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琰答应了。
半小时后,南市市中心的网红酒馆。
大厅舞台上有个唱腔沙哑的男歌手在唱陈奕迅的《绵绵》。
路过那曲花心男不甘心分手的情歌歌声,伍明纬带着温琰,走向江沉他们在的包厢。
温琰走得慢,还很少来这种地方来,伍明纬瞧出来了,他的反应是放缓步子,停下来牵她的手,说:“有我在,别怕。”
进了包厢,温琰穿着朝励高中的春季校服裙,白衬衫,毛线背心,半截格子裙,堆堆袜,黑系带皮鞋。
被穿卫衣,修身牛仔裤,打扮新潮又痞拽的伍明纬牵进来,在场花天酒地的人以为伍明纬领错人了。
今天在这儿聚会的是江沉大学圈子里的人,年级都大他们两三岁,但伍明纬平时也跟这群人一起玩过,不显得有任何的幼稚。
但今天他领一个用草莓发绳扎双马尾的小朋友来,大家都震惊了。
以往,能被他领到这种局上来的女生,都是千娇百媚,娇艳欲滴。
“哎哟,江沉,你表弟怎么了?玩多了艳女,腻了,现在换清粥小菜了?”
“这是初中生还是高中生?”
“好幼齿啊,也上高三吗?”
“叫什么名字啊,伍明纬是真敢撩,什么样的女生他都敢进攻。”
江沉是这群人的大哥,呼停他们。
“别瞎他妈起哄,人家就是一个学校的同学。”
“什么同学啊?”
“帮她写数理化笔记的同学。”
咬烟抽着的江沉从沙发卡座上找出一个环保袋,沉甸甸的,递给伍明纬。
“给,伍明纬,你他妈还有这一手,真是绝了。”
江沉服了。
不服不行。
这段时间伍明纬开始考刑事警察学校,很少出来聚会,因为他要在南市跟津城两头跑。
尔后,江沉发现他好像玩心不大了。
回家后,他经常进伍家别墅的三楼书房,一呆就整晚,有几次还熬了几个通宵,江沉好奇,他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问了别墅里去书房做收拾跟打扫工作的佣人才知道,说小少爷每晚在书房里奋笔疾书,写数理化笔记。
江沉记得他考警校,校方对高考文化课成绩要求不高。
但忽然一下这么刻苦是为啥。
从高三上学期的寒假开始,伍明纬就在精心摘抄的理科考试笔记被装在一个口袋里,被他随意的递给温琰,“拿着。”
“什么啊?”
温琰上次刚收了粉钻,现在有点害怕他给的东西了。
“一些笔记,能帮你考试用的。”
伍明纬告诉她。
旁边的大学生们一直问伍明纬,“纬爷,这谁啊?谁啊?谁啊?”
伍明纬被问得烦了,大喇喇的回了一句:“老子女朋友。”
“不会吧?今晚是官宣啊?这妹妹成年了吗?别搞未成年啊,犯法的。”
这样的质疑被抛在脑后,伍明纬领温琰走了出去。
走到巷子里,他说:“我送你回去。”
于是,温琰知道了,今晚他来找她的目的,是要给她这三本笔记本。
温琰问:“这些笔记是你写的?”
温琰记得他成绩一直全年级倒数,但那不是因为他头脑差,跟不上老师教的进度,他是又懒又拽,考试的时候压根儿不愿意好好写卷子。
“嗯,你拿回去,找找我这种垫底差生写的考试笔记有什么出错的地方没有。看看有没有你上的那个辅导班的老师教得好。”
伍明纬不想让她知道,他写了这三本笔记用了多久,花了多大精力,刻意要说得很轻松。
他知道她成绩不好,一直被她那个当检察官的哥哥各种嫌弃,还知道她一些不得要领的学习习惯,专门针对那些习惯,给她摘抄这些考试笔记。
“好,我晚上回去就看。”
温琰笑了,眉眼弯弯的冲他笑开,真的如同一株娇弱细小的花树,被阳光照射,产生了积极的光合作用。
“伍明纬,谢谢你。”
她对伍明纬诚挚的说,心里为他盛满浓浓的感动。
伍明纬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如果我没来学校,有人欺负你的话,你就跟秦玉言,梁霆空他们说。”
虽然已经暗地里叫了这两个好兄弟帮忙盯梢,伍明纬还是怕他们有马虎的时候,管不到小姑娘。
“没有人欺负我了。”
温琰小声说,“因为……”你。
“是吗?也许以后还是会有的。”
伍明纬觉得不能掉以轻心。
后来,时间晚了,伍明纬骑江沉一个兄弟的铃木摩托车,送温琰回家的路上,温琰鼓起勇气问了一句,“津城津开大学的医学院要多少分录取?”
这时候,伍明纬正好把车骑到天桥下,进了一个很长的隧道,对面吹来很多的劲风。
他偏头回答她:“不知道,不过你要为了我考吗?你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用很坏的语调。
“……”温琰哑口,又开始为他无以为继的羞赧。
他们的关系怎么能谈得上是嫁呢。
车骑到温家住的小区前面一个路口,为了怕被她家里人发现,伍明纬就选择在这里停了下来。
温琰下车。雨停了,春风还在肆掠,吹得她的长头发飘来飘去。
“快回去吧。”
伍明纬跟她告别。
温琰点头,心里还是很紧张。
“如果真的喜欢老子,高考后再来跟我。”
将一只修长的腿踩地,跨坐在机车上的伍明纬瞧着少女的小鹿眼,给了一个提示。
温琰清楚的听见了,眼神胆怯,想看他又不敢看他。
那一脸痞气,又一脸宠溺的模样,勾人得紧,是任何女生都逃不开的致命诱惑。
温琰越看,就越为他迷失自我。
“记住,今天已经间接接过吻了。温琰,你是老子的人了。”
掉头骑车离开之前,伍明纬伸手,拾起温琰的下巴,逼她与他四目相对。
灼烫视线直直落进她眸底,袭来的滚烫温度让温琰瑟缩了身子。
灯光幽暗的长巷里,他把唇探过来,一点点的靠近,带着逗弄,又带着轻佻,温琰被吓得闭上了眼睛。
她以为伍明纬要吻她,心跳如擂鼓。
咚,咚,咚,每一下,重击在她耳边,撞击得她双腿太过发软,快要站不稳了。
直到男生的唇在要贴上温琰的樱桃唇之前,被他用某股克制力,使劲的移开。
最后,那张唇只是流里流气的贴上了温琰的左耳耳廓。
“下一次,老子要直接的吻,使劲亲在琰琰的嫩唇上那种。”
这些突如其来的轻浮挑逗一句接一句。
春风大作,夜色浓郁,霓虹跳闪的街头,温琰就算没有被伍明纬吻,也酷似被吻了,唇边一股酥麻感。
温琰已经错乱到不知道适才男生那张只会使坏的唇有没有真的贴近过她的唇。
好像贴了,好像又没贴。
四月的春风吹得街头招牌哗哗的响,霓虹晃动着闪烁。男生骑着蓝白相间的摩托车走了。
挺阔背影掠过长街,人跟车一并照出斜长的影子。
温琰见到伍明纬缩着肩膀,单手握住车把离去的模样,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春风十里不如你。
回到家里,她打开伍明纬给她的笔记,见到他写的那些字。
她以前就见过他写的字,其实写得很好,但是他从来都吝啬于写,成绩回回吊车尾,就喜欢跟他那三个好哥们儿一起比谁成绩更差。
谁最差,谁就最有面子似的。
可是温琰知道他有脑子,课本上被老师教的那些知识,伍明纬都懂都明白。
有一次她见过在化学实验室里,他帮忙两个低年级的学生处理烧瓶跟试管,那两个人在那儿瞎弄,快要把瓶子弄炸了,伍明纬走过去,娴熟的把那些化学器皿帮他们理出来。
当时他以为只有那两个傻头傻脑的高一男学生在实验室里瞎做实验,再不被人指导一下,可能会弄出一场小爆炸来。
他不知道温琰当时恰好从旁边路过,要去找带这两个男学生的化学老师,也是她的化学老师。
她见过他凝神认真做学问的模样,比那些在学校里出尽风头的年级第一会了太多。
这是温琰眼里的伍明纬。跟大多数人眼里的伍明纬完全不一样。
事实证明,温琰眼里的伍明纬才是他去伪存真,真正的模样。
温琰回到家,情绪比平时来得振奋,妈妈许琼玲在看电视,发现她上完补习班回来得比平时晚,问她是去哪里耽搁了。
温琰说,是跟同班同学曾怡一起去喝奶茶了。
许琼玲看时间不早了,叫她快点洗澡睡觉。
温琰答应了。心情依然是激奋,走路的步子都有些虚浮。
她暗恋伍明纬那么久了,从未奢望过他会给她回应。
以往,温琰靠靳淙跟梁霆空他们的关系,算是跟伍明纬有联系。
这学期,临近高考,靳淙忽然从朝励离开,这个中间桥梁中断,温琰早就不再希冀自己还能跟伍明纬产生什么来往。
她觉得高考就会是正式切断这场暗恋的时间期限。
她还记得那一次,伍明纬去阿酷酷唱歌城救她,她碰巧跟他一起听过的歌,杨千嬅的《一千零一个》。
伍明纬身边的女生有一千零一个,高考结束后,伍明纬绝对不会再记得曾经有一个胆小的暗恋过他的温琰。
可是,今晚这个下着春雨的夜晚,伍明纬又坏又痞的瞧温琰,暧昧的告诉她,我们间接接吻了,你是老子的人了,
甚至还让她高考之后去跟他。
温琰的小宇宙像是被坠落了一轮圆月亮,此次,她的世界都为这个人变得光芒璀璨。
打开台灯,她在书桌前坐下来。打开伍明纬故作稀松平常递给她的数理化笔记,一行行的刻意写得工整的笔记看过去,温琰懂了男生的心思,他是认真的,难得的为温琰认真。
他对自己都不曾有的认真,他将它们托付给了温琰。
这个晚上,就着伍明纬给的数理化笔记,温琰温书到半夜两点,然后还一点都不觉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