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chapter 1</h3>
【南禕】
我是个矫情的人,还是个相当矫情的人。从小到大,这句话几乎成了所有认识我的人对我相当统一的一句评价。
我从没否认我是个矫情的人,可我却特不喜欢别人说我矫情,所以我朋友很少,精确点儿说就一个,她叫穆中华。我俩属于不打不相识的那种。请注意,我说的打是真的打,那天,穆中华差点把我打到毁容,我也交了人生中第一个朋友。
记得那天天气不错,没课,寝室里人都走光了,我闲着无聊,背着包出去逛街,经过一家品牌鞋店,我看中一双鞋,和店员要了我的码,我坐下等鞋。那时候店里人少,还有一个女生坐我旁边。她梳着中长发,嘴巴抿得紧紧的,穿着打扮给我的感觉像地税局来查税的。我没在意,玩着指甲等鞋来。
没一会儿,有店员拿了鞋盒过来,不是刚刚接待我的,接待我的那个和这个店员一起出来的,空着手。我皱起眉:“不是说有的吗?”
“有是有,不过就这一双了,你和这位小姐的鞋码一样,这样,小姐,等这位小姐试玩你再试。”
在店员看来是合理的安排,在我这里成了无理,我拿出银行卡:“这鞋我买了。”
我看着那女生在看我,我听见她说:“可我还没试呢?”
“我买了。”我强调。
“我试都没试,你怎么知道我不买?”她说。
我是家里的独生女儿,不管我有什么要求,家人总会满足我,这次头回有人不顺着我,我也来了拧劲儿。我伸手去拿店员手里的鞋,本来我体育好,算得上眼疾手快的了,可有人比我还快。她一把就把鞋抢到手里,我来了气,直接挠了她一把。
我才做的美甲,这一挠,指甲断了,断的那半嵌在她手里,我哈哈大笑。可我马上就笑不出来了,我直接被她打啪在地上,眼前一花,我觉得自己的脸肿了。
“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能欺负人啊……”她絮絮叨叨的,倒是没再打我,不过我觉得我的腰都快被骑断了。
后来还是商场的人拉开的我们。店员又拿了一双鞋来,打着圆场:“才调来的,正好一人一双。”
我心里就不乐意了,凭什么我挨了打,买双鞋还要和打我的那个人一样。
我说我不买。
可没想到她比我还先说了句:“我不买!”
这倒真让我意外,在店员目瞪口呆的注目礼中,我和她一前一后出了店门,我不远不近的跟着她走了十几米远,她站住脚,回头对我没好气:“没挨够揍啊,干嘛跟着我?”
“你干嘛不买那鞋啊?”
“就问这?”
“就问这。”
她看了我两眼:“压根就没想买,那家店的店员以貌取人,特意溜溜她。”
“你没钱啊?”
“没有。”
不知怎么,我就忍不住笑了,笑得快岔气,笑到最后,我朝她伸出手:“我叫南禕,川州大学读口腔医学的,交个朋友吧。”
我看她眉毛抖了几下:“凭什么你说想交我这个朋友,我就要答应你?”
“就凭不打不相识,就凭我喜欢没事装大尾巴狼逛商场的你,就凭我这个有钱人没事想欺负欺负你,成不?”
她想了想,最后朝我伸出了手,她说她叫穆中华,读法医的,和我在同一所学校。
穆中华成了我唯一的朋友,虽然说我俩的脾气真就说不上和,可我就是喜欢她,我和她分享我所有的小秘密,只有关于一个人的,我有所保留,他叫顾千山,当然,我才认识他那会儿,他还不是这个名。那时的他还叫Andrew,挺骚包的英文名。
第一次见骚包,是我高中毕业之后。我不爱学习,那年高考落了榜。刚好家里也出了点小状况,我小阿姨车祸死了,爸妈忙着处理小阿姨的后事,没人管我,我所幸给自己放了假,跑去国外我外婆家。
我就是在一个起雾的傍晚遇见骚包的,我在一家酒吧喝酒喝得有点高,几个金毛男一直烦我,我挥挥手撵他们,谁知道一巴掌照顾到另一个人脸上。我一回头,看到了当时穿件白色衬衫,样子干净得不得了的骚包。他看着我,人也是愣愣的。
那一刻,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像被什么控制了灵魂一样,我说了句:“你可真好看。”然后我就亲了他一口。
我和穆中华说,我跟顾千山是被命运牵扯在一起的两个人,那句日语怎么说来着——wunmei,运(うん)命(めい)。
当时的穆中华只是淡淡瞟了我一眼,说:“你确定不是强抢民男?”
从她嘴里我总也听不到一句好话。
这段对话发生的那晚,我和骚包重逢,得知了骚包就是之前一直在和中华约会的那个斯文男,名叫顾千山,他才救了我和中华,我还他一记断子绝孙脚。
中华说我够狠,我说有吗?
后来,顾千山约了我见面,坐在咖啡厅里,我听着他给我解释当年不辞而别的理由。
【顾千山】
她一点没变,模样没变,脾气也没变。才一见面,她对我说:“解释吧,不过我不接受任何解释就是了。”
我抓着她的手:“我想你了。”
我不想你!她还是和我闹别扭,可却没再挣开我的手。
我真就和她说起了当年。
认识她那会儿,我是在住院疗养的,抑郁症,很难治。那次生日迟到就是因为我在接受治疗,至于之后的不辞而别,是因为我那时候的病很重了,家人把我换了一个地方治疗,没来得及和她说。
“你病啦?”我在她眼里看到了动容。
“嗯。”我拉着她的手,“南禕,这些年我一直想你。你想我吗?”
“不想。”她答地斩钉截铁,人却捧起我的头:“骚包,那你现在好了吗?你脑子里现在还有虫没有,会不会总有个小声音在你耳朵边念‘跳下去跳下去’之类的?”
我一脸的黑线:“不是所有抑郁症都有自杀倾向,我脑子里也没虫……”
那天,南禕和我讨价还价了半天,最后她要我再像当年那样追她一次。
夜晚,我躺在床上,脑子里回想着那次南禕生日时候的情形。我是带了我妈去的,可我妈远远的才见了她,扭头就走了。我不明所以,直到几天后,我妈拿了一沓资料来给我:“千山,你俩不能在一起。”
我看着资料,人都呆住了,南禕的阿姨是我爸的那个情妇,在两人一次准备私会的途中,那女的车祸死了。
我妈说:“就算我忍得了让你娶她,南家能把她嫁来咱家吗?”
几天后,我妈办好了回国的手续,我不辞而别,离开了南禕,一晃就是几年。
我曾经以为,时间可以让人淡忘掉一切,那个爱矫情爱撒娇的女生迟早有一天会淡出我的记忆。可我发现,她就像把固执的刻刀,随着日子漫长,她越发深刻的刻进我骨子里。我想她嫌包子太淡时候嘟嘴的样子,我想她伸着白嫩脚丫让我给她剪脚趾甲,我想她的一切。
叶之远说我是有受虐倾向,的确有点。可我就是喜欢她,怎么办?重新追吧。
晚上约了南禕吃饭,那家伙最近胃口不错,说想要吃龙虾,我笑着说好。下班前,秘书突然敲门进来,说有客户要见。我才到川州没多久,在律师界的口碑还没起来,我看看表,让秘书请人进来。
离约会时间还有一小时,我觉得时间还充裕。可等我见到客户时,我觉得一小时就未必够了。没记错,这个人该是叫程风的,至于他的身份,以前是南禕的男朋友,现在……我看眼手里的名片——中远集团采购部经理。
混得还挺人模狗样的吗?我想想这个时候如果是之远他家那位该是扬着眉毛说这句话,我是文明人,自然不会这么说了。我伸出手:“几日不见,程先生混得还挺人模狗样的啊?”
然后我看见程风的脸就白了。
我开始考虑或者以后可以投资让穆中华开个语音补习班之类,那样一定不错。
程风清清嗓子:“我来是有案子拜托你的……”
程风说的案子是川州现在比较有名的一个案子,案子不大,不过是一起离婚案件,可关键是离婚的对象是中远集团的女董事长和她的现任老公,一旦是涉及到巨额财产分割的案子,往往是获得社会高度重视的。
我眯起眼:“案子很有诱惑力,不过我是打刑事官司的,等哪天你或者你的朋友被关进去了,我倒是很乐意效劳。”
“顾律师,我们董事长现在的情况很特殊,没人肯做她的代表律师,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来找你。况且,我听说你在追求小禕,我倒是很想看看,如果小禕她家人知道小禕的男朋友是你,一个间接害死他们家人的人的儿子,你们的爱情会得到祝福吗?”程风顿了顿,“顾律师,我请你好好考虑考虑。”
“不必了,我想清楚了,你这个案子,我还真没兴趣接。你爱和南禕说什么说去吧。”我生平最讨厌被人威胁。
也没送客,我拿着外套自己先出了门。
还有半小时,希望路上不要塞车。
<h3>chapter 2</h3>
【顾千山】
结果我还是迟到了,因为某种不可抗的因素。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因为脖子上固定着托架,我就看得到眼球可以扫过的那一亩三分地儿,包括我打着石膏的右脚、右脚的大脚趾,以及盯着我脚趾做研究的南禕。
南禕弯着腰研究了半天,然后说:“顾千山,你脚趾甲藏泥了。”
她这么说我没觉得意外,就算是在我出了起不算小的车祸之后,她这么说我也没觉得意外,这样才是南禕。可她下面的话却让我觉得她不是南禕了,最起码不再是那个只会恣意任性问我为什么又迟到的南禕了。
她说的第一句是:程风去找你了。
她说的第二句是:他让你帮那个老女人打官司。
她说的第三句是:他拿我小姨和你爸的事儿要挟你。
她三句说完,我就彻底死机了。我想不通,我瞒的这么严实,她是怎么知道的?
回神过来,我直接看到南禕甩给我的白眼。
“顾千山,你真当我还是原来那个只会用脚后跟想问题的女生啊,你当初走了就走了,再回来不说,还死皮赖脸来追我,我才不傻,我也不信你是因为生病才离开的我……”
“你怎么知道的?”我问。
她又白了我一眼:“你也傻了,忘了世界上有私家侦探这职业了。”
好吧,我说。
好什么?她问。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现在不是用脚后跟思考问题了。说完,我挨了她一拳。真疼,可那感觉和我心里的忐忑比,压根儿就不算什么。我问南禕:“那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她那样子我不知道她是真糊涂还是假的。我只得点明:“你阿姨是曾经差点破坏我父母关系的第三者,站在我妈的角度,她接受你会很困难,站在相反立场,你阿姨是因为我爸死的,你和你家人该是怪我家的,这两方面都是夹在我们之间的问题……”
本来我还想说“再加上我瞒了你这么久,你也会怪我”,可这句话直接被南禕打断了,她抓着我咬牙切齿地说:“所以啊,顾千山,我们要好好商量,怎么蒙混过关不让他们碍我们的事!”
我很惊讶:“你不怪我吗?这件事我知道这么久却一直没和你说?”
她的表情在我说完这句话后变得柔和无比,她头虚枕着我胸口:“以前以为自己有许多日子可以挥霍胡闹,现在发现自己早过了那个可以想干嘛干嘛的年纪了,顾千山,阿姨的事情虽然影响了我们两家人,可我不觉得这件事还要再影响我们两个人的事。”
我真觉得南禕长大了,可是我长大的南禕,你能把手从那里移开不,那里现在不是“长大”的时候好吧。我想把她的手拿开,却发现自己左手被她枕着,右手打着石膏。
南禕闭着眼,躺在我胸前坏笑,手却再不肯动,她说:“这是惩罚。”
得,我算知道了,一个人的脾气秉性根本是不可能改的,譬如南禕,她唯一改变的地方就是从过去明目张胆的和我耍赖进化成现在暗里使坏了。
我叹气。
南禕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再加上我现在的身体状况,程风的案子我自然是接不了了。出事的第二天,程风又打电话来给我,南禕替我接的,当时我就看着她用春风化雨一样的语气说了声“喂”,然后在听清对方是谁后,“啪”一下挂了电话。
她动作果断的要命,不仅如此,她目光还伶俐。她看了我一眼,然后昂着头对我说:“走,姐带你遛弯去!”
我这个车祸不算严重,当时急着去见南禕没注意周围,就和一辆小型货车撞了。交警根据监控录像判定是货车司机违章,负全责,我虽然没责任,却不得不放下工作,在医院住一个月。一个月,无异于监禁,行动不自主。
当我拿这事儿和叶之远诉苦时,他却安慰我说:南禕不是关了店照顾你吗?
这明显就是不识人间疾苦,没有调查研究就下的空谈式结论。南禕这叫照顾吗?她就是借机报复我。
报复里的一项就像现在这样,她推着我出走廊,然后把我和几个老年痴呆的大叔并排放一块,在接受窗外巴掌大阳光的光合作用同时,我不时的要接受诸如此类评论:
哎这么年轻,怎么就痴呆了?
说不准是帕金森呢。
我无奈地看着远处那个不停寻思怎么把我玩死的小女人,心想这群人实在是不像话,和痴呆坐一起晒太阳我就痴呆了啊!
【南禕】
我把私家侦探查到的事原原本本转述去给穆中华,还说了我的想法。她问我:“你真的不介意这事儿吗?”
“介意啊。不过我实话实说,我没觉得我小姨的死该和顾千山他爸扯上什么关系,他们的爱情没错,错只在是这爱情是处在两个家庭的交界了,这种边缘的爱情太危险,我可不想重蹈覆辙。”
“什么意思?”
我觉得问这问题的穆中华真是傻成一奇迹了,耸耸肩,我说:“这辈子我最美好的那段感情都给了顾千山,所以就算最后我家里不让我嫁他,估计我也是放不下他,与其每天思想出轨甚至某天直接行为出轨,我还不如从根源解决问题,让这种出轨合法化得了。”
穆中华夸我聪明,我说主要是家里家外的跑,忒麻烦。
我看着穆中华默默去墙角吐血,我摊手,没办法,我习惯实话实说,婚外情真的很麻烦嘛。
可渐渐的,我发现,想把我和顾千山的关系搞成婚内情,也不是易事。
第一个难过的关口就是我外公。
顾千山住院的第二个星期,家里来电话,是我妈打来的,和上几次比起来,这次她口气好了些,最起码我是没听着敲桌子类的声音。她说外公想我了,想我想的吃不下饭了,要我最近回家去看看。
我当时就撇嘴,我那外公我还不知道,小姨才走时,也是他心情最糟糕的时候,他老人家每顿饭那也是最少吃两碗米饭的。
现在说想我想的吃不下饭,我还真不信。
不过后来我和顾千山分析了一下,我觉得他妈那边比我家这头要难搞点,毕竟我像谁不好偏偏长得和我小姨有五分像,不是这样,也不会第一次被他妈见到就暴露了目标。所以我觉得先从我家这边下手靠谱些。
元旦过后的某天,在我确定顾千山能依靠拐杖半自由移动后,我登上了回家的航班。
比起川州,家乡要更往南点儿。一月,城市却是春天的温度。到了每年的花展时间,街道旁不止画多,还多了许多外地的游客,他们中不乏蓝眼金发的外国人。
离家多年,这种情景我看着有些陌生。
表哥开车来接的我,我看着他越发整齐的衣着,心想着这家伙估计又高升了,没工作前他可是出了名的邋遢。估计表哥是在后视镜里看到了我的白眼,知道我又在心里埋汰他,他笑笑:“小禕好久没回来了,爷爷一直念叨你,这下好了,你回来了他就不用念叨了。”
“他念叨我什么了?”被外公念叨并不是什么好事情,特别是总挂嘴边上念叨这种。果然……
“外公不过是担心你还和那个程风在一起,不过最近听姑妈说你们分了,这是好事儿,外公说他有个老朋友的孙子也单身,想介绍给你。”
“我有男朋友,谢谢你们,操心好自己的事儿得了,表哥,我听说你们翻译局的余科长一直想要你过去,那事儿怎么样了?”我看着堂哥脸色煞白,心里想着,小样,叫你还嘚瑟。
我外公没退休是老一辈的翻译官,他的几个孩子就两个继承了他的衣钵,等到了我们这辈就堂哥一个了,堂哥是双语学位法语和阿拉伯语。他高考那年分数不高,只分到了分数线低点的阿拉伯语系,之所以毕业时还高分拿了个法语学位证,我能说这小子当初就是为了追法国妞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吗?
他现在是市里的法文翻译,余科长管的是阿拉伯语那块,一直想找表哥过去。对于让他整天面对一群围着白色头巾,留着大胡子说话带口音的阿拉伯男人这事儿,表哥表现惆怅。
这个话题果然成功的让表哥闭了嘴,我得了一路安生。
到了家里,我发现外公正在陪客人,是一老一小,老的那个我认识,姓吕,是外公之前的同事,小的我没见过,只知道是个长相平板的年轻人。
外公介绍说:“这是你吕爷爷的孙子,才从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毕业,你们认识认识。”
我仰头看天,心想外公你这个相亲安排的是既急切还复古啊,我还想着是不是要去找套绿衣服,再顺便给自己绑两条麻花辫子呢?
表哥却相当不合时宜的给我上眼药,他脱着外套说:“不过南禕和吕鹏只有做普通朋友的命了。”
“胡说什么呢?”外公气了。
表哥更是不怕事儿大:“没胡说,小禕有男朋友了,她才和我说的。”
吕爷爷他们很快走了,我被外公拉上楼去再教育。“孩子大了,有自己中意的我也不反对了,你外公也不是老古板。”
我心里欢呼雀跃。
“不过……”
我最怕这个不过。
“我有三个要求,你地答应我。”
“您说您说。”
“一,要身体健康的,不能有什么毛病。”
这个ok,他健康着呢。
“二,不能是离异过的,年纪和你差不能过五岁。”
条件满足,我看到了胜利在朝我招手。
“第三,不能姓顾。”
我:……
这次轮到我死机了。
<h3>chapter 3</h3>
【南禕】
“你这位姓什么,不是姓顾的吧?”那之后,外公这么问了我句。
我摇着头:“不姓顾不姓顾。”
“那他叫啥?”外公又问。
“姓安,叫安褚。”
顾千山听我汇报到这儿,眉毛早拧成麻花了,他当时就点着我额头,一脸无可奈何的说:“南禕,你能给我想个更难听的名字吗?安褚安褚,听着怎么那么像安猪。”
关于顾千山说的这点我没否认,因为我也觉得安褚不大好听。“不过我这也算是就地取材,谁让你当初骗我说你叫什么Andrew了,这名字在我脑子里忒根深蒂固,外公一问它顺嘴就跑出去了,都没向我大脑申请过,要么怎么说名如其人,顾千山你看你名字都和你似的没点组织性纪律性。”
然后我耸肩表示无奈的同时,也拍肩安慰了顾千山,因为在未来不知要多久时间里,他在我家人那边,要作为“安褚”被认知了。
和安褚发生以上这段对话时,是我从老家回来后。其实外公叫我回去真就是为了给我介绍对象,他老人家精神矍铄的很,我亲眼见证了她还保持着年轻时候饭量的这个奇迹。我告诉外公,结婚这类的事儿真犯不着他拿来当外交事件处理,我自己搞的定。外公当时就对我下了这么一句评语:“只会用脚后跟想事情的人,搞的定什么?”
我把外公这话原封不动转告去给顾千山,本来是想他安慰我下,谁知道他可好,点着头说:“我突然就觉得我和你外公会相处的很好。”
为什么,别和我说什么是因为你俩在对我的看法上有难得的默契和共鸣?我把这个想法和顾千山求职,他没答我,我照样还是给了他几拳,因为我看着他脑细胞里想的就是这个意思。
他说我不讲理,我嘿嘿笑了:“外公也这么说。”
穆中华怀孕三个月,我陪她逛街,婴儿用品店,我穿梭在花样繁多的童装区兴致勃勃,穆中华坐在沙发上拿着杯纯净水歇脚。店员是位热情的小姐,她拿了几款婴儿服装给我选,我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竟然出现了选择恐惧症。最后店员一忽悠,我干脆一张卡把几件衣服都刷了。
包衣服时,店员叠着衣服和我说话:“小姐,一看你就好福气,长得漂亮不说,要当妈妈了还这么苗条,现在有四个月了?”
她看眼我的肚子,我直接收回了我正递出的卡。我说:“衣服我不买了。”
出了店门,穆中华笑我,我却觉得我生气的相当合理,本来嘛好好一个未婚妇女不过因为最近胖了,就被人误会是孕妇,搁谁谁受的了?反正我是受不了。
穆中华笑完嘱咐我,记得气消了再找人去把那几件衣服买了。我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发短信给顾千山,让他去买。
我还算是个理智的人,我怕衣服中途卖光了。
收到顾千山回信时候,我和穆中华坐在一家餐厅吃午饭,我倒是没什么胃口,因为就在距离我们位子不远的地方,我看见程风了。比起和我在一起那会儿,他倒更人模狗样了,打着领带穿着西装,最关键的是,他旁边还坐着一位衣着不俗的中老年妇女。
我这么说一点儿都不为过,我是不会看错的,那女的头发染过,脸上皱纹不多纯粹是打美容针的效果。而且我还知道那女人是谁,就是程风上次找顾千山,要他帮忙打离婚官司的那个苦主,中远集团的女董事长——李中萍。
“喂,穆中华,她名字和你是一个中字哎,做人怎么这么没眼光,看上程风这家伙了呢”我叉起一块生菜放在嘴边没吃。穆中华的反应很淡定,她喝完勺子里的汤,放下汤匙:“找削是吧,中字招你惹你了?”
得,就穆中华这脾气,当了孕妇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我有点担心她肚子里我干闺女的脾气了,千万随我,别随她亲妈。
我和穆中华商量好了,她这个孩子如果是女儿,就叫叶南笙,如果是男孩,就叶男生。
两个名字都是我起的,别问我为什么男孩儿的名字起的那么随意,我不喜欢男孩儿。
我没在意程风,我们来得比他们要晚,才吃了一半的时候他们就走了,全程程风没看我一眼。买单时,服务生说我们这台的单已经有人买过了,不用问我也知道是谁了。拍拍手我一点不矫情的拉着穆中华走。
才走到门口,我远远看着转角等我们的那个人,我走过去和他打招呼:“程风,下次你去哪家餐厅吃饭,提前说一声,这种免费蹭吃喝的事我是相当的欢迎的。”
他叫我:小禕……
我现在才发现,我这个名字从他嘴里叫出来可真是难听。
我没理他,拉着穆中华继续走,回去的车上,我打电话去给顾千山,是他秘书接的,秘书说顾大律师在接待客户。
我:哦。
【顾千山】
今天这个客户倒真是很出乎我的意料,对方名叫欧韵心,一个我怎么也不会弄错的名字,倒不是这个名字多怪,而是她是南禕的妈。
我不清楚她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不过我马上就知道了。
欧韵心理了理头发,姿态优雅:“南禕回家和她外公说她交了个新男朋友,我虽然不反对自由恋爱,不过对我这个思维异常的闺女,我觉得我这个当妈的帮忙把把关是有必要的。”
我点头表示赞同。
“南禕回家那阵我刚好不在,你的情况我也基本是通过她外公转述听来的。她外公一向不喜欢律师,不过我倒觉得你还过得去,起码不回因为钱随便接程风那死小子官司的,我看着就还靠谱点儿。”
我心想:得,在未来岳母那里得来的第一个加分项是因为我拒绝了她闺女的前男友,这是个让人欢喜让人忧的消息。可接下来的消息却更让我忧愁了,南禕她妈欧韵心说:“为了不让南禕再走弯路,所以我打算这段时间留在川州,一是看看她这几年长进了没有,二是看看你们两个脾气秉性合适不。”
我硬是半天没答上来一个字,这不就相当于丈母娘提前上岗开始考察吗?
一般的我倒不怕,可对方是和我家有仇的南禕家。
我打算先找个住处安顿下丈母娘,她精神可嘉,才下飞机就奔我这儿来了。可丈母娘拒绝了我,她说:“丫头不是开了家店吗?我住她那儿去。”
我想哭,丈母娘住那里我就只得回家住了。
我送她去。离开律所时,南禕妈突然停下脚,冲着我秘书说:“对你老板的名字一点敏感性都没有,我刚刚报了三次安褚的名字她才反应过来。”
“不是,Andrew……”
秘书叫屈,我却对我丈母娘低头哈腰:“我找个时间给他们做下素质培训。”
估计丈母娘觉得我态度良好,点点头满意的出门,我则是悄悄抹了把冷汗:幸亏业内人士都叫我Andrew,不然这事儿还真不好办。
驱车去南禕咖啡厅的路上,丈母娘临时变了主意,她说要在市区逛逛,我趁着她逛街的功夫打电话给南禕,我是想着嘱咐她别让她那些个店员说漏嘴了。可奇怪的是,她手机竟是关机状态,我没辙了,只好打给叶之远,让他去咖啡厅照应一下。
叶之远也忙,自从程牧尧下半身瘫痪后,他要忙着照顾孙子,还要照顾家,再加上单位,现在的叶之远是名副其实的三点一线,连轴转了。
不过听清楚由来,他还是痛快的答应了我。这就是靠谱的朋友。
丈母娘逛了会儿,挑挑拣拣选了几样东西,我说我结账,她挑了我一眼:“以为你帮我付几个账单就加印象分了?”
然后她往一旁站了站,让出个付钱的通道给我。
说实话,我在如何跟丈母娘相处这事儿上是很缺乏经验的,不过好在一路有惊无险,我看着丈母娘心里对我的好感度逐渐增加。
逛了一会儿,我送她去南禕的咖啡厅。到的时候,叶之远还在,他是在等我。他和丈母娘打了招呼做了自我介绍后,拉我去一边儿说话。
他是和我说程牧尧的事,程牧尧现在属于类半身瘫痪,腿走不了,只能靠轮椅,叶之远的意思是他记得我曾经有个客户是学这方面的,他的意思是让我帮着想想办法。
我说没问题。
叶之远走了,我回去,丈母娘正和店员聊着天,看起来聊得不错,我觉得丈母娘看我的眼神都越发慈眉善目了。
店员没有南禕卧室的钥匙,我有却不能拿出来,于是我们干脆放了行李坐在店里等南禕。
天眼见就要黑了,南禕还没回来,丈母娘急了,眉蹙着。
我又试着打她电话,依旧是关机。
正着急呢,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顾千山,你怎么那么讨厌,最后还是我自己去那家店买的衣服,你看,从宝宝出生到满月,我买了这么多。”
南禕笑眯眯的进门,冲我显摆她手里的袋子。我却是一脸的黑线:说好的安褚呢?
可丈母娘的关注点和我又不一样,她指着南禕的肚子:你个败家孩子!
丈母娘,我想你是误会了!我的心在呐喊。
<h3>chapter 4</h3>
【顾千山】
后来我发现,和丈母娘解释女朋友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自己的,这本身就是一个把自己陷入死局的伪命题。
我才解释了几句发现我犯了方向性的错误,于是改口:“阿姨,南禕她没怀孕,这些婴儿服是给我俩的好朋友买的。”
丈母娘一脸不信我的样子,拿眼神去和南禕求证。南禕竖起三根指头:“妈,我对咱家院里那棵老榆树发誓,我俩真就还没搞出人命。”
丈母娘眼神一松,看样子是信了,我吊在嗓子眼的这口气也总算是放了下来。丈母娘提出说要坐下和我聊聊,我想得到她要和我聊啥,无非是小年轻还没结婚,不该做的事不要做,做了的暂时也先别做之类的。
可真等对话开始我才发现,丈母娘之所以当得了丈母娘,不可能是一点本事都没有的。譬如丈母娘问我的第一个问题就问得我脑子空白了。
她说:“你姓顾?”
丈母娘良好的听力让我无从抵赖,想起那句横也是死竖也是死,我觉得铤而走险和盘托出我的身份说不准可以出奇制胜。果然,在我表明我是间接害死丈母娘她妹的那男人的儿子这一身份后,丈母娘点点头,夸我:“是个诚实的孩子。”
然后她让人把我丢出了店外……
所以说生活好比一出反转剧,前一秒你还是得意的,后一秒生活就让你得意的死掉。
接下去的几天,发呆基本成了我生活的主旋律。老朱是我律所的合伙人,除了上庭打官司,他是个平时话少的人,可发展到后来,连他都来问我怎么了。
他说:“小顾,你怎么了?”
我反问老朱,“朱哥,你能把我加你家户口里去不?我跟你姓。”
结果老朱以为我疯了,放了我一天假,让我放松放松。刚巧今天是我那个医生朋友去看程牧尧的日子,我想呆着也是呆着,就去了医院。
程牧尧的状态不是很好,脾气长了不少,但也没想得那么糟糕。穆中华的妹妹穆子美也在,听说自从程牧尧站不起来了,程牧尧他妈就更不喜欢穆子美了,他妈说是因为穆子美之前把程牧尧的腰坐坏了,程牧尧才这样的。
内行人都知道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两件事根本就扯不上关系,我突然觉得穆子美和我有点像了,我这个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们这两条鱼活得都艰难。
朋友检查完,给了个相对乐观的结论——只要程牧尧坚持做康复训练,未来是可以恢复行走功能的。穆子美说太好了,程牧尧他妈白了她一眼,说:“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穆子美真挺可怜也很真诚,程牧尧他妈这个态度,小姑娘还坚持照顾程牧尧。我走到穆子美身边,拍拍她肩膀,想安慰她两句,结果程牧尧突然喊渴,穆子美就去给他倒水了。
这么看来,我觉得程牧尧多少有点混球。
不过那天去医院,我也是有收获的,中途穆中华来给程牧尧送解闷儿用的杂志,顺便给我带来了南禕的消息。
我在附近找了家咖啡厅,打算坐下来慢慢和穆中华说,我那个做医生的朋友也一道来了。我和他虽然是通过官司认识的,不过也是多年的交情了,我知道他是个不爱说人是非的人。
给朋友点了杯蓝山,又特意给穆中华叫了杯温水,我听她说南禕的近况。
我没想到,事情比我想的要糟糕,丈母娘不仅没收了南禕的手机,24小时监控她的出入自由,甚至还给她找了个相亲对象。
彼时,我真是不得不开始佩服丈母娘的能力了,在距离她老家这么远的川州,丈母娘还能给南禕找个条件相当的相亲对象,我顿时觉得我再不能掉以轻心了,而且也不能坐以待毙。
穆中华和我转述南禕那个相亲对象的条件,某医药公司总经理的二儿子,名校毕业,身高一八零,身材颀长,谈吐斯文。我边听穆中华说边磨牙,时刻准备去咬那小子一口。
末了,穆中华把她的手机递给我:“喏,南禕发我的,她和那人的合照。”
我看着照片里笑得荡漾的南禕和那小子,心想怎么就那么荡漾呢?
我再问这人的其他信息,穆中华就说不知道了。
我看她那个眼神明显是知道,就是不想告诉我。我来气。
这时候朋友拿走手机,看了几秒:“这人我认识,明晚我们医药界有个聚会,听说他就要去。”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我拜托朋友带我去,去会会情敌,顺道灭了他。
【南禕】
白树是我妈几天密集轰炸下我看着还算顺眼的一个相亲对象。
开始我想不明白,我妈反对我和顾千山在一起,干嘛不把我带回家,而是要我留在川州相亲玩呢?后来我懂了,她是想顾千山死心,顺便也让我死心。可心这个东西哪是说死就死的呢?
那天,当穆中华把顾千山决定在某个聚会上会一会白树的想法告诉我时,我十分愉快的通知正趟在我床上敷面膜的我妈:我要陪白树去参加一个聚会。
我看我妈像松了口气,可就算老家雀在精也架不住我这个后浪太强,在我刻意的安排下,白杨成了我的掩护,我准备和顾千山暗度陈仓。
聚会在晚上,白树说除了少数医药界的人外,到场的还有川州几个富商。我盛装出席。才出腊月,风是冷飕飕的,穿着晚礼服披条毛领的我一下车就冻了个激灵。
白树注意到我的变化,脱了他的外套披在我身上。我身体暖了,心更在蹦高,因为我看到了顾千山,他就在离我不远的门旁朝我瞪眼睛。
瞪吧瞪吧,你能把白树搭在我肩上的手瞪掉了算你能耐。我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幸灾乐祸错了方向,严肃下表情,我对白树说我们进去吧。
我和顾千山必然要在门口打照面的。也就擦肩而过的功夫,他对我说:小妖精给我老实点。
我对他说:大叔你来追我啊。
白树听见了,问我刚刚说什么,我说:“今天天气真不错。”
他回头看看外面的天气,默默了半晌没说话。
那天是阴天,没有太阳。
聚会很无聊,开始我还跟着白树,他不停介绍各类人给我认识,就算我记忆力好,也没那个精力去记那些或扁或圆和我毫无关系的人。我的目光不停在人群里搜索,却始终没见着顾千山。
混蛋,不是说借机来KO白树的吗?人呢!
正想着,大厅里响起乐声,可我之前没听说有跳舞环节啊。我看看四周,大约大家也是和我一样的想法。不过这个圈子里的人都偏爱些惊喜的东西,没一会儿,就有找到舞伴的开始跳了。
白树也邀请我跳舞,我推辞了好几次,最后实在是没办法再推辞,只好下场。
可我下场的结果就是白树的脚被踩了十五脚这样的悲剧下场。
我连说抱歉,白树说没关系,他说:“咱俩头回搭档,还没有默契。”
“这位先生说得很对。”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冲天翻个白眼,你舍得出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