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周再听见这个名字,时允反应了几秒,大脑像被触了隐形开关一样,又不自觉想起一连串那天在陈彬家所听与许临熙有关的事。
正出神时,面前伸过来一只手,递上一本酒店的菜单。
“该点得我都点过了,你再看看还有没有你爱吃的。”
时允面无表情接过,翻着里面的纸页随意瞄了两眼,愣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他抬起头问时长荣:“我手机呢?”
时长荣闻言微微皱了下眉,但很快恢复正常。
他从兜里掏出时允的手机给人摆在桌面上,还特意对着屏幕敲了两下。
“没电了。”
时长荣缩回手:“为了避免你说我侵犯你隐私,我碰都没碰,拿回去自己充吧。”
时允垂眸,幽幽往桌上瞟了一眼,之后将菜单合上递还给服务员。
“我不太饿,吃什么都行。”
“那就尝尝我点的吊烧脆皮鸭。”
时长荣就着杯子抿了口茶:“他们酒店上个月刚换了主厨,这道菜现在可是这儿的招牌。”
时允来这儿本就不是为了吃饭,况且他讨厌一切油腻的东西,尤其是鸭子。
“除了吃饭,你找我来还有别的事儿吧?”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时长荣,神态极度懒散。
“也不是什么大事。”
时长荣自顾自地笑了笑,之后转头,与边上坐着的许艳萍默默对视了一眼。
“我和你许阿姨商量了一下,虽然结婚的具体日子还没定下来,但也都是早晚的事。我们每天上下班本来就是一起走的,所以干脆让她和临熙搬到咱们家来住,一来她能尽快适应,二来嘛……”
时长荣说着顿了顿,语速慢了下来:“你知道我血压总是不稳,有你许阿姨在,我们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你血压不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王婶不能照应你?”
时允目光游移在对面的两人之间,冷眼打量。
时长荣沉下脸,看样子有些不乐意,但仍旧耐着性子与他解释:“王婶毕竟是个外人,还是不方便。”
虽然全程状似商量的语气,但时允算是看出来了,时长荣这是打定了主意要跟这女的同居。今天叫自己过来就是走个形式,省得到时候又闹起来,他那边不占理。
“你们俩商量好了,所以现在算是通知我?”
说话间,时允的视线忽而定在了两人落座时紧挨着的肩膀上,贴得极近,不留一丝缝隙。
不知怎么的,他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
没别的,就是笑他自己。
多余。
“我右边脸已经挨过一巴掌,现在要是说‘不行’,左边脸会不会也会跟着遭殃?”
时允这话算是主动掀起了矛盾,但时长荣的态度却不似以前,竟然没恼,盯着正前方斟酌片刻才缓缓开口道:“小允,那天打你是爸爸不对。”
这前面一句尚且能听,但很快,话锋一转,便又开始挑起了起时允的错处:“可你也该打。”
“你自己瞧瞧,你那天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二十多岁的人了,在长辈面前不能总这么没大没小的吧。”
时允像是知道时长荣会说什么,听到这些话并没有感到很意外。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神色却突然认真了起来:“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打我,无非就是当着外人的面让你下不来台,戳着你脊梁骨了。”
“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反对你结婚吗?”
原本想今天一次性把话说个明白,可他这边话音刚刚落地,身后“吱呀”一声,包间门却在此时被从外打开。
许临熙今天穿了身浅灰色休闲衫,背着书包眼眶上还架着副银边眼镜,看样子不像是特地来吃饭的,倒像是正上着课被突然叫了过来。
他进门后没有急于落座,先是把包挂在了衣架上,随后转过身,跟时长荣和许艳萍分别点头打了声招呼。
时长荣一见到许临熙,面上的神色一秒由阴转晴,殷勤地拉着人入座。
时允在一旁瞧得真切,忽而低头自嘲般笑了笑,收起刚才讲到一半的话,转而道:“您亲儿子来了。”
他这话里嘲讽的意味过于明显,引得同处一室的六只眼睛,一时间不约而同向他看了过来。
“你不用跟我在这阴阳怪气的。”
时长荣凝着眉,一脸严肃地纠正他:“你们都是我的孩子,不分什么亲疏远近。”
“大可不必。”
时允一字一顿。
即使互为血缘关系最亲密的家人,自己的感受也从未被时长荣纳入过考量。这种亲情,不要也罢。
他抹了把脸从椅子上站起来,长长叹了一口气,用余光瞟着时长荣:“反正你想干什么我也拦不住,你要结婚,让她们母子搬进来,随便吧。”
“有些人确实样样比我优秀,也难怪你要上赶着给人当这个后爹。”
时允说完这话,已经懒得去看时长荣脸上究竟会是什么反应了。他垂着眼皮嗤笑一声,撂下一句:“反正这个家有他没我,有我就没他。既然你一定要选他,那我自觉滚蛋就是了。”
说罢没再多停留一秒,主观屏蔽了身后传来的一切声音,朝着门外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毋庸置疑,时长荣现在已经气得脸都青了。
许艳萍见状赶紧给自家儿子使眼色:“临熙,快去把小允追回来。”
平日里许临熙虽然很少忤逆母亲,但不代表他没有基本的判断力。
时允话里话外都对他们母子带着明显的敌意,这时候追上去,除了激化矛盾什么作用都不顶。
这么想着,他缓缓拉开身旁的座椅。
“许临熙!”
许艳萍隔着圆桌又喊了他一声。
许临熙手上的动作顿住,随即低头沉默了片刻。
见许艳萍板着一张脸,面上神色似是有些焦急,他想了想,伸手从桌上抓过一样东西,不再犹豫,转身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