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糖不知道南家那边的变故,更加不会知道蒋家的变故。
去军营找到贺鸿志后,她就依着南向前教她的说法,把自己要去京城找她亲大哥的事情说了。
她是真的认为自己在京城有个大哥,有个依靠的,跟贺鸿志说起这个的时候,特别有底气。
贺鸿志信了,并且深信不疑。
这个事情太容易被拆穿了,他没有理由不相信的。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他就答应了带着南糖一起来京城,甚至还承诺,等大比结束后,不管他能不能升营长,他都会把南糖安排好。
他当然不会说不让南糖回乡下吃苦的话,这不是打贺家的脸吗?
他说,他回到军营后一直在思念南糖,夫妻分隔两地总归影响夫妻感情云云。
反正把南糖说的心花怒放的。
两人的感情正式进入了蜜月期,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来京城的火车上,贺鸿志也很照顾南糖。
这不,下来火车后,南糖就背着个小挎包,贺鸿志身上大包小包的扛了不少。
过来京城参加军队联合大比的军人都是由军队统一出路费,然后,自己去大比基地报到的。
其他参赛的军人都是尽量轻装简行,下了火车站直奔基地。
但贺鸿志不行啊,南糖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他得给人安顿好。
等他大比结束了,他还得陪着南糖去找她大哥呢。
贺鸿志惦记这,惦记那,心神自然就松散了,也不知道这辈子,他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在大比中一举夺魁?
京城军区军营,云嵩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明天直接从家里出发去基地。
同宿舍的战友纷纷送出了顺利凯旋的祝福。
云嵩虽然才参军没几个月,但由他代表京城军区参加大比,每个人都心服口服。
无他,云嵩的专业吊打他们。
这种能为团体争光的个人赛,当然是能者居之。
京郊军营,蒋程也在收拾行李。
别误会,他不是去参加大比的,而是被蒋家人叫回去的。
同宿舍的战友都自顾自在忙碌着,他走出寝室,也没有人跟他打个招呼。
蒋程也不在意,他的这些战友大多家世一般,将来对他的助益有限,他根本不想浪费时间跟他们多交流。
他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明确的规划,他的每一步都在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他期待着有一天,蒋家能在他的手上发扬光大。
此时的蒋程看着就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回到蒋家后的蒋程却是整个人都萎了。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揉揉自己的耳朵。
“爷爷,大伯,爸,你们在说什么?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他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爸,你说句话啊!”
“我怎么可能不是蒋家的孩子,我是你的儿子啊!”
蒋行洲沉默,五颜六色的脸上也充满了挣扎,和蒋程找不出一点相似的脸上也是颓废萎靡。
一夕之间,他从手握王炸,稳坐钓鱼台的最终受益人变成了千古罪人。
还是个被农村妇女愚弄的蠢货罪人。
他倒是希望蒋程是自己的儿子,即使不是秦画锦生的,蒋家将来也非常有可能传到蒋程的手上。
到时候,他还是最终的胜利者。
可事实证明,蒋程他真的不是自己的儿子啊!
他能怎么办?
他也很绝望啊。
为了让他心服口服,蒋正开让他亲自接的调查组同志的电话。
人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蒋程确确实实是南向阳夫妻的儿子。
为了明确蒋程的身份,调查组的同志甚至找到了当初给何金桂接生的接生婆。
他们这么尽心尽力不单单是因为有蒋家的请托,也不单单是因为蒋程军人的身份。
而是,他们此行本来就是为了确定蒋行洲身份的。
现在,蒋行洲儿子的身份有异常,他们肯定要尽责去查清楚事情的真相的。
于是,蒋行洲不得不承认,他被耍了,蒋程真的不是他的儿子。
而他,除了无能狂怒,什么也干不了。
上辈子,没有云笙抓到谷本雄的事情,也就没有了彻查曾经寄养过的军人家庭孩子的事情。
于是,蒋程的身份被南向前和钱凤仙顺利的模糊掉了。
现在,查证身份的调查组同志都是专业人员,根本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模糊。
所以,被验明正身的蒋程被叫了回来,并被告知了真相。
“怎么会这样?”蒋程无法接受自己竟然是两个农民的儿子。
这个身份比那些他看不上的战友的身份还不如!
更让他不能接受的是,他会被送还回去,连军籍也会调去青山镇。
那么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他怎么待得住?
蒋程整个人都要疯了。
也是他的价值观受到了蒋家人的影响,对身份地位不如他们的人,他们总是会习惯性的俯视,甚至不看在眼里。
而对于身份地位与他们等同或者高于他们的人,他们则会习惯性的算计利用。
他真的无法接受这样的身份上的落差。
这桩十九年前的旧事受影响最大的,前世是云笙,这辈子成了蒋程。
他在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就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了蒋家。
蒋家,从前几乎是他的囊中物,是他一步步往前走就可以握在手心的东西。
而现在,蒋家成了他遥不可及的,高高在上的庞然大物。
这样的庞然大物,他在身份转变后,是怎么也高攀不上的。
“爷爷,大伯,爸,虽然这样说不好,但我在这件事情上是无辜的。”
蒋程的性格跟蒋行洲很像,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极力为自己开脱和争取。
“我虽然不是蒋家人,但我从小在蒋家长大,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我不想离开你们。”
“爷爷,大伯,爸,我能为蒋家做很多的事情,你们别不要我,好吗?”
“爸,你别放弃我,我不想离开你!”
蒋行洲别开了头,没有回应蒋程的真情呼唤。
“蒋程,你也说了你从小在蒋家长大,蒋家待你不薄。”蒋正开说道,“作为蒋家这辈唯一的男孩,蒋家的所有资源几乎都砸在了你的身上。”
“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你离开。”
蒋程听蒋正开这么说,眼睛倏得一亮。
“但是,你的亲生父母极力要求我们把你还给他们。”蒋正开叹了口气,“如果不把你还给他们,他们就要跟着调查组的同志过来京城告蒋家了。”
蒋程听到这些,心头起了一阵无名火。
南家夫妻果然是乡下人,一点远见也没有,他留在蒋家难道不比跟着他们最后要在地里刨食好吗?
他沉默了许久,最后说道:“爷爷,我能联络一下他们吗?”
“我可以对他们说,我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是我自己不愿意回去的。”
蒋行瀚听到这话后,往蒋程看了过去。
没有想到,蒋程比他想象的更懂得取舍。
可惜了,如果蒋程真的是蒋的孩子,蒋家没准能在他的手里再上一层楼。
“这事,我们要讨论一下。”蒋正开说道,“你妈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心情很不好,你去安慰一下她吧。”
蒋程有些犹豫,他现在去找秦画锦不是自讨没趣吗?
但是,不去,又不行。
蒋家这边可谓是剪不断理还乱,他们什么都想要,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要。
蒋正开,蒋行瀚和蒋行洲天天窝在书房讨论,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多东西可以讨论。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他们似乎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云笙这边就顺利了,简直进度喜人。
她从古籍的记载中,终于寻到了一味跟彻骨引药有关的药材——朱引。
这中药材寄生在密林中最高大最粗壮的那棵树身上。
因为它本身就是靠着强大的吸附能力寄生的,所以,拿它作为引药的主药入药,能大大加强引药的药效。
云笙翻了好几遍古籍,找了几遍只找到了朱引这味疑似引出彻骨的引药药材。
对于其他的引药药材,她还是没有头绪。
但她觉得这本古籍中应该还有很重要的信息被她忽略了。
这种学习笔记,她上辈子也做过,几乎所有的,她觉得重要的知识点,都会记在笔记本上。
她还有个不好的习惯,这样的记录没有连贯性,后面复盘的时候,需要从头翻起,再一点点把内容重新整合。
想到这里,云笙干脆合上古籍,开始回忆有没有从头到尾并不是那么连贯,却看着有关联的记载。
皇天不负有心人!
感谢上辈子常常复盘整合笔记的自己!
几天后,云笙竟然真的整理出了一份类似彻骨的药方!
有了药方,云笙又从朱引中得到启发,决定尝试着加入其他有寄生特性的药材,看能不能把彻骨吸引吸附。
这个就需要把药配出来试验了。
其他的药材云家能搞到很多,但朱引是剧毒,外形和寄生树木上的分枝几乎一模一样,极少极少有人认识,并在市面上流通的。
这味药毒性太强,虽说算不上触之即死,见血封喉,但也不差了。
云笙不可能让别人去冒这个险。
她决定自己去京郊的山脉上碰碰运气,反正她很早之前就想去那边“进货”了。
自从决定了自己未来要走的路后,她就很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药材。
当然了,云家这边不会少了药材,但那些都是明面上的,她不可能放进空间,随时取用。
她还是更喜欢自己收集药材,放在空间里,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跟家人说了自己的打算后,大家都有些不太放心,云挽月直接就说要请假陪她一起去,云笙好不容易才婉拒了。
云嵩有些遗憾的说:“我明天就要去大比基地了,不然,我请一天假陪你去就好了。”
“早知道,让唐望晚点回青山镇了,反正他年假还有几天。”
“三哥,大比要开始了吗?”云笙的耳朵筛选到了她最关心的内容。
“还没开始,不过,参加大比的同志陆陆续续都到了,我收到的通知是明天去基地报到。”
“这样啊。”云笙垂下眼睫,这么说,贺鸿志也来了京城了,或者,他已经在京城了。
“三哥,大比之后,你有没有假期啊,是不是马上回军营的啊?”
“会有几天假期,到时候,你如果还要上山,我陪你去。”云嵩说道。
云笙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第二天,云守义亲自开车把云笙送到山脚,他下车大概看了下四周,对云笙说道:“舅舅知道你有自保的能力,不过,山里毕竟有未知的危险,山脉深处你尽量不要去。”
“我知道了,舅舅。”
“还有啊,你几个哥哥说的对,等中毒案告一段落了,你找时间去军营把车学了。”
“舅舅最近都有留意军队退下来的性能不错的车,等你学会了开车,舅舅送你一辆,不用那几个小子凑钱。”他乐呵呵地说道。
“谢谢舅舅,等这事忙完了,我就去学。”云笙这会儿也觉得有辆车出行会方便自由很多,连忙应下来了。
“好,到时候,舅舅给你找个开车技术最好的教练教你。”
家里那几个小子还不够稳重,教学车的人选,还得是他来挑,不行他亲自教也可以。
云守义最喜欢的就是云笙的不见外和爽气,他拍了拍云笙的肩膀,又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就开车上班去了。
不是他心大,不担心云笙的安危,而是,昨天晚上,云笙为了说服他们不用担心,把院子里闲置了很久的大磨盘单手举起来,轻轻松松在院子里转了几个圈。
云嵩都感慨,这要是云笙去参加大比,估计就没他什么事了。
云笙暗笑,就这,她还是收敛了呢。
她力气的上限在哪里,她自己也不知道。
反正,举那个磨盘就跟玩似的。
这么直观的看到云笙的巨力,大家都放心了下来。
唐明丽和云挽月也放下了心,同时也相信了云笙跟他们说的,在青山镇有人袭击她时,差点被她用板砖送走的事情。
云笙这才得到了单独上山的批准。
对于上山云笙驾轻就熟,这京郊山脉她上辈子也不是没有来过。
上山的原因还是贴补家用,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当然,也是她脑子里的水。
云笙笑着摇摇头。
然后,她想到了贺鸿志,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贺鸿志醉酒得意的时候曾经跟她吹嘘过,大比得到魁首是他从军这条路起飞的起点。
而在大比中被一位京城的领导看中,还跟他的儿子成为了好友,则是他后来一一帆风顺的助力。
但真正扶他青云直上的人却是云笙。
那个时候的云笙非常动容,她没有想到自己为贺鸿志做的事情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谁都无法想象,云笙这个从乡下来的,一开始大字不识的农村夫妇女为了能和家属院里的其他军嫂们有话题聊经过了怎么样的努力。
贺鸿志在军嫂中间的风评一直非常好,都是云笙努力的结果。
她还主动结识贺鸿志领导的家属,用自己多年磨练的厨艺获得了对方的认可和看重,成为了友人。
也是这位友人帮她联系了夜校,鼓励她努力提升的。
她以为贺鸿志说的自己扶他青云直上指的是这块。
现在想来,应该不是。
云笙做的事情都是润物细无声的,会让别人提起贺鸿志时,都是称赞认同的话,但应该不会在军队升迁问题上起到异常关键的作用。
这只能说是辅助,在同样的竞争力下,可能会因为风评好,被选上。
但军队的升迁和选拔更看重个人的素质和功勋。
要是非得加一个的话,那就是后头有没有人在要紧的时候提拔一下。
云笙爬山的脚步一顿,心里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却是合理的猜测。
会不会,贺鸿志当初说的那个看重他的领导就姓蒋?
而跟他成为朋友的,领导的儿子就是蒋程?
似乎只有这么分析,贺鸿志才会把自己青云直上功劳安在了云笙的身上。
云笙随意在一块石头上坐下。
所以,贺鸿志跟南糖搅合在一起,远比她想象中的要早很多很多吧。
云笙猜对了大半。
前世,贺鸿志对云笙说钱借给人应急了,是骗她的。
事实上,他把钱都攒了起来,准备在大比后,找找京城的门路的。
他不想当几年小兵,然后退伍回家继续种地。
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云笙,是因为他觉得云笙根本帮不上一点忙,没准还会在贺家乱说话,坏了他的计划。
那个时候,南糖因为谢家爷孙的出现,对京城非常向往,很想去京城见见世面。
反正,谢集答应她了,她去了京城可以在他们家小住一阵的。
南向前在谢家爷孙离开后,一有机会就会去镇上打听谢家,隐隐约约知道,谢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很多。
他觉得住进谢家这事,应该用在刀刃上。
但是,他也支持南糖去京城看看。
于是,他给了南糖同样的理由,让她去京城找一户姓蒋的人家,去找她的大哥。
然后,南糖和贺鸿志在京城不期而遇了。
当然,他们没有立刻就干柴烈火上。
要是按着贺鸿志归纳总结的思路,这次相遇就是他们命中注定的开始了吧。
啧,姐夫照顾小姨子的戏码,他们一定觉得很刺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