出去,整个频道死一般平静。

叶微因连忙开了话筒解释,谁知太紧张了,结巴了一路,且越解释越糟糕。

叶微因:“刚才……刚才不是……我说的,是我姐妹……她看出我的心思帮……我说的。”

又是死一般的平静。

李欣桐则在床上捂着肚子狂笑打滚。

叶微因得知自挖坟墓,觉得十分丢人,索性直接合上笔记本电脑,捂脸狂哭。她以后真的没脸见人了……

这是叶微因和林暮年的初遇,互相没见过面,叶微因却向林暮年表了白。

自从叶微因和林暮年分手之后,叶微因很少碰YY语音了。YY语音是她和林暮年最多回忆的东西,YY语音代替了电话,聊天、发牢骚以及互诉情怀。他们一起配过很多剧本,虽然林暮年从来是男主角,她向来是炮灰女配角。可她总是万分珍惜每一次的对戏,只要有林暮年在,她觉得比什么都满足。她的一味的喜欢,她觉得林暮年看不到。那个时候,林暮年是她的梦想是她的爱好,而林暮年的梦想爱好不是她。他的梦想爱好是画画、摄影、配音以及义工。他说这些都是他的爱好。

叶微因再次登录YY语音,还是从前的头像,原来的个性签名。那时候,他们还是好好的,所以头像是情侣头像,个性签名是极其不要脸的告白“每晚临幸林美人不动摇”。

叶微因一想到曾经的自己,莞尔一笑。真是傻得可笑。她忍不住查看好友栏,她为林暮年设置了单独的栏目,名为“只取一瓢”。打开栏目,里面已经空了。

是啊,他应该把她加入黑名单的。

分手后还可以做朋友,这句话简直就是狗屁。

叶微因自嘲地笑了笑,心中忽而释然了许多,她改掉自己原来的YY名字和头像,便直接点进广播社的频道。她毕业一年多了,她的权限却没有下来,还是全频的管理员,可以随意进入各个房间偷听。

今天整个频道居然有一百多人?叶微因吓了一跳,一般能来这么多人,应该是有活动召集过来的。

频道的说话模式是“上麦”模式。要抢到“麦”才能说话,其他的人即使开了麦克风说话,别人也听不到;要么就是主持人给嘉宾“麦”。

叶微因特意翻了一下今天的主持人,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今天的主持人竟然是比她还高一届,和林暮年同一届的前前前任广播社社长。

今天到底是什么活动?

由于嘉宾们都禁麦了,说不了话,他们的聊天是通过在公共频道上打字进行。

孙晨:“好激动,今天能听到传说中最有男人味的声音了。”

蒋静:“为什么我不早生几年,就这么错过了。他的作品我都听过了,男神啊男神。”

林展:“你们这么花痴,你们的爸妈都知道吗?”

露露:“165,你这么矮,你的崇拜者知道吗?”

华商商:“啊?林展学长才165?我一直以为他160都不到!”

林展:“……”

露露:“……”

邵怀英:“露露,你又欺负你老公了。”

华商商:“啊?露露学姐,这么矮的男人你也要?原来这才是真爱啊!”

张筱雨:“哇塞,林展学长居然把露露学姐修成正果了?恭喜恭喜。”

林展:“你应该恭喜你的露露学姐,修了几辈子的福分才找到这么帅的老公。”

露露:“前前前任社长,你不知道我嫁给林展是多么丢人的事情吗?”

林展:“抹泪。”

邵怀英:“那你结婚的时候,还大肆发请帖?”

露露:“你重男轻女,就知道帮他,呜呜。”

叶微因看到这里,心里忽然泛酸。想当年在广播社,只有两对情侣,别人喜欢称这两对情侣为“木木”,因为当时的男方都姓林。一对是他们,还有一对就是林展和露露。如今,林展和露露都结婚了,而她和林暮年已各自天涯。

更可笑的是,她现在还是个怀有身孕的已婚妇女。

蒋静:“邵学姐,什么时候录音啊?”

邵怀英:“我看看有没有到一百人。”

频道此时已经有一百六十多个人,大大出乎邵怀英的意料,男神虽然毕业了,但人气还在。既然人数达到了她的要求,也不好耽误大家的时间,邵怀英打开了麦克风,开始进入主题。

邵怀英:“很高兴学弟学妹们来到广播社频道。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在25年前的今天,有个男生出生了。后来他留学到我们学校,加入了广播社,为我们广播社配了很多部剧本,也被大家所喜爱。林暮年,射手座的大男孩,今天是他25岁的生日,爱摄影爱画画爱义工,曾经有人评价说他是追风的男孩,我觉得很对。前几天,我收到林暮年发来的邮件,是一张照片,摄于南极,是一道很漂亮的极光。林暮年说,为了照这一瞬间,他足足在寒冷的南极等了一个星期。他做什么事情总是这么认真,我想也就是他这样的认真劲,大家才那么喜欢他,特意来此为他录制生日祝福语。”

来宾都不能说话,只能用刷屏来表达自己,屏幕一直在刷新,很多人都在表达对林暮年的爱。

是的,林暮年做每件事都很认真很负责,他配的每部剧都堪称经典,他画的每幅画都能获奖,就连做义工,无论刮风下雨还是特殊情况,他都义不容辞。叶微因以前就是被他这种认真的态度所打动。后来,她才明白,他并不是什么都认真的。让他认真的,必然是他热爱的。而她,没这个福分。

今天是林暮年的生日?以前总会在意这一天的叶微因居然已经忘记了……

这说明,她忘记了曾经的爱吗?

今天的活动是给林暮年录制生日贺语,也是,历来广播社的活动哪有这么多?除了关于男神林暮年的事情。

邵怀英把来宾一个个拉上麦,依次排成队,一个个上麦说祝福语。时限是十秒。

叶微因也被排了上去。

叶微因有点犹豫,她该不该退出这个频道?虽然理智不断告诉她要离开,但她的感性却让她的手无法移动。

邵怀英:“请每个人说一句祝福语,时限十秒,想表白想扑倒的,别错过这次机会哦。”

于是,录音正式开始。

来的大多是粉丝,表白的居多,有的还爆出了自己的QQ号和手机号,让人哭笑不得。叶微因眼看着她的名次越来越靠前,心也不禁地骤然加快。她到底在紧张什么?退出不更干脆吗?为什么这么徘徊不定?

叶微因觉得自己很可笑。当初要分手的是她,如今她这个样子,又是唱哪出戏?

放不下?都过了这么长时间,竟然放不下?

叶微因有些哭笑不得。好似……真的放不下。虽然这段感情耗费了她太多的感情以至于麻木,原以为自己可以没心没肺,到头来,只是麻痹了自己,她还是放不下,她和林暮年在一起三年了,陪着他画画、摄影、做义工、考研……那些最好的年纪里岁月,岂是一朝一夕?

轮到她了……

十秒倒计时开始,10、9、8……

叶微因说:“你若安好,那还了得?”

5、4、3……

她最后补了一句:“生日快乐,林好人。”

“林好人”,没人这么叫过林暮年,除了抱怨过他的叶微因。这是她一个人的专属,一个让她很心酸的称呼。林暮年对谁都好,当然也包括她。可叶微因想要的,是他对她更好。林暮年却做不到。

她录完祝福语便下了YY。当她关掉电脑后,却怎么也做不了下一个动作了,只是呆呆地看着漆黑的屏幕,脑海中回荡着她和林暮年分手的那一刻。

分手是她提的,那年她快要毕业了,林暮年也快读完研究生。林暮年说要去法国发展,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国,那时她很犹豫。一是她胆子小,从小没出过省,更别说出国了。二是她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她这么走了,是不是太不孝?三是她不确定林暮年值不值托付终身。

于是她问了林暮年一个问题,也就是这个问题,她决定了分手。

她问:“林暮年,你会不会因为我而留在国内?”

林暮年答:“不会。”

林暮年对她好,可做不到更好。她想要的,是更好,哪怕只是欺骗她。他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她忘不了她提分手的那一刻,林暮年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从来都是温暖的微笑的林暮年一脸忧伤地抿着唇,一双漂亮有神的眼睛默默地凝视她。她看懂了他眼中的忧伤,在那一瞬间,她感觉林暮年对她有感情,不似她想象的那般薄情。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林暮年朝她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她看了他一路的背影,他从未回过头,走得那么决绝又潇洒。她却像个傻瓜一样,盼着他回头。只要他回头,她就不分手了。

追风的林暮年,现在还好吗?

这段记忆恍如隔世,如今的自己和林暮年是再也回不去了。她抬头望了望墙壁上的婚纱照。穿着白色婚纱的自己,身后搂着她的人不似林暮年那样一尘不染的清秀,他有冷峻而又霸道的面孔。这是她现在的男人,即使她知道,这个男人给她的未来是一片迷茫的,但她至少明白。

她有可能和这个男人走下去,而林暮年,是过去式了。

【6】

下午六点多,叶微因接到了贺迟远的电话,说是等他下班了就回家接她一起去老宅陪爸爸吃个饭。叶微因应了,然后十分平和地挂了电话。挂完电话后,叶微因看了下时间,平时贺迟远下班回家是六点半左右,她化妆打扮时间不够但又不能不化妆,叶微因纠结了一阵,最后还是认命地决定化妆。虽然叶微因尽可能地加快速度,但还是赶不及,她化妆化了一半,贺迟远就打电话过来了,告诉她,他已经在楼下了。

进退两难,现在不化妆都不行了,总不能“半面妆”出门吧?叶微因十分抱歉地说:“你能等我十分钟吗?我还在打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听到贺迟远听不出情绪地“嗯”一声。

叶微因对贺迟远的脾气还是了解的,毕竟在结婚之前,她做了他一个月的贴身秘书。贺迟远最讨厌的就是等人,他很没有耐心。几乎无一例外,从来都是别人等他,而他从不等人。所以,叶微因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她很胆战心惊。

即便贺迟远现在答应等她了,她还是提心吊胆的,化妆速度突飞猛进,比平时不知快了多少倍,当然,效果不是很理想。

叶微因急急忙忙下楼,一路小跑,上气不接下气朝贺迟远的车那边跑去。

贺迟远也许是看见叶微因了,从车里下来。他的脸色很不好,好看的眉宇隆起,一脸愠色地看着叶微因。叶微因见贺迟远这个态度,心里十分委屈,她已经用史无前例的速度了,真心不是故意让他久等的。

即便心里委屈,她还是要道歉。

威武只能屈啊!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叶微因低着头,语气弱弱地说。

贺迟远什么也没说,伸出口袋里的手去握叶微因的手。叶微因一怔,条件反射地想抽出被他握着的手。谁想,贺迟远忽然收紧力道,她挣不开。她抿了抿唇,不解地抬头看向贺迟远。

贺迟远说:“你跑这么急干什么?衣服又穿这么少,你不冷?”

叶微因一听这是关心的话,顿时耳根子都红了。这叫作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有些内疚地说:“我怕你等久了。”

贺迟远愣了一愣,竟扑哧地笑了起来,摸着她的头:“你啊!走吧。”

叶微因吐吐舌头,钻进了副驾驶位。

贺迟远看着她的尚有红晕的脸,不禁莞尔一笑。

“喂!”贺迟远目光直视前方,叫了叶微因一声。

叶微因不解地转头看他。

“你不化妆,好看点。”贺迟远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自然,即便没正眼看叶微因,但脸上的红晕已经出卖了他。叶微因先是一愣,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贺迟远,最后总结,“贺大叔,你眼光越来越差了。”

贺大叔……

贺迟远浑身一凛,眉毛抖了抖,虽然心情起伏很大,但他尽量克制,脸上的波动并不大。他扯着嘴角说:“我也就比你大六岁吧?”

“五年一个代沟!有了代沟,辈分就出来了。”

贺迟远的眉毛又抖了起来。

叶微因完全没理会贺迟远的心情,撇着脑袋看外面的风景。有一片雪花吸附在玻璃窗上,不到片刻,又有几片。C市靠北,每年都会下雪,见惯不怪了,可土生土长的叶微因很兴奋,双手扒在玻璃窗上,一双眼炯炯有神地望着外面。

贺迟远用余光扫了叶微因一眼,不禁失笑,果然是个孩子,就因为下雪,就露出这般幸福的样子,太容易满足了。忽然,他的脑海中闪出他爸爸收藏的一张张照片。因为吃到冰淇淋高兴的叶微因、只要上台表演即使当一棵树也开心的叶微因、买到偶像CD兴奋的叶微因……

每年他爸爸总会收集那个女人的生活照,每年他会去一趟爸爸的房间翻看那个女人的生活照。但他没记住那个女人的样子,独独记住了一直在长大的叶微因。从蹒跚学走路的小女孩到有一头飘逸长发的大女生。

她的一颦一笑,她每个幸福的笑脸,他全印在脑海里,竟然这么根深蒂固。

“大叔,小心车。”叶微因及时打断贺迟远的思路,贺迟远急忙打方向盘,避免了一次交通事故。叶微因见化险为夷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贺迟远倒是面无表情,反而问了叶微因不着边际的问题:“你有没有悲伤的时候?”

叶微因愣了愣,不明白贺迟远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更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么蠢的问题。叶微因忍不住白他一眼:“人哪里没有悲伤的时候啊?”

“我总看你笑。”

叶微因又是一愣。她完全不理解贺迟远这个“总是”。她如实回答:“生活嘛,不如意的不会比如意的多。开心是一天,不开心是一天,为什么不天天开心?”

贺迟远忽然停了车。由于惯性,叶微因整个身子向前倾,头轻微地撞了下。叶微因摸着自己的被撞的脑袋,不满地看着贺迟远,“怎么了?”

贺迟远没说话,嘴唇抿得很紧,他的手在轻微地颤抖。叶微因见此状况,不免有些担忧,脾气瞬间压了回去,“大叔,你……”

“没事。”贺迟远扯着嘴角,勉强给出一个笑脸。

即便贺迟远重新开车了,样子看起来无大碍,但叶微因明白,刚才肯定出了什么事情。这是不能言说的疾病?反复性?叶微因被自己的猜测弄得神叨叨的,直到到了老宅,叶微因还在想他到底怎么了。

贺荣光知道两个孩子要回来吃饭,高兴了一天。他见到两孩子,含笑地招呼他们坐下,招呼管家拿水果去,然后问叶微因:“微因,这几天阿远有没有欺负你?”

叶微因答:“没有。”

贺荣光倍感欣慰:“阿远脾气不是很好,你适当迁就一下,要是忍无可忍了,无须再忍!”

“……”

贺荣光继续说:“据说你把公司的工作辞了?”

贺迟远这回插话了:“是我让她辞的,怀有身孕,在家安心养胎我才放心。”

叶微因在心里嗤之以鼻。关心她是假,嫌她碍事才是真的。

贺荣光觉得妥当,点了点头,他又问叶微因:“在家养胎无不无聊?”

这下戳中叶微因的脊梁骨了,她像是遇到知己一样,欣喜若狂地点头:“我觉得我怀胎十月后,身体肯定长毛。”

贺迟远嘴角抽了抽,斜睨地看了叶微因两眼。

贺荣光十分善解人意地问:“那你想干什么?爸爸都满足你。”

叶微因眼睛一亮:“我想开个甜品店,我想拜Julien大师为师。”

贺荣光豪气满怀地满口答应:“没问题,这些都是小事。让阿远给你安排。”

“爸!”贺迟远似乎不想给叶微因安排,皱着眉毛,面有愠色。贺荣光见贺迟远这态度,有些不悦,“老婆提的这点小要求你也不答应?怎么做人老公的?”

这话似乎点燃了炸弹一下,贺迟远腾地站起来,脸上带着讽刺地看着贺荣光:“我妈过生日,让你陪她一天,这种小要求你不也没答应吗?你凭什么来指责我?”

“你!”贺荣光气急败坏地与贺迟远怒视,显然气得不轻,呼吸急促,捂住自己的胸口,连锁效应,心脏病要发作了。

叶微因见状,连忙坐到贺荣光的身边,拍拍他的背,安慰道:“爸爸,你先消消气,大叔……阿远最近确实很忙,你也知道,公司现在旺季,开盘很多,你又在生病,整个公司都压在他身上了。”

贺荣光冷哼一下,但望叶微因的时候,眼神却瞬间柔软了。他说:“阿远不帮你办,爸爸帮你办。开个甜品店这种小事,爸爸还是有能力的。话说,那个Julien大师是谁?”

知道得到好处的叶微因心花怒放,脸上喜庆喜庆的:“爸,Julien大师是位法国甜品师,他做的糕点得过很多大奖,而他手中有一款专利甜品,据说只有他亲传的徒弟才能传授。”

这就是叶微因想拜Julien为师的根本原因。虽然她没尝过那款专利甜品的味道,但听到甜品的名字那刻起,她就笃定,这个甜品会是世界上最美味的甜品。

它的名字叫扶桑。扶桑是中国的花,她的花语是永远新鲜的爱。

不会变质的爱,那是满满的幸福。

贺荣光不熟悉Julien大师,所以只能木讷地点头:“这些事都包在爸爸身上。你就安心养胎,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嗯。”叶微因兴奋地点头。

这时,金管家走了过来:“老爷少爷少奶奶,饭菜准备好了。”

“走,去吃饭。”贺荣光拍拍大腿准备起身。由于身体不适,贺荣光起身都有些吃力,叶微因体贴地扶着他的胳膊,借了点力气给他。贺荣光欣慰地拍拍叶微因的手背,看都没看贺迟远,径直去餐桌。

叶微因朝贺迟远偷偷吐了下舌头。

贺迟远面露土色。

席间,贺荣光表示,新房已经开始装修,不出半个月他们就可以搬进来了。叶微因很高兴地应着,反观贺迟远,面无表情旁若无人地继续吃饭。贺荣光似乎也习惯了贺迟远的冷漠,完全无视。夹在中间的叶微因觉得十分尴尬,她就不明白了,父子这隔夜仇怎么这么深?

吃完晚饭,贺迟远要离开,叶微因左右为难,觉得这么早离开不大合适。贺荣光却安抚着她:“没事,现在大冬天的,越到晚上越冷,你又怀孕了,早点回去比较好。”

叶微因觉得,爸爸比贺迟远识大体多了。

离开老宅,重新坐回到车上,叶微因闷闷不乐。车辆行驶过程中,叶微因终于忍不住指责贺迟远了:“大叔,我觉得你对爸爸的态度太差了,不管他做错过什么,他始终是你的长辈,你应该要给予他尊重,而不是脸色与无视。”

贺迟远置之不理,继续开车。

叶微因再接再厉:“爸爸有心脏病,你难道不能体谅一下吗?如果有一天爸爸突然就那么走了,你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这话似乎刺激到了贺迟远,贺迟远忽然靠边停车,狠狠瞪叶微因。叶微因毫不示弱地回瞪他,两人可谓是针锋相对。贺迟远咬牙切齿地说:“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你以为我想管?我只是看不下去了。你根本就不配做爸爸的儿子。”叶微因反驳。

贺迟远似乎在隐忍,终究没隐忍下去,狠狠地拍了下方向盘,喇叭都被他拍响了。叶微因从未见过贺迟远如此暴躁,吓了一跳。贺迟远咬牙切齿地说:“我不配?那他就配做父亲?做丈夫?你知道我妈是怎么死的吗?被他害死的!因为他心里只有你妈,连陪我妈吃个饭都不愿意!我七岁就没妈妈了,而我的爸爸,一直沉迷过往,根本就不理会我这个儿子。他只会给我钱,从来不问我需要什么。甚至因为他的需要,他把你硬塞给我,完全不顾我的感受!”

叶微因听得一愣一愣的,一双大眼死死地盯着贺迟远看。

贺迟远激动的心情一下子平静了下来,神情有些不自然地看向别处。

叶微因问:“我是爸爸硬塞给你的?当初你让我跟你结婚,你并不是这么说的。”

贺迟远抿了抿嘴,一句话也没说。

叶微因也没说话,心却堵得厉害。她虽然对贺迟远还没到爱的程度,但由于经历过一段感情,也很能将就,她可以和贺迟远过一辈子。现在贺迟远居然告诉她,他有多么不情愿和她在一起,多少打击了她的自尊。

贺迟远叹了口气:“对不起,我的无心之语伤害了你。”

“不,这是你的肺腑之言。”叶微因立即纠正。

“……”贺迟远觉得胸闷,苦笑了一下,“还是那句老话,我会尽我所能地对你好,完成一个丈夫该尽的责任,竭尽所能地给你想要的家庭的温暖。”

叶微因及时打断,“你最好说到做到。”

贺迟远一愣。

叶微因继续说道:“如果你像婚前一样拈花惹草,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贺迟远眯了眯眼:“哦?想好对付我的方法了?”

叶微因扬着脖子:“哼,你魔高一尺我道高一丈。”

贺迟远嗤之以鼻,“就你?腿都没有我胳膊长,长得一副外星人样,我肯娶你就谢天谢地谢祖宗吧。”

“你!”

“我什么?”贺迟远见叶微因气得脸红脖子粗,心情不知为何忽然好了起来。

“不知好歹的花花公子,我肯嫁给你,你才该谢天谢地谢祖宗!”

贺迟远阴险地笑了笑,他开始扯自己脖子上的领带,解身上衬衫的扣子,朝叶微因压过去。叶微因慌张地用双手抵住他压下来的身子,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

“错哪里了?”

“你魅力无边,有涵养有气度。”

“还有呢?”

“我丑我腿短,我无人问津。”

“嗯哼,还有呢?”

“还有?”叶微因愣了一愣,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贺迟远。他眼中带笑地看着她说道:“你说,我要贺迟远,我要贺迟远的扶桑。”

“……”叶微因完全傻了。这时,贺迟远的身子重重地压了过来,由于叶微因失神了,他顺利地压倒了她,然后吻向她。一吻过后,叶微因还没回过神。贺迟远见她不在状态,不禁调笑:“到底谁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他笑得愈发得意,单手放在方向盘上,按了下喇叭,又开始驾车朝家开去。

叶微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贺迟远耍了,她气得脸红脖子粗,心却怦怦地跳个不停。

晚上回家,叶微因抱着被子去客厅睡了!虽然其间贺迟远极力抗议过,但还是反对无效。叶微因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安然地躺在床上。她睡相健康,没有不良症状,她是绝对不会认为自己梦游上床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贺迟远把她抱上床了。

这虽然是一件小事,但加上之前的那几件小事,叶微因初步认为,贺迟远看起来很风流,内心还是挺细腻的,特意爬起来把她抱到床上,体恤她睡沙发的不适。

礼尚往来,叶微因觉得自己应该也要尽尽“妻子”的本分。所谓男主外,女主内。她要把“内”打理得井井有条。家务对于叶微因来说,是小菜一碟。虽然她是独生女,但她家的母老虎奉行“贤妻良母”主旨,从小抓起,她八岁就开始洗碗洗衣服洗地,读初中的时候就下厨做饭,完全是个可以自理的女人。

叶微因起床后,先整理了床铺,然后自己随便做了点早餐,开始整理房间,干活干得极为利索。本来她想偷懒用拖把拖地的,但想想拖把拖得不干净,就跪在地上洗地了。这事要是放在平常,叶微因不会出什么问题。可她忘记自己怀孕了,身子不如从前,久跪在地,起身的时候,头一昏,她眼前一黑,身子不禁晃了晃。晃一晃也没事,正好脚底打滑了,她整个人后仰摔在地上,屁股先着地,但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散架了,紧接着她感觉自己的肚子开始疼了起来。后知后觉的叶微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个孕妇。

不好,难不成要小产了?叶微因一下子害怕了,她忍着痛爬起来,跑到房间给贺迟远打了电话。贺迟远那时正在开会,受到打扰,说话的语气自然不是很好,但当听到她摔倒了后,着急地告诉她,让她在家候着,他马上回家。

贺迟远的的确确是火急火燎地赶回家,平时十五分钟的车程,硬是被他缩成了八分钟。

叶微因老实地躺在床上不敢动弹,也不知怎么的,当见到贺迟远时,委屈的泪水喷涌而出,好似在预先打好预防针,告诉贺迟远,这不是她的错,她也是受害者。贺迟远见叶微因哭成泪人了,也来不及骂她了,只好关怀地把她打横抱起,赶紧送医院。

叶微因也老实,乖乖地窝在贺迟远的怀里,脸贴在他的胸前,轻轻一嗅,一股淡淡的古龙水沁人心脾,很踏实的感觉。有那么一刹那,叶微因觉得,这就是安全感。而这种安全感是在林暮年身上找不到的——这就是贺天远胜过林暮年的地方。

不幸中的万幸,叶微因只是先兆性流产。医生表示,胎儿前三个月极为不稳,万事都要小心为好。医生刚看完,贺荣光已赶到了医院,先臭骂了贺迟远一顿,然后轻声细语地劝告叶微因凡事要小心,有些重活孕妇不该做等等。

贺迟远站在身后冷眼地看着,嘴角掀起轻蔑的笑。

叶微因一面应着,一面看了看贺迟远的表情,心里顿觉不是滋味。她难受的不是贺迟远对待贺荣光的态度,而是两父子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或许她生长在父母疼爱的家庭,在她眼里,她最珍重的就是亲情。

“爸爸。”叶微因忽然对贺荣光喊了一声。

贺荣光以为叶微因哪里不舒服,着急地应着:“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叶微因笑着摇摇头,报以安心的眼神看着贺荣光:“阿远说想让你到家里吃他做的甜品,我寻思家里有点脏,就自己整理了,当时阿远不在家,要是他在,哪舍得我干活啊。”

贺荣光听着,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看了看贺迟远,没再说话。

贺迟远则是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贺荣光说:“哎,阿远要上班,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我等下叫金管家给你找个保姆照顾你。”

叶微因道:“保姆已经找到了,我是想等老宅装修好了,让她去老宅。”

“装修还要一段时间,这事不能拖。”

叶微因妥协道:“那行,我待会给我同学打电话,让她明天来上班。”

贺荣光一惊:“你同学?”

“是啊,大学同学,挺细心的。”

“这也好,大学同学有话题,也不会让你闷。”

“嗯,是的。”

正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打开了,叶爸爸叶妈妈焦急地走了进来。叶妈妈率先冲到叶微因的床边:“微因,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摔了啊!吓死妈妈了。”

叶微因报以微笑,表示自己无恙。自从知道自己的妈妈和贺荣光有过一段过往,她便把注意力分出一点,观察两人之间的气氛。让叶微因很无奈的是,她妈妈从始至终没正眼去看贺荣光,倒是贺荣光,从叶妈妈进门起,眼神就没在她身上离开半秒。倒像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倒是她的爸爸,时不时地把目光瞟向贺荣光,其眼神,闪烁不定……

送走两方父母,贺迟远回来后,站在叶微因的床边冷冷地看着她。叶微因整个人倒跟没事儿一样,吃着贺迟远给她削好的苹果,怡然自得。贺迟远斜睨她一眼:“你为什么撒谎?并且,我很不喜欢你这个谎言。”

叶微因咬了一口苹果,嚼了嚼:“我觉得父子之间不该有隔夜仇。”

“他配做父亲?”

叶微因反问:“你配做儿子?”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叶微因抿了抿嘴,似在隐忍:“在我看来,你爸爸确实不是个好爸爸,但他至少没做出十恶不赦的事情。他没有抛妻弃子,他只是有他的情非得已,你作为儿子,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贺迟远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咄咄逼人?你也看到他对我的态度了。你的大慈大悲,你的普度众生,我无福消受。”

贺迟远转身就离开病房,留下叶微因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何曾相似?以前她受不了林暮年对别人的好,受不了他刮风下雨不辞冰雪地做义工。终于,她爆发了,她朝他怒吼,她说,你的菩萨心肠,我无福消受。我感觉你不是我的恋人,你是大家的恋人。

当角色反一反,叶微因这才明白,站在不同的角度去面对,另有一番领悟。做义工,做老好人,是林暮年的信仰,她无权剥夺。重视亲情,是她的珍重,但是贺迟远不理解。

顿时,叶微因的心很乱很乱,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忽然,有些想老好人林暮年了。

她欠他一声对不起……

正在她情绪崩溃的边缘,病房的门再次打开了,叶微因噙着泪抬头看去,见贺迟远站在门口,略带歉意地望着她。

贺迟远进门前,没料到叶微因会哭,心中的歉意更浓了些。他有些别扭地走到病床边坐下,伸手抹去叶微因脸颊上的泪水,不自然地说:“对不起,刚才对你凶了,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叶微因盯着他,不说话。

贺迟远被叶微因这么一盯,有些无措,为掩饰自己的惊慌,故意冷酷地凶了一下:“看什么看?”

叶微因说:“你长得真好看。”她伸手摸了摸他浓黑的剑眉,轻轻拂过他眉心的纹纹,指腹滑到他的鼻梁之上,正准备继续下滑到他的嘴唇,被贺迟远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腕。贺迟远微眯着眼看着她:“你怎么了?”

叶微因摇头。

傻子都能看出叶微因此时的状态不对。

贺迟远不放过叶微因并且狠狠地瞪她,叶微因也不挣扎,呆呆地看他,眼泪却越流越多。贺迟远叹了口气,把她拥入怀里,无声地拍拍她的瘦弱的背,半晌,他才开口:“想哭就哭吧。”

好似遭到批准,叶微因登时泪如雨下,哇哇大哭,把脸全埋在贺迟远的胸前,泪水濡湿了他的衣裳。

贺迟远知道,她的哭,与他无关。

她不说,他自然不再问。

只是,她哭了,他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