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大哥说了,那都是冯鸣山的自以为是,根本没人保他。
她早年跟着冯鸣山受了很多的委屈,但生活总是富足的。
她有人伺候着,什么都不用干。
就是近几年家里不能雇人了,她也请了远房的“表姐”来家里帮忙。
现在,冯鸣山要下乡了,她跟着一起去,图什么呢?
图受着委屈帮他打理起居,洗衣做饭吗?
她不干!
尤小寒摇头。
最后,冯海鸥还是选择跟着冯鸣山去了乡下。
她从小到大根深蒂固的认知,冯鸣山是个有本事的人。
她也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回来。
冯家空了,冯海鸥房间梳妆台上,团成一团的纸被风一吹,落到了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真正在农村开始生活后,冯海鸥不止一次后悔没有把那张纸带在身上,哪怕那个时候,她认真看一下也好啊。
青山镇的驻军军营在郊外近山处,依山而建,把大半个山头圈进了营地,作为平时野练的场所。
当然了,山上的资源也大多进了军营的食堂。
南笙不是娇生惯养的人,但将近一个小时拖拉机的颠簸,也成功把她的屁股颠成了八瓣。
她僵着腿慢慢爬下了车斗。
孔梅见她费劲,扶了她一把。
“我说南笙,以你的品貌你就该去参加联谊,这样就能坐厂长的小轿车过来了。”
南笙扶着屁股,摇头表示婉拒。
她现在可不想找男人,一个人过日子不要太爽快。
“南笙,你们来啦,快去大礼堂暖暖身子。”朱雨莺笑着从大门口跑过来。
“雨莺姐,外面冷,你怎么出来了,赶紧进去吧。”南笙客套说道。
机械厂最后挑选出了三个各有千秋的优秀姑娘参加联谊。
朱雨莺也是其中之一。
她很看中这次的联谊,穿着有些单薄,还化了妆。
用吴晴霞的话来说,联谊可以不成功,但她们青山镇机械厂的女同志不能弱了气势。
朱雨莺执行得很到位。
当然,她也想在这次的联谊中,找到合适且优质的对象。
工友们都很好奇军营里面是什么样,又怕东张西望给机械厂丢脸,到时候拿不到搪瓷杯,因此有些压抑着本性,低头跟着朱雨莺往大礼堂赶。
南笙前世在军营里生活了大半辈子,对军营的构造清清楚楚的,在这样相对熟悉的地方,她很放松,看着就比别人多了一份从容。
“那位女同志是哪个单位的?看着挺不错的。”
不远处二层楼房的办公室里,一个看着二十多岁的军人看着人群中的南笙问道。
他旁边的军人循着目光的方向,看到了,朱雨莺。
“她啊,镇上机械厂的。”
“看着跟别人不太一样啊。”
“那肯定的,这位是工会的,机械厂的工会,能进去的人家里多少都有些底子。”
“走,咱们也去看看。”
“你不是不参加联谊的吗?”
“哎,等等我啊。”
南笙一行人到了大礼堂,在朱雨莺的带领下去了后台,找到了机械厂暂时休息的地方。
“南笙,文艺汇演完了后,你能不能先不要走,留下来陪陪我啊。”朱雨莺挽着南笙的手,祈求道。
南笙有些心动,主要是留下来的话,可以蹭厂长的车回去。
想到回去的时候,还要继续坐在拖拉机后斗颠一个多小时,南笙的屁股就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可是,“你们之后还有舞会,我又不参加,到时候,我躲哪里去啊。”
“还是算了,太尴尬了。”
“文艺汇演结束,主任就走了,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舞会不就好了。”朱雨莺说道。
所谓鲜花要靠绿叶衬,她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同志中间不显眼,跟穿着大棉袄的南笙在一起还能不显吗?
嗯,不看脸的情况下。
她之前打听了,为了让联谊的同志们自在些,舞会的灯光不会很亮。
“还是算了,我跟孔梅姐说好了,到时候要一起回去的。”
南笙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拒绝了不颠屁股的诱惑。
“咱们厂里加上你有三个人呢,你不用紧张。”南笙安慰道。
朱雨莺:……就是有她们在她才紧张的好么。
女孩子间比美的小心机南笙到底懂不懂啊?
南笙表示,她不懂,她屁股痛!
文艺汇演的开场很燃,是一群兵哥哥打军体拳,充满了蓬勃的力量。
朱雨莺已经坐到观众席上去了,南笙跟工友们躲在幕布后面看节目。
工友们看得热血沸腾,呃,是另一种激动。
“快看,第一排右手边第二个,那位军官的胳膊一看就很有力量。”孔梅拐了拐南笙,低声说道,“你没有参加联谊实在是可惜了。”
“这些军人的质量还是很有保证的。”
南笙:……谢邀。
台下的观众席上,刚刚在二楼说话的军人往机械厂坐席的方向看了几次都没有找到想找的人。
“你不是说刚刚那队人是机械厂的吗?我怎么没有看到人?”唐望低声问卫胜。
“是机械厂的啊,那女同志还问我们舞厅的布置来着,喏,不是在那里吗。”
卫胜示意唐望往朱雨莺的方向看去。
“不是她,是另一个。”
“机械厂就来了三个女同志,都在那块了。”
“没有吗?”
“那就是参加文艺汇演的了。”卫胜说道。
他心里泛起了嘀咕,参加文艺汇演的基本都是成家了的,这位京城来的指导员口味这么重的么?
不行,等私下没人的时候,他得劝两句,这是违反纪律的。
说着话,刚好报幕员说:“接下来情大家欣赏青山镇机械厂带来节目《诗与歌》。”
卫胜立刻抬头寻找唐望可能看上的人。
好吧,一水的舞台妆,在他眼里,台上的人都长一个样了。
“你看到人没有?”卫胜问唐望。
唐望摇头:“没有。”
他有些懊恼,早知道,刚刚就下去搭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就看了个侧脸,他就觉得那位女同志很符合他的审美。
“没事,等舞会开始了,也可以问的。”卫胜没什么诚意地安慰道。
没找到人就好,等文艺汇演一结束,人就走了,到时候,他再劝两句,事情就过去了。
唐望同志就还是好同志。
机械厂的节目不出意外获得了满堂喝彩,最后毫无悬念的拿下了第一名,工友们的搪瓷杯都稳了。
南笙点着人数,等人齐了,他们就会先坐着拖拉机离开。
“哎呦,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南笙你能不能陪我去趟茅房。”孔梅忽然捂着肚子说道。
“行,那大家伙现在这里等一下,我跟孔梅姐回来后,就出发回机械厂。”
“放心去吧,我们不会乱走的。”
孔梅出来后,原本捂着肚子的手放下了,弓着的身体也挺直了。
“孔梅姐?”
“南笙,我跟你说啊,这个机会实在很难得,你要不要听朱雨莺的,留下来看看?”
“孔梅姐,你装肚子疼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孔梅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咱们镇上没人配得上你,这军营里的大老爷们倒是很不错。”
“军人是不错,但我现在不想找对象。”南笙没有含糊其辞,直接挑明心意,“你没事太好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谁在那里!”
一声呵斥传来,唬了南笙和孔梅一跳,出声的正是在礼堂没找到人,待得无聊,出来透气的唐望。
“小姑!”幽暗的路灯下,唐望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他惊呼出声。
“不对,不是小姑,小姑在京城。”
光影角度随着唐望的脚步改变,等他快步来到南笙和孔梅面前,再看南笙时,已经没有熟悉的模样。
但这人的衣着,好像就是他刚刚觉得有缘分的姑娘。
救命!
“你,你是谁?”他问道,同时在心里对自家小姑说了声抱歉。
“别误会,同志,我们是机械厂来参加文艺汇演的,不是坏人。”孔梅连忙说道,“这是我们工会的南笙同志。”
“南笙?”完全陌生的名字,唐望轻轻舒出一口气。
南笙冲唐望点点头,拉着孔梅离开了。
唐望看着南笙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他对自己的记忆和眼力都很自信。
刚刚看到的绝对不会是幻觉。
在青山镇这种离京城很远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在某个角度跟小姑几乎一模一样呢?
莫非……
是爷爷的沧海遗珠?
他的小小姑?
唐望轻轻给了自己一嘴巴子,立刻摇头把这个可怕不敬的想法摇出自己的脑袋。
他爷爷可是正经人!
他也是正经人!
“唐望,舞会开始了,你怎么躲在这里?”卫胜出来找人。
“不去了。”
“为什么?你不找那女同志了?”卫胜高兴问道。
“我配不上她。”唐望抚了抚胸口,幽幽说道。
“是吧,我跟你说,咱这次是高质量的联谊,各个厂里过来的女同志都人美心善。”
“走,我带你去见识见识,没准能看对眼呢。”这样,唐望就能完全忘了之前看中的女同志了,完美!
“不去了,有点累,我回宿舍了。”唐望说完转身就走,有些事情,他得捋捋。
他从不相信巧合。
冬天的夜晚气温很低,工友们没有了来时激动的心情,挤在一起取暖,说着军营的见闻。
南笙一直没有说话,刚刚她清楚听见了那位军人对着她喊的那声“姑姑”。
他把自己错认成谁了呢?
南笙垂下眼帘,想着下次休息日的时候,她得再去一趟小重山了。
她是不准备寻找亲生父母的,到现在也没有改变主意。
但事实无常,她得多知道一些信息。
知己知彼,才能不败。
她亲爹能换掉自己的孩子,可见人品不怎么样。
谁知道,他为了他那个假儿子,会做出什么没有下限的事情来?
捂着二次受伤的屁股,南笙艰难的走回了小院。
她小心翼翼坐下的时候发现家里东西的位置好像有些细微的变化。
顾不上屁股的疼痛,她立刻检查了一下家里有没有躲着外人。
单身女孩最怕的就是这个。
也是仗着她现在力气大,又有空间傍身,这才没有怂。
不然,她就跑出去找公安了。
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人,倒是发现自己的东西确实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很快,她就想到冯鸣山硬塞给自己的绢帛和玉珏。
可也不对,陈良和中山装男人的行事风格有些激进。
看他们怎么对付冯鸣山就知道了。
如果他们怀疑这两样东西在她手里的话,怎么会暗戳戳搜查一下就甘心?
南笙心里暗暗警醒。
文艺汇演之后,就是表彰大会了。
工友们上台领取奖品的时候,笑得眼睛都眯了。
因为这次工会给的奖品很得人心,加上南笙在工友那边良好的人际关系,之后的活动,大家少了推脱,多了几分积极。
南笙的工作态度和能力自然被吴晴霞看在了眼里,同时,心里的某个打算更加坚定了。
“魏爷,南笙家里没有发现什么。”曹方说道。
“你亲自去的?”
“是,我翻找得很仔细,院子外面的土,我也检查过,没有翻过的痕迹。”
魏节点头:“你找人盯她几天,看看有没有异常。”
“是。”
“魏爷,冯鸣山已经去了乡下,咱们的人找机会搜过他们父女的行李,什么都没有。”
“您说,咱们是不是找机会把人制住了问?”陈良提议。
魏节看了他一眼,当他不知道这种简单粗暴的法子吗?
“不妥。”曹方说道,“我们的行为已经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动静再大些,事态就收不住了。”
魏节点头,这也是他头疼的地方。
冯鸣山以为的只有他知道的徐公宝库,其实很早的时候就有几方人马在追查了。
魏节本身还有一些不能放上台面的营生,所以,冯鸣山那里,一开始,他们才会用迂回的法子,还让陈良用上了美男计。
没想到,陈良这厮成事不足。
青山镇招待所,谢喻倒了杯开水递给半躺在床上的老人。
“爷爷,我们回京城吧。”谢喻劝道,“二叔的事情,我们另外想办法就是了。”
谢集摇头:“十几年前,单清晓曾经在青山镇上逗留过,在这里总能找到些她下落的蛛丝马迹的。”
“那我留在这里,您回去,行吗?”
谢集还是摇头:“不行的,当年是我亲自出手把单清晓赶出了京城,现在我们要把人请回去,自然也是要我亲自把人找到的。”
“可您的身体……”
“没事的,我就是旧伤复发,看着吓人而已,你找到大补的药材,我吃了就没事了。”
谢喻摇头:“这穷乡僻壤的,根本没有什么珍贵的药材,我去大药房问了好几次,收购站也去了,都没有。”
“反正没有打听到单清晓的消息前,我是不会走的。”
谢喻拗不过谢集,只能说道:“那您在招待所休息,我再去大药房问问。”
“去吧。”
差不多同一时间,南笙正在纠结今天还要不要去外面等需要人参的人。
实在是天太冷了,她只想跟自己的被窝相亲相爱的待在一起。
可是,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跟她说,如果因为她的懒散最后那位大人物没能活下来,她以后肯定会后悔。
南笙最后还是裹着厚棉袄出门了。
正好,她户口转过来后,粮本,票证都到手了,趁着今天出去,她准备把这个月的份额都换了。
省得哪天大雪封门,她还要出去觅食。