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去过飞天书铺。

阚慈坐在书案前，低头慢慢地誊抄着《大学》。即便已经算是半踏入修仙界，他的习惯还没有丝毫改变。然而就在落笔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手中的毛笔微微停顿。墨水顺着猪毫留了下来，滴落在白纸上，晕开一层墨痕。

他像是惊觉不对，抬起头来看向前方。

只见在他的正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人影。那人面向普通，形容粗犷，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身上穿着铠甲，在烛光下，显得幽暗而又冰冷。

他看向阚慈，他的瞳孔中闪烁着幽幽的鬼火。

兵家弟子。

在看到那道人影的时候，阚慈的脑海里立刻跳出这四个字。只不过很快，他又反应过来，这是兵家弟子的兵法推演。

随着诸国纷争，兵家自然而然地发展及壮大，且颇受商国以北区域国家的喜爱。同儒门以和为贵的四象观念不同，兵家弟子善战、好战。

而兵法推演，同儒门修读四书五经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解读文字、获取力量。但在细微之处，还是会有些许的区别。例如，他们在前期，炼气阶段的时候，大多都是从兵书中随机挑选出一名人物具象化。

这个手段，有点类似阚慈前世玩的召唤游戏。

他抬起眼，忍住心中的不安，仔细观察着面前的人影，确认这并非是兵家弟子本人，而是他从兵书中召唤出来的人物。

没有感情、没有灵魂。

“问答。”他张了张嘴，从喉咙里发出这两个不甚清晰的文字，随即阚慈感觉到有一股冰冷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这力量限制了空气的流动，限制了他的呼吸，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落在他的身上。

他被迫抬起头，看向那道人影。

屋外夜幕四合，屋内的烛火跳跃在墙面上，落在阚慈苍白的脸上。他的头发尽数落在肩上，显得他整个人病弱可怜。

“你去过飞天书铺吗？”人影低声问道。在它说话的时候，周围的空间牵扯着那股无形的力量朝着阚慈涌来。阚慈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他咬住唇，死命不让自己开口说话。偏偏，他却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汗水顺着额头落下，顺着他的眉眼、鼻梁向下滑落，滴落在面前摆放的纸张上。他抬起眼，眼神迷离地看向前方，最终，他像是放弃了挣扎一般，失去了力气。

他的声音从他的嘴中传了出来：“我去过。”

“你去干什么？”人影的声音平静无波，紧接着，又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阚慈的耳朵从他的墨发中探了出来，上面带着显而易见的绯红的。

“卖话本。”阚慈的声音有些微弱。他半睁着眼，迷茫地看向前方，视线随意地落在虚空中的一点。

“你写的话本是什么内容，现在在哪里？”阚慈的视线落在书桌上的一角。紧接着，他那边的书稿漂浮在空中，落在了那道人影的手上。

人影不会翻看、不会阅读，就像是一具真正的尸体。

也因此，当他拿到话本后，他便转身离开。

他没有注意到，他刚刚的提问的那两个问题，阚慈是一个没有回答。

在他离开后，周围的压迫感和束缚感消失不见，阚慈就像是失去水的鱼，立刻瘫软到了地上。他大口呼吸着，身上的衣服也紧紧黏在他的身上。

他闭上了眼睛，轻喘了几口之后，才轻笑了一声，到最后，他的笑容越来越大，也越发灿烂。

然而他的眼睛却是冷的。

刚刚那段场景，虽有一定的表演成分在，但也不得不充分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阚慈实在是太弱了。他弱到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在此之前，他推演过无数次自己的行为轨迹。也因此，他清楚而又明白地认识到一个关键的问题，那就是，修士的手段颇多，怕用些法术，便能知道哪些人去过飞天书铺。

阚慈当时是凡人，自然也在被查看的那些人当中。

他做好了被找上门来的准备。

也因此，这几天，他的桌案上堆砌着各式各样的书稿。有缠绵悱恻的男女恋情的开头，有艳情风流的房中之术，总之，市面上能赚钱的话本体系，他都轻描淡写地写了个开头。

至于字迹，自然也做了改变。

思绪流转间，他的力气开始逐步恢复。他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将原本快要燃烧殆尽的蜡烛熄灭，慢条斯理地换上一根崭新的新蜡烛。

做完这些后，阚慈的心态才算真正地调整过来。

他重新站在桌案前，提笔，开始写下了一行文字。

【《女娲游戏》第二卷，越州小镇。】

他一边写，一边使用【复制】这个一次性技能。

【您已使用复制（一次性技能），使用对象自己，复制技能为《精神修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