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从荀卿书房出来的时候，已是戌时一刻。

李斯已经跟随小厮回房歇息，此刻只余慕瑶在门槛上打盹。

韩非走过去，轻踢她的脚尖。

慕瑶立刻清醒过来，她抓起身旁的剑就站了起来，头顶正磕在韩非的下巴上。

韩非疼的倒吸一口凉气，怒目瞪她：“如今的做派真是越来越毛燥了！”

慕瑶也被撞得头顶生疼，被韩非这么一吼，也顾不得去揉头顶，扔下手中长剑慌忙抬手去帮他揉下巴。

少女柔软的小手突然摸上来，把韩非整的愣住了，他半晌才反应过来，退后一步躲开慕瑶的手。

旁边候着的小厮掩下唇角笑意，上前一步说道：“二位这边请。”

韩非捏捏有些昏沉的额头，跟着小厮像后院走去。

慕瑶见状弯腰捡起青铜剑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书房门口的旬卿看着两个年轻人的背影，捋了捋胡子，抬头看向夜空中闪烁不明的星星。

小厮把两人带到了万春阁，介绍了具体房间后便离开了。

深夜里，慕瑶躺在烧着暖炉的房间却睡不着了，也不知是不是换了地方睡觉不适应的缘故，但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毛病，每次和朋友一起出去旅游，不论是多陌生的地方，她总能到点就睡。

翻来覆去几次后，她终于烦躁地爬了起来，拉开窗子，暗夜中有两个身影正在望月长谈。

慕瑶隐约听到两人在辩论什么家国大事，但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她双手托腮望着远处两个身姿笔直的人，谁又能想到此时温文尔雅的李斯，将来会亲手了结自己的同门师兄，这样想着，她思绪渐渐飘远了。

韩非转身之间便看到了远处窗子里目光呆呆望过来的女侍卫，他眸色微动，抬步走了过去，“怎么还没睡？”

慕瑶打了一个哈欠，吸了吸鼻子，才说：“不知为何睡不着。”

这时，李斯也走到了窗下，温和笑道：“阿瑶姑娘有心事？”

慕瑶摇头，她现在最大的心事就是韩非，但她又不能把自己真实的意图说出来。

韩非瞥了一眼一直望着慕瑶的李斯，突然伸手帮她关上了窗子，声音隔着木窗闷闷传来：“夜里寒冷，早些歇息。”

慕瑶看着窗户上的两个人影，认命重新躺回了榻上。

直到后半夜，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慕瑶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她睁眼见外面已经大亮，伸了一个懒腰，这才掀开暖和的被褥起来。

拉开房门，入眼的便是一片雪白，昨晚还晴朗一片的天空竟然下雪了，雪花此刻大片大片的飘了下来。

呼啸的风裹挟着雪花迎面吹来，慕瑶被冻得缩了缩脖子。

韩非及时把手中的狐裘扔到了慕瑶头上，“冷就披上。”

慕瑶拉下脑袋上的狐裘裹在身上，这才觉得暖和起来。“谢谢公子。”

“走吧。”韩非说着拉过狐裘上的兜帽戴上，率先抬脚踏进积雪中。

慕瑶应了一声也戴好兜帽抬脚跟上，脚下的雪被踩得咯吱作响。

这时李斯也自房中出来，迎面的风雪吹得他闭了闭眼睛，他接过旁边小厮递上的狐裘，“师兄等等我。”

韩非驻足回身，待李斯走到跟前才再次向前走去。

三人踏着积雪亦步亦趋地来到前厅，朝食早已由下人准备好了，小米粥和杂粮饼子此刻正在炭火上温着。

三人简单吃过，便起身告辞了。

因雪天路滑，三人没法雇马车，只能徒步走回去。

韩非住在城南，而李斯却住在城北，所以在第一个分叉口时两人便分别了。

慕瑶一边在心中感叹古人的鞋子不防滑，一边艰难的在后面跟着，在第五次差点摔倒时，她终于伸手抓住了韩非右边的衣袖。

袖子被人突然拽住，韩非侧眸看向身后的慕瑶，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

虽然雪天寒冷，但慕瑶还是走出了一身薄汗，她抬起提剑的右手，用手背擦了擦额角，声音有些微喘，“公子，不如歇一下吧。”她在现代时就是个不爱运动的人，能在雪地里走这么远已是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