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重新整理了嫁妆单子,景川侯夫人先呈给老太太看,笑道:“咱们阿镜的嫁妆,就是在公府侯门,也不薄了。”
原本那一百抬的嫁妆自然是家里早就预备好的,李老夫人主要是看添妆的这些,笑道:“不错不错。这些天苦了你,届时女婿上门,叫他多给你作几个揖。”
景川侯夫人心说:那小子甭发坏给侯爷张罗什么瘦马我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敢叫他作揖。她对婆婆笑道:“这也是应当的。我盼她们姊妹都这般喜庆地出嫁才好。”有李镜打下的底子,以后自己的俩闺女自然要如此例的。
李老夫人笑道:“自然是如此的。”
看过嫁妆单子,李老夫人问:“陪嫁的都有哪些个?”
景川侯夫人道:“除了阿镜屋里的两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这里我又给她添了两个丫鬟。另有四户人家,有两户做长随使用,另外两户都是庄子上的管事,索性就赏了阿镜,以后她使着也便利。”
李老夫人主要是见了见那两个丫鬟,见一个柔媚一个妖娆,心下就不大喜。景川侯夫人见婆婆皱眉,悄与婆婆说了:“倘若姑爷有外心,也省得外头寻去。倘姑爷没这个心,直接把人打发了也不打紧,反正卖身契在阿镜手里攥着的。”
李老夫人道:“我看,阿凤不是这样的人。”“咱们总归有备无患。”
李老夫人有时真不知要说这个儿媳妇儿什么好,道:“待阿缜回来,咱们再商量一下阿镜她母亲留下的嫁妆。”
景川侯夫人心下一颤,原想着李镜的嫁妆已是丰厚异常,却忘了原配陈氏嫁过来时,也是妆奁丰厚。以往李镜在闺中,自不会提到亡母所遗,今李镜出嫁,自然也当分得一份的。
景川侯夫人反应倒也快,笑道:“这是应当的。”她倒不至于眼红陈氏留下的妆奁,景川侯夫人嫁景川侯时那也是家族正兴旺之时,她爹那会儿都封郡王了,正经算起来,她身上还有县主的爵位呢。故而,景川侯夫人自己也是十里红妆嫁过来的。她只是一想到先头陈氏,再想到自己继室的身份,就有些不舒服罢了。
但继室就是继室,谁让她嫁在后头呢。
当天李老夫人就叫儿子来商议,景川侯又命人叫了长子长女来。李钊道:“阿镜是要嫁人做媳妇儿的,母亲的嫁妆,我留些念想,剩下的给阿镜添妆吧。她多些嫁妆,也好傍身。”
李镜道:“以后母亲的香火还要大哥祭奠,再说,我嫁妆已是不少。阿凤哥又是独子,还怕我日子难过不成?”
最后,景川侯拿的主意:谁也别推让了,儿女平分,一家一半儿。李钊、李镜都不是会争亡母嫁妆之人,自然就听父亲的了。
只是,这嫁妆这么分,也得知会陈家一声,景川侯还是请了陈舅舅过来。陈舅舅想到亡姐,难免又落了一回泪。陈舅舅人不坏,就是太迂腐了,他拉过妹夫,悄悄道:“阿镜是外嫁女,得一半儿也太多了,三分即可啊!”
景川侯也是拿这个大舅子没法子,耐心道:“阿钊以后自有家业承继,他们母亲的嫁妆,原就是个念想。”
既然景川侯如此坚持,陈舅舅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于是,在陈舅舅的见证下,李钊、李镜平分亡母嫁妆。
至此,在原就丰厚的嫁妆单子上再添一笔,李镜的嫁妆简直是丰厚至极。李家嫁女都忙成这样,再看秦凤仪家。
秦家虽则算是京城新安家的,但家里就秦凤仪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儿子还这般争气,娶的是景川侯府的嫡长女,自五天前,方家两位太太连带着程尚书夫人就过来帮忙了。好在,秦凤仪成亲前,罗朋来到京城,很是帮着大忙,里里外外张罗,罗朋年轻,体力就比罗老爷要好。
原本六位迎亲使,罗朋来了京城,秦凤仪又拽了位翰林院同窗,与罗朋搭对,凑了八位迎亲使。陆瑜提醒道:“你提前朝京兆府借些兵马吧,别到时跟咱们天官夸街那天似的,走不动可就不好了,岂不耽搁吉时。”
秦凤仪想想自己的人气,还真有道理,只是他与京兆府又不熟,还是求老丈人去安排吧。景川侯上下打量他一眼道:“成亲后就是大人了,不论做人还是做事,都要更加稳重才成。”
“我知道。我什么时候不稳重了?我觉着我跟岳父你越来越像了啊!”
景川侯怀疑地看着他——你眼睛出问题了吧?景川侯打发长子拿着帖子去京兆府借兵马,以便大喜的日子维持秩序。
京兆尹与李钊道:“前几天听说探花郎要大婚,我这心就提着呢。说来,咱们探花郎的相貌,也不怪那些女子疯了一般呢。”
李钊谦虚道:“阿凤也就是生得略好了些。”
“岂是略好。”京兆尹笑道,“人我早就准备好了,不过得叫探花郎拿好酒来换,我可听说探花郎的酒都是二十年的状元红。”
李钊笑道:“我一准儿让阿凤亲自给大人送来。”
京兆尹也就是开个玩笑,主要是现在消息略灵通的都知道秦探花现在是陛下身边第一红人,他这位京兆尹得机会沾沾光也好。
秦凤仪成亲那天,就甭提多风光了。
怎么说呢,景安帝万寿,热闹是宫里的热闹,秦凤仪成亲,完全是民间的热闹啊!寿王进宫都跟他皇兄说:“我的天哪,我要不是眼见,都不能信是真的。探花郎骑着他那匹照夜玉狮子,要不是有京兆府的兵马维持秩序,周边那些女子,就得把探花郎吃肚子里去。”
景安帝笑道:“比天官夸街还热闹不成。”
“差不多的热闹吧!”寿王道,“京兆府五百兵马都不够使,后来又增派了五百。”寿王又道,“别说,探花郎这相貌,真是有一无二。”
“那是。”景安帝颇为自得,这可是他亲自点的探花郎。
秦凤仪打扮好从家里出来时,先辞父母,再辞师长,秦老爷、秦太太眼见儿子要成家,欣喜之下又滚下了激动的泪水。方阁老笑道:“好好,这就去吧,别误了吉时。”因为秦凤仪的人气,得让他早些走,免得路上拥堵,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秦凤仪带着迎亲队伍,抬着花轿,一路人山人海,吹吹打打到了景川侯府门前,对了几个对子,塞了几个红包,秦凤仪就顺利地进了侯府。侯府此时已是张灯结彩,喜庆无比。秦凤仪一身大红喜服,腰束玉带,头戴金冠,脚踩朝靴,那眉眼间的喜色,那天人才有的美貌,当真是增添了不少光彩。
不论是景川侯府的亲戚朋友,还是丫鬟小厮,都不由自主地偷眼瞧去,暗道大姑娘阿镜能嫁此人,也不算辱没了的。
秦凤仪这时还不能接媳妇儿,一路先到李老夫人的屋里,给李老夫人见了礼。李老夫人笑道:“好,好,好孩子,起来吧。”亲自给了孙女婿一个大大的红包。
秦凤仪起身后,又给岳父岳母见礼。因为急着接媳妇儿,那举止之间格外带了几分潇洒气出来。景川侯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为难女婿,与妻子二人一人,给了他一个红包。这个时候,头可不是白磕的。
待秦凤仪到了媳妇儿的院子,先是见有几位宫人守在院门外,这热闹的小院便多了几分庄严。那几位宫人虽不认得他,但这见一身大红喜服、如此耀眼之人除了新郎官还有谁呢,当下笑道:“新郎官来了,快进去吧。”
秦凤仪顾不得多想,抬步进院。
李镜这院里,比过年时都要热闹三分。
秦凤仪进得闺房,先见一位朱红大妆的宫妆女子坐在正中榻上,那女子生得朱唇凤目,容光潋滟,鬓间一支金丝大凤垂珠步摇,目光冷冽,似还带着几分打量。
秦凤仪的眼睛却只在此宫妆女子身上一扫而过,他的目光转而就落在与这宫妆女子同坐的李镜身上,只是李镜这会儿已盖上了红盖头,秦凤仪那眼神,恨不能穿透这盖头,直接看到媳妇儿那娇红的脸庞。
边上有位年长的女官欲开口说什么,那宫妆女子摆一摆手,也未理秦凤仪,只是与李镜道:“秦探花这等容貌,也堪堪配得你了。”
李镜轻轻拍拍那宫妆女子的手。
秦凤仪的眼神自始至终就没离开过媳妇儿。李钊进来,对着永寿公主微微一揖,就背起妹妹,准备送妹妹上花轿了。
虽然妹妹未嫁时,李钊也替妹妹着急,可一想到妹妹从此就嫁作他人妇,李钊心里种种伤感就甭提了,险要哭一鼻子,方能一诉心中情感。
偏生身边有个不解风情的秦凤仪,一路上不放心地提醒着大舅兄:“看门槛!看门槛!哎哟,那个谁,把路照亮点!跌了你家大爷无妨,跌了我媳妇儿如何是好!”一会儿他又道,“大舅兄你累不累,你要是累了,换我背吧。哎哟,我怎么这么不放心啊,你可小心脚下,别把我媳妇儿摔了啊!”他絮叨个不停,险些让人笑破肚皮。
而李钊那点儿小伤感,完全被这碎嘴家伙给絮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